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青年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一个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衣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练习室里的音响还开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似乎终于被这噪音折磨到了极限，猛地弹跳起身，将帽子重重倒扣在头上，大步走到音响前面，毫不犹豫地抬脚，踹倒了那一堆天价器材。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青年杂乱无章的呼吸声。

    他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那张脸，那张和周旻序如出一辙的面孔。他们虽然是亲兄弟，长得也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但并不是双胞胎。周旻序还要比他年长几岁。

    被随意丢在地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烦躁地锤了锤胸口，然后捡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平稳，叫人难以揣测出情绪。

    公司的练习室。他回道。

    我告诉过你今天是家宴。周旻序道。

    我回去只会讨老头子的嫌。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母亲想你了。

    周旻宇抓了抓头发，烦闷地说：知道了，过几天我回去看看她。

    挂了电话后，他盘腿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低头编辑了条消息。

    *

    林之夏从商业宴会里没完没了的寒暄中脱身，懒散地倚在露台的栏杆上透气。微凉的晚风拂过她的脸颊，吹散了些许酒意。

    她并没有清静太久。

    我应该从来没有冒犯过您。一个声音从露台的入口处传来，林总。

    林之夏抬头看向来人。

    我这种小人物什么时候得了您的青睐，值得您花力气来对付了？宴会厅里的灯光透过随风浮动的纱帘，将青年的剪影打在地上。

    确实。林之夏微微颔首，道，对付你这样的小人物不需要花一点力气。

    程予暄诧异地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直入：将星娱的资源给对家对您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周旻宇还是个在娱乐圈玩票的富家少爷。

    卖个人情罢了。而且我补偿你了不是吗。林之夏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垂眸注视着杯中晃荡着的液体，说道：不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跟方谨初对戏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仿佛在她面前，他为了拿到角色所做出的努力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愤慨的火苗蹿上心头，噌地一下引爆了他的情绪。

    我不稀罕这种补偿！他吼道。

    林之夏笑出声，显然是被他愤怒的模样取悦到了。

    那你能怎样呢？她歪了歪头，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嗯？

    程予暄哑然。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里闪烁着怒火。

    您说得对，我不能怎样。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毕竟您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我雪藏。

    毕竟整个娱乐圈都是林大小姐的销金窟、销魂窟，多得是那些想向她自荐枕席，对她趋之若鹜的艺人。

    大小姐，有您的消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从露台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如果不是她突然出声，程予暄甚至都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林之夏挑了挑眉，从她手中接过了手机，只见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消息：姐，新座驾。出来兜个风？[图片]

    她点开图片，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外形似猛兽的超级跑车动感十足的轮廓，极具爆发力的线条，车头还有两盏慑人的双氙气灯。这辆车像极了潜伏在阴影里蓄势待发的豹子，野性十足。

    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征服。

    好。她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收起手机，林之夏向程予暄走去。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让他倍感压力。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无路可逃的猎物，而捕食者正迈着优雅的步伐，一边欣赏着他徒劳的挣扎，一边款款而来。

    她停在了他面前。程予暄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别误会，我可舍不得对你下手。她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但你要知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帮周旻宇打压你。你想出头，只有一条路可走，懂吗？

    她的语气透露温柔，却暗藏威胁。

    程予暄屏住了呼吸。一种本能的恐惧使他的身体僵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想通了就来找我。她满意地勾起唇角，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他的胸口，接着转身，带着助理离开了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