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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也可能是我不太习惯我表姐家的环境,我觉得最近我睡眠质量不如以前好,甚至不如在我之前的小出租屋里听着室友们聊天吃东西放歌带人回家不可描述的声音睡得香。

    我外甥倒是这几天乖了些,当然,也不是说他有多么喜欢我,只是感觉,好像不再是以前一副浑身跟长了刺似的,哪哪都不得劲的样子,废话也少了。晚上该吃饭就吃饭,吃好饭就和Andy一起上课,睡前检查他作业,也都写了。(当然我就只看他写没写,我才没工夫管他写的对不对)

    我姐有天发来微信:那天我跟轩轩视频,我觉得他好像最近对英语上点心了?这个老师还行吧。

    我回复:嗯,我觉得也挺好的,比较认真负责。

    你帮我问问他,轩轩有哪里还需要抓一抓,需不需要买什么别的教辅材料。

    我找到Andy的微信,但我真的不想管这些啊。我外甥的学习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不去加微信自己问呢?

    但是我面对她,还是选择了做个隐忍的包子。

    另外,我得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想去联系Andy的。虽然那天被他发现我在偷拍之后,我其实在有意地回避和他有更多的接触,因为尴尬。但我其实有点希望可以联系他,和他聊几句天什么的。

    所以我在微信对话框里编辑了几遍,选择了看上去最正常的一版措辞:

    我:吴老师您好,我是x轩的小姨。

    出乎我意料地,他居然秒回。

    一个微笑表情,M.

    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想跟您了解一下x轩最近的学习情况。

    Ahh。好的,我还说怎么最近你也没太过问。他现在还不错,如果是我布置的作业他都认真完成,那应该问题不大。

    那行,谢谢您。他mama让我问您一下他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督促他抓紧一下,或者有什么材料需要买?

    过了片刻,他回复:要是需要详细聊学生的问题,不如今天我早点过去找你抽点时间说?现在我在上课,可能不能及时回微信。

    好的。

    那行,晚些见。

    我放下手机,看了几封邮件,打开家里的监控APP。

    其实我一直是比较反感这种在手机上远程监视小孩的行为,就很weird,试想一下如果我是小孩,我在家里干点什么事情还得时时注意我家长可能在通过摄像头看我?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所以我一开始也是觉得,我最好还是别看我外甥都在家干什么。

    但这会我又想,要不还是看一下吧。毕竟是我表姐的小孩,万一在家出点什么意外,这责任算谁的?

    我就打开了APP。监控里,王姐正在擦桌子,我外甥趴在沙发上好像在玩pad。

    玩就玩吧,只要他老实在家呆着,别搞什么幺蛾子就行。不过王姐在我姐家干了好多年了,人品不错,大家都挺放心的。

    又过了会儿,王姐打开冰箱,拿了些食材,然后进厨房做饭。我外甥扔下pad,往二楼跑去。

    我没有偷窥癖,所以也不会一直盯着监控看,就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下班时收到Andy的消息:你大概几点回家?我们在X   百货的星巴克见吧。

    X百货是离我姐家最近的商场。

    我有点意外,他竟然会约我在别的地方见面:啊?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我家找我。

    聊小孩学习问题最好不要当着他面吧,会比较有压力。

    也是。

    而且说实话我还挺想和他单独相处一下的。

    于是下班我坐地铁到X百货,走进星巴克时一眼就看见他。他穿着干净的灰色衬衣,对着电脑聚精会神地打字。

    我说Hi。

    他抬起头:嗨。

    你喝什么?我去买吧。我请你。

    他点头:谢谢,那,馥芮白吧。中杯。

    我给他买了咖啡,自己买了一杯绿茶,然后坐下来。绿茶很烫,烫到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基本上没喝几口。

    全程差不多都是他在说,我在听。他逐一说了一下我外甥听力词汇语法都有什么问题,我就嗯嗯哦哦点头附和,然后用自己的语言整理成不超过100字的微信发给我表姐。

    总的来说,他现在也还行,上一次小测他卷面成绩不错。他把我外甥的一张卷子给我看,上面红笔打了个80分。我看过他以前的卷子,小学英语,50,一半题都没写。所以这个80对于我外甥来说,算是很大的进步。

    我把卷子拍了照,也发给我表姐。她回:不错啊,辛苦你啦!也辛苦老师继续督促。

    那,我们回去上课吧。我看已经快7点了,对他说。

    好。   他说,我车停在负一层。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地下车库。期间我其实考虑过再偷偷拍张照片给我闺蜜,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不想再次社死,尤其不想在extremely英俊的青年男教师面前社死。

    他的车是一辆灰色的大众SUV,我上车时,手上还端着那大半杯绿茶。

    他说:你要不把杯子给我吧,我帮你放中间。

    我说好。

    他接过来:你这个是茶么?什么茶?

    我也不记得了,貌似碧螺春?

    他端起我的杯子很自然地抿了一口。

    OMG。

    这个动作就很特么暧昧了。

    接着,他看着我,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觉得心跳在加速,虽然车里开了空调,但是我感觉周围温度升高了。我也凝视着他。他抬起手,勾过我的下巴,然后我们亲得欲壑难填,在车里X了个爽

    当然啦,这怎么可能呢。以上的情节并没有发生。事实上是,他抿了一口我的茶以后,在我万分shock的目光下,把茶杯自然地放好,发动车子,也没什么别的话。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算不算是在撩,但是总之,我一路都觉得非常shock,shock到无话可说,直到我听见没系安全带的报警声。

    我首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好好地系着。

    再看看他,他也系着。

    他察觉到我的疑惑,淡淡地说:可能是接触不良吧,回头我去看看。

    我突然想到一个灵异段子,为了活跃气氛,我就讲了出来。

    因为鬼魂没有重量,所以咱俩都系着安全带还报警,那一定是闹鬼了。

    他听了以后,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有道理,那咱俩谁是鬼呢?

