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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不幸的方法(十一)

    

開始不幸的方法(十一)



    總算明白了什麼後的露靄,一時之間,因為實在太過荒謬,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端起茶杯,強壓下往那二人潑去的衝動,笑了笑,「你認錯人了哦,是第一次見面吧?外甥。」

    余懊崙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

    該死的小野種,竟有這樣深的府城,居然想看她的笑話?露靄握著杯耳的指尖掐得都泛白了,可臉上仍不動聲色。

    父親堅持要三人一起吃飯。席間,這始作俑者滔滔不絕強調著有關余懊崙的過去,有多不幸的遭遇。母親病逝、被人輾轉收養,好不容易才半工半讀和獎學金完成學業,諸如此類等等等不幸的人不都是那樣嗎?簡直就是慈善團體的文宣廣告,露靄聽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集中在剛送上的甜點上。

    而他,本人就坐在她對面,沈默地聽著。他那瀏海梳了上去,露出端正的額頭,自始自終垂著眼,一副溫順的聽話模樣,雙手拘謹地交疊在桌面上。窗邊的陽光襯得他那張臉蒼白得有些透明,像伸手一碰,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露靄托著腮,盯得有些失神。

    那手,依舊好看,倒不是那種節骨分明,男人的手手指勻稱,相連的關節不明顯,修長而整齊,指骨微微弓起,手背的肌膚底下,若隱若現透著淺淺的青筋。

    露靄咽下那口甜膩的糕點,卻見他正好抬起目光,彷彿等待已久似的,視線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對上了。

    她頓時有些心虛。杯子放在茶碟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她驀地開口:「你的名字居然是懊悔的懊,蠻少見的呢。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我母親很後悔生下我。」他神色平靜地看著她,「因為我毀了她的一生。」

    「唉,父母都是這樣啊,」露靄無視父親,淡漠地說:「把自己的錯輕易推卸給孩子。孩子又不是自願被生下來。」

    父親臉上,頓時閃過驚慌的神色,「懊崙,你千萬別往心裡想你母親她那時受了不少苦她生了病,又被自己姑姑那樣無情對待」

    露靄氣笑,「現在反倒是我媽的錯了?她應該縱容自己老公外遇,還得博愛地照顧情婦兒子?」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父親臉色鐵青,大概顧忌余懊崙在場,他只湊過身來,低聲斥道:「現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妳不要再翻舊帳。」

    他居然還有臉說出這番歪理?露靄賭氣脫口而出:「我死都不會把他這種野種當成是我的家人」

    啪!當庭廣眾之下,還是當著余懊崙的面,父親竟然搧了徐露靄一個耳光。

    「我竟然會有妳這種惡毒的女兒。」

    父親氣得發抖,指著她,「妳在外頭亂搞那些不要臉的事,我本來不想多說的,妳知道現在外頭傳聞是怎麼說妳的?」他顫抖地搖著頭,「都說是妳頻繁出軌才被趕出夫家,說妳人盡可夫,是個蕩婦。妳給家族蒙了多少羞妳知道嗎?」

    是前夫,原來他還背地裡搞這些小動作,也許是想透過輿論的方式先一步把她給毀掉。

    臉火辣辣地疼,露靄刷地站起身來,「那從今以後,就當沒我這種女兒不就好了?」

    「妳、妳還有臉回嘴?」

    她扭頭就走。

    外頭的陽光晴朗明媚,她邊往停車場的方向走,邊胡亂地從包包裡翻找車鑰匙。指尖碰觸到冰冷的金屬,可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那傢伙家的鑰匙。她什麼時候把它也放進包包裡了?

