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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傷

    

神傷



    遇上了紫鳶,寰明自沒心思再逛了,便尋由帶她回了小屋。

    本想送回她便走,門邊卻讓月娘一留:「時候還早,澈然再待一會兒好麼?」

    確實也還早,寰明猶豫了片時,終究進了屋。

    沒想她那一會兒,烹了一桌菜,熱了壺酒,又回了她房間耽擱了好一陣子。

    待得她出來,已梳洗過換了衣裳,還淡淡上了妝。

    又又來。寰明坐在桌案邊,已經等得飢腸轆轆,一瞧,面色不自覺一僵。

    她本以為,他今日來,且帶了她出門。他,和他家人,或許,能接受她了。瞧他那面色,卻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她怯怯道:「最近,氣色不太好,我想,你在的時候總該打扮打扮。」

    「妳不用打扮就很漂亮,快來吃飯吧。」寰明忙又遞了一笑。

    老實說,這梔月凡身雖然憔悴了些,仍然生得挺美,偏偏這麼瞧也不好仔細瞧,碰也不好碰,澈然給他的那梔子實,還日日夜夜記著梔月記憶,這豈不是監視他來著。他只嘆這凡界度日如年,這差事要撐到那冷岸承熙打完玄王,簡直煎熬。還沒陪個女人陪得如此耗心耗神的。

    他心裡喃喃嘀咕,手上忙著幫月娘添菜,道:「妳身子顧好要緊,月兒,妳還日日按時服藥吧。」

    月娘夾菜的手緩了緩,偷瞧了他一眼,輕道:「我今日,還沒喝那藥帖,其實,和你出去走走,我覺得舒坦不少。今晚,不如容我陪你喝點小酒。」

    她想,不能同寢,自是委屈了澈然,久了,心意自然淡了。她幾分受傷的心,還在努力,想挽回些什麼。

    「妳不喝藥,還要喝酒,不行不行。」

    「澈然。」月娘輕拉住了他的手,低下頭道:「難得你來,我高興。讓我陪你喝一點吧。你,時不時要走,我一個人,可沒這等興致了。」

    寰明輕輕將手抽了回來,故作輕鬆道:「那麼,妳想喝便喝吧。」

    他轉念一想,這月娘要是毒發得快些,早早將她收到霜珠裡,他倒能脫身了。愈想愈覺得這麼著行得通,他索性持起酒壺倒酒。她原希望他多喝些,他卻只替她倒了滿滿一杯。

    她心裡著疼,將酒就唇喝了。酒湯入喉,熱熱辣辣,好似能替她擔待些愁,她不自禁,連喝了幾杯,又為寰明斟了杯酒。

    寰明應付著,只淺淺喝了幾口。她本還想柔柔勸幾杯,他卻一直顯得如坐針氈。兩人安靜了一陣子,她索性悶著頭灌起酒來。

    小酒怡情,她這等喝法,分明澆愁。

    「澈然怎麼不喝。」她自個兒喝了半壺,望著寰明前面那杯酒,還始終見不了底,終於怔怔一笑,問了聲。

    這麼同個傷心女人喝下去絕對不明智,寰明忙尋了個理由道:「我還得回府,不好喝酒。」

    月娘聽了,眸光一淡,微微一笑,道:「澈然,不能,留下來一晚麼?」

    她不想給他添麻煩,他說要回府,她從不多留他,幾杯酒湯下肚,卻有些約束不了心緒,連日的抑抑鬱鬱,好似要翻騰。

    寰明見她眼神暈暈涼涼,開始掩不住心思,顯得淡漠心傷。「月兒,近來府上忙,我不好出差錯。」

    她微醉間,淡淡含愁,原來幾分蒼白的面色顯得嬌艷紅潤,他有些坐立難安。

    「不然我為你跳支舞吧。」她歉然一笑,道:「你也知道,我這舞藝不若姊姊們好,但,你還願意,看我這麼跳一支麼?」

    寰明只好道:「當當然。就只怕妳累著了。」

    「不累。」月娘紅著頰,嫣然一笑,起身離了案,幾步跑跳到了院裡,翩翩轉起身子來。

    寰明跟著移步門邊,倚著門檻觀舞。她的白裳在月色下飄揚,好似微微發亮,眉眼間淡淡幾抹憂傷,偶爾朝他這處看來,又會展露笑顏,好像為他跳支舞,令她心裡覺得很踏實滿足。

    他不自覺微微迴避她攫人心思的娉婷嫵媚,他要是澈然,該直接將她打橫了抱回屋裡。

    念頭閃過,他一警覺,這下可好了,冷岸承熙那隻獃鳥連自己的女人也不懂,她若有情,此路千千不通,萬萬不通,反正本就有疾,不如再讓她憂思加疾,也好過他踏錯了一步。

    他想著,幾步走進了院裡,喚住了她:「月兒。」

    月娘聞聲,輕揚的水袖淡淡緩了下來,轉過身來瞧他。

    「我,得走了。府上要是問起,不好交代。」

    月娘瞧著他離意甚堅定的面色,空白的心神有些滯澀,向他踉蹌走了幾步,腳下一個嗑絆,便往前撲跌。

    寰明一驚,連忙扶住她。

    她攀住他的手,微醉的眸光一抬,不自覺依進了他懷裡。

    「你一走,還會回來麼。」

    寰明僵著手,想輕輕推開她,月娘扶在他腰間的手急忙一抱,道:「澈然,能不能就這麼陪我一晚。我怕我怕等不到下次見你了。」

    她不敢妄想做他的妻妾,不奢望他能為她改變什麼,甚至接受了他不想再這麼陪著她,但就這麼一晚。

    她勾上他頸間,墊起腳尖想吻上他,寰明猛然將她扯了開,勉強一笑,道:「月娘,真得不行,妳醉了,藥帖喝了早些歇著,保重身子要緊。」他連步退著道:「這秋風吹了涼,妳快進屋去。」

    讓他扯開的雙臂還微微發疼,月娘楞瞧著他退了幾步,毅然一個轉身,出了院。

    或是酒性發得令她不舒服,又或是秋風真的涼,她身子抖得厲害,抖得眼眶鎖不住源源溢上的眼淚。

    或許她這身份,永遠遇不上所謂的良人吧。

    她闌珊轉身進了屋,拖著步走到案邊,拿過了酒壺,仰首亂倒了些在面上,沉沉往院外走去。他明明不想見她了,什麼藥帖,什麼保重,她還為誰保重。

    縱酒燒得她身子難受,她卻覺得挺好,她最後一點尊嚴,便是不要拖累他,省得他明明無心,還得兩邊奔波。

    她連連罐酒,步出了院,昏昏找了棵梔子樹旁頹坐。

    盛夏的梔子花,轉進深秋,開始凋謝了。她閉眼蜷縮了身子,若是她也能這麼就走了,倒也挺好。

    「姑娘。」

    昏昏中,有人叫她。

    她微微睜了眼,望了望,眼前一襲紫衣靠近,她一雙醉眼顯得有些困惑,呢喃道:「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