    这应该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吧?但是在他说完以后,我瞬间感觉车里的气温降了好几度。

    不是感觉,应该是真的降了好几度。因为前挡风玻璃上甚至凝结起了白色的雾气。

    他按了除雾键,随着呼呼的风声,雾气渐渐褪了下去。

    我这个空调系统不太好,刚才那样真的很像有灵体。

    说得好像你真见过灵体似的。

    你信吗?他突然问。

    我应该是不信吧

    我有很多朋友都见过。他说

    我去,真的假的?

    真的。他郑重其事地点头。

    接着他停下车,我们到了。我打开门,把给我外甥打包的三明治放在桌上。

    客厅不见他的踪影,我推开他的房间门,也没人。

    我喊:轩轩?

    然后我听见我外甥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他慢吞吞地拖着脚步走下楼梯。

    你要不先吃饭?我问他。

    他说:我不饿。老师好。

    Andy点点头:那先上课吧。

    他们进屋关上门,我就回二楼自己的房间了。二楼没开灯,有些昏暗。我隐约看见墙上有些什么东西,像是涂鸦。

    不用说,这就是我外甥上二楼干的好事。在墙上乱画。

    我打开灯。

    然而在看到二楼墙上的东西时,我还是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看见过电梯间有小孩歪歪扭扭的手笔,画五角星,火柴人,写一些这个年纪的小孩过早掌握的脏话比如傻X,X尼玛之类的,但是我外甥画的东西超出了我的心理预期,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正常小孩能画出来的东西。

    满墙都用红色的蜡笔画着大大小小的人物,或者也不好说究竟是不是人。我外甥画的这玩意有一张人脸,人脸下面又画着歪歪扭扭的章鱼一样的触手,但最诡异的是,人脸上的五官旋转了90度,这就让他的画看上去格外令人不适。

    满墙都是这玩意,差点没把我送走。

    我可能在二楼盯着这一墙的作品呆立了很久,以至于有只手拍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是Andy。他看上去似乎也被我吓得不轻。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我惊魂未定。

    轩轩刚才叫你,你可能没听见,我就上二楼来找你说着,他看到了满墙的小人,哇,天哪。这是他画的吗。

    是啊

    他似乎没觉得这些东西有多诡异,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那你打算怎么办?要重新刷墙么?

    他这么一问,我也才开始考虑怎么办的问题。王姐来也不可能洗掉,估计也只能联系个师傅过来刷墙。

    刷就刷吧,我得在这住那么长时间,不管也不像话啊。我决定明天就上58同城找一个,到时候费用等表姐回来找她报销。

    是的吧。只有明天联系师傅过来刷墙。

    嗯,明天周末,来人也能看着。他点头。

    对了,轩轩刚才叫我干什么来着?

    他好像说要喝可乐,让你下单买。

    虽然这不是我家,但是我也切实体会到了家里有个熊孩子的心情。我下楼,指着楼上,冲我外甥斥责:你把楼上画成那样还想喝可乐?门都没有。

    我外甥涨红了脸:我没有。

    不是你画的,还能是我画的?

    他仍然一口咬定:我没有。

    Andy在旁边看着,我也是无奈,但还想挽回一点面子:行吧行吧,反正我得告诉你妈。

    突然我外甥抬起头盯着我,不再是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中,像是什么食rou动物虎视眈眈地盯着快到手的猎物。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

    不、是、我、画、的。

    我被吓到了。这个熊孩子小胖墩此刻变得格外陌生。那是他吗?还是有什么东西披着他的皮透过他的身体在和我说话?

    还是Andy打破了静默。

    X轩同学,四遍生词写好了吗?

    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外甥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情,长叹一口气:还要写?

    只是留了四遍生词你都写不完吗?   Andy轻声问。我没听见过他用高分贝的声音说话。和很多老师声嘶力竭的上课方式相比,他上课的时候,我在房间外面基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我外甥居然就很听话地回房间了,一句嘴都没顶。

    我满脸通红,不仅是因为被我外甥怼得很尴尬,还因为他旁观了全程。就像所有丢了面子想要找补回来的大人一样,我摇着头,嘴里念叨着这孩子

    他笑了笑:小孩嘛,不用和他们计较。我先过去上课。

    但是我仍然觉得不安。我不是觉得生气,而是从内心涌起一股惊恐,还有担心。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究竟是怎么个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

    Andy推开房间门。突然我听到他的声音,很轻柔地:

    你不是不想管他吗?担心他干什么?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的声音一定很大,因为我也看见他一脸讶异。

    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刚才听见你在说话

    没有啊?他也是满脸的莫名其妙,你听错了吧。

    好吧,对于我来说,今天从来都没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外甥的房间门被关上了,不一会我听见里面小声的诵读,大概是英语课文之类的。

    刚才折腾那么久,我也觉得有些渴。看见桌上还放着我带回来的那杯绿茶,就拿起来几口灌下去,但是随即我就冲到厨房水池吐了出来。

    茶水有一股很怪异的铁锈味,又腥又咸。

    我打开纸杯的盖子,看见原本的那杯绿茶泛着淡淡的红色。

    那个颜色很怪异,很鲜亮,在厨房的灯光下甚至还折射出奇特的光泽,总之不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颜色,我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那种红。茶包在淡红色的水中浮浮沉沉,里面的茶叶被泡开,一丝一丝艳冶诡异的颜色从其中飘散开来,像很多只小手在茶水里试探着触摸着扩散着。

    我把杯里的茶都倒了。把茶杯扔进垃圾桶。

    嘴里仍然泛着那股铁锈的味道,甚至刷很多遍牙都难以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