    露靄隨手將鑰匙扔進草叢,繼續往前。

    手機響了,是陌生的號碼。

    她以為是工作的來電,接起,劈頭就是一頓謾罵:「妳這不要臉的賤女人!居然敢勾引別人的老公?婊子!蕩婦!狐狸精!」

    露靄的語調依舊冷靜,甚至,添了絲妖嬈,「請問是哪位?」

    「妳破壞了我的家庭,還有臉活在這世界上?妳這婊子怎麼這麼不要臉!」對方歇斯底里地尖叫著:「我告訴妳,妳給我等著,我不會就這麼放過妳的,我要妳付出代價!」

    露靄輕笑,「哦,但我不清楚妳是哪位的太太呢。」

    她關掉手機,走到自己停車格邊,正要開門,卻從車窗上的倒影看見了他。

    余懊崙不知何時站在她後面。

    露靄深吸口氣,將頭髮隨手往後撥,轉過身來,偏頭笑著看他。

    「真精彩呢,虧你想得出這麼精采的一齣,復仇成功,現在高興了?」

    露靄逼著自己笑,雙手一攤,「如你所見,我已經什麼都沒了。婚姻、家庭、公司、名聲,你還想從我這奪去什麼?」

    她自顧自地咯咯笑起來,「啊,還是你打算再把那些影片給我父親看?這樣也不錯,要是那老頭看了血壓飆高,說不定那些遺產就通通變成你的了,不過,既然你那麼渴望家人,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的爸爸,應該還不忍心那樣做吧?」

    余懊崙表情陰沉地盯著她,任憑她推打,只是承受,沒有回應。

    露靄提高了音量:「說啊,我現在身上還有什麼可以給你的?我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打算要看我變得多悽慘才滿意?你究竟希望我有多不幸你才會放過」

    她只記得余懊崙的眼神一暗,伸出手,有一瞬間她確信他想掐死自己。

    結果,他錮住她的頸子,抬起她的下巴,唇瓣交疊,堵住了她的咒罵,狠狠地烙下了吻。

    粗暴、蠻橫,激烈而失控的吻,她跌跌撞撞地往後退,被他她推向後頭的車,背歪曲地倚在車門上。唾液相濡間,唇齒急促地抽拉著彼此的喘息,舌頭靈巧地鑽進口中,搜刮似的在她嘴裡頂弄。

    著了魔的吻。

    熟悉的炙熱與憐愛,竟排山倒海地在她身上甦醒了不行,他們,他們是他們不可以。

    徐露靄終於崩潰,猛地推開他,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他一個耳光。

    時間像突然靜止似的,余懊崙的臉撇向一邊,頰上印有鮮明的指痕。

    露靄大口喘息著,「不要再靠近我了!你這個瘋子我全都已經知道了,從最開始在咖啡廳,就全部都是你設計好的了,趁機接近我、偷拍影片,交給我丈夫的也是你,你故意設計了這個讓我身敗名裂的圈套,讓這世上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你到底想做什麼」

    「呵。」

    他笑了。

    「妳好麻煩喔。」

    那笑,是她從未見過,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徐露靄渾身冷汗,癱坐在地上。

    余懊崙用拇指蹭掉嘴角的血絲,彷彿變了個人似的表情,「我乖巧也演了,主動的也做了,妳為什麼還是不肯乖乖聽話呢?」

    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望著她。陰影籠罩在露靄身上,猶如鋪蓋而下的牢籠。

    想逃,可是腿完全使不上力。

    他睨著她笑,「果然已經發現了,怪不得這陣子躲著我,去找那些男人。」

    什麼意思?露靄怔了怔,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他仍跟蹤著自己?可是,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妳問我想做什麼?」年輕男人在她面前,一手抵在她身後的車門板,屈膝跪下,「我想要妳呀,徐露靄。妳不懂嗎?我想要的,從來就只有妳一個。」

    「瘋瘋子」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想要把妳變成我的。」

    余懊崙拾起她的髮尾,虔誠地吻著,「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呢?我一直想,拚命地想,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想了。對,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讓妳再也沒有別的容身之處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妳。家人、親人、戀人,露靄,我要讓妳一無所有,只有我能成為妳的唯一。」

    這個瘋子帶著孩童般真摯的眼神,甜美地耳語道。

    原來,人類恐懼到極點的時候,是根本沒辦法掙扎的。一下子訊息量著實太大,露靄整個人傻住了。

    逃

    得快點逃離這個男人才行。

    她猛地回過神來,用皮包砸他,推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張口要呼救,卻被他從後方抱住,拖了回來,按在車上無法動彈,一條濕手帕立即捂住露靄的嘴。「嗚唔」她仍然使勁掙扎,身體卻越變越沉,像深陷進棉花裡似的,意識漸漸變得朦朧。

    撥去她額前的髮絲,余懊崙小心翼翼,就像怕驚醒了她似的,低頭吻了她的額頭,「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