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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傷疤(8)

    

第七章 傷疤(8)



    高語本來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到視聽教室,卻在外頭的抽菸區碰上了男人。他瞇著眼,一手夾著菸,另一手正按著通話鍵。

    他撥了兩三通就沒耐心了,壓熄了手上的菸,高語以為他放棄了,卻是改傳訊息。

    高語背著手走向他,「跟女朋友聊天啊?」

    程尋沒回頭,手指飛快的壓了幾個注音符號,高語隱約看見螢幕上的幾個字:「打給我。」

    程尋收起手機瞟了她一眼,接著摸出口袋的菸。「不進去?」

    「這是我要問你的。」高語也從包裡拿出菸盒,抖出裡頭的菸,「打火機借一下。」

    他偏頭打量,將口袋的打火機扔給了她。

    「什麼時候開始抽菸?」

    高語捏著殘有男人餘溫的打火機,摩挲幾下,一簇火光在空氣中搖曳,她似笑非笑的說,「你交女朋友的時候啊。」

    程尋哼笑一聲,仰頭呼出嘴裡的菸。

    「不帶來給大家認識一下?」

    「她怕生。」

    「我看是你想把人藏起來吧。」

    程尋不置可否。

    「漂亮嗎?」

    「漂亮。」

    「也很聰明吧,你討厭笨的女生。」

    程尋卻說:「現在有點喜歡了。」她太聰明了,難以捉摸。

    「我們學校的?」

    「嗯。」

    「同系?」

    「不是。」

    高語沒好氣,「確定要我一個一個猜?」

    男人反問:「妳覺得一個女人談起戀愛來,應該是什麼樣子?」

    高語看著他,指腹夾著用他打火機點燃的菸,火苗繞著紙捲,過分激烈,卻僅留灰燼,「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男人,想跟他在一起,無論做什麼事都好,見不到人就想念,分開就不捨。」

    程尋聽著,嘴角微微上揚,眉目深邃明亮。

    他很少笑,多數時候都是帶著輕蔑和無謂,愉悅的樣子太稀少了,因此高語沒能移開眼,「以前我總好奇你這樣的人談起戀愛會是什麼樣子。」

    程尋抽完最後一口菸,刺在菸筒上。「什麼樣子?」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就是個傻瓜。」

    徐丹穎朝高語點頭示意,「來看一下教授的小孩。」

    高語瞄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她湊上前看了一眼保溫箱的孩子,「恭喜教授。」

    「謝謝。」

    高語的公務機響個不停,「我可能要先走了,這手機簡直像定時炸彈。」

    臨走前,徐丹穎忍不住問了一句,「我爸今天有值班嗎?」

    高語先是疑惑,隨即笑了出來,「丹穎,妳不會是不知道妳爸可是醫院的傳奇,刀房才需要他。」

    「是嗎。」

    徐丹穎知道徐明遠在醫界享有一定的知名度,是他從不回家換取來的榮耀。徐丹穎有時會想,徐明遠因而救了很多人,這就夠了,她不該再貪心了。

    送走高語後,陸河陞察覺她分神,「很晚了,我送妳吧。」

    「不用了,教授好好陪果果吧,要是師母待會醒來找不到人會很擔心的,我自己叫車回去。」

    徐丹穎才拿出手機,零星的訊息跳了出來,她的手機不太會有訊息,因此程尋掛在螢幕上的訊息和電話,讓她有些恍惚。

    陸河陞還是不放心,將睡著的果果暫時放在育幼中心,他陪徐丹穎走到醫院門口。「到家傳訊息報個平安,讓我知道妳安全到家。」

    徐丹穎心不在焉,程尋後續沒再傳任何訊息和電話了。

    等車的同時,徐丹穎問:「教授,你等過人嗎?」

    「等過,怎麼了?」

    「如果一個人一直沒來,你還會等他嗎?」

    「以我這年紀,不會吧。年紀愈大,愈不敢花時間在一些可能得不到回報的事上。」

    濃稠的夜色,膠著了呼吸道,徐丹穎看著對街的人,有一瞬間無法呼吸。

    「教授,我先走了。」

    陸河陞與對面的男人對視,在徐丹穎準備穿過斑馬線時,他忽然扯住她,「別去。」

    徐丹穎訝異。

    「他是程尋吧,你們是什麼關係?」

    徐丹穎未能立即回話,陸河陞察覺她的遲疑。「妳別去。」

    他又重複了一次。

    「他強迫妳嗎?」

    她回神,「沒有。」

    「鄭翔立都跟我說了,妳跟我說實話沒關係,讓我幫妳。」

    徐丹穎的手自陸河陞的掌心用力抽開,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手會斷,她仰頭,看著逕自穿過馬路而來的男人,身後仍有車潮,他根本沒看號誌。

    程尋:「上車。」

    見徐丹穎沒有動作,程尋冷著臉色,「妳要讓他看?」

    徐丹穎知道他在說什麼,朝陸河陞頷首,也沒等程尋,橫跨馬路乖順的坐進車內。

    程尋扯著嘴角,「教授,晚安。」

    陸河陞丟了一句,「你和丹穎在交往?」

    男人停下腳步,稀薄的路燈披在他勁瘦的背,他驀地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程尋並沒有馬上上車,而是站在車外抽菸,冗夜將他的影子釘在地。他將車內上鎖,徐丹穎也不敢擅自從內解鎖出去和他說話,引擎聲震著她的思路,她第一次不知所措。

    她傳訊息給程恩渝,她沒回,徐丹穎才驚覺現在都半夜了,夜貓子的程恩渝甚至都睡了。

    約莫十幾分鐘,男人上車了,渾身菸氣,燻得車內都是。

    徐丹穎剛才獨自在車內練習的說法也忘了,她還是硬著頭皮說,「呃我,當下太緊急了,我沒辦法一下跟你說清楚,想說結束後再告訴你。」

    程尋沒應,安全帶沒繫,踩上油門便上路了。閃逝而過的窗景擦過他偏淺的眸色,徐丹穎還想說什麼時,加速的油門,逐漸扭曲了路燈,男人無視測速照相,踩著油門都沒鬆腳。

    徐丹穎下意識的抓著門把,指尖都掐白了。「程尋,你開慢一點!」

    男人充耳不聞。

    油門幾乎到底了,市區的馬路窄小,徐丹穎好幾次都覺得他們要撞上了,男人仍是面色無異。

    「程尋!」

    徐丹穎不知道他開過什麼地方,只是驚恐的望著擦車而過的建築物,好不容易他緩下車速,最終停在他的公寓前。

    徐丹穎驚喘:「程尋,很危險你知道嗎?」

    男人偏頭一笑,笑聲震著胸膛,「徐丹穎,妳還知道害怕?」他倏地收起笑,「跟陸河陞在一起就不會了。」

    徐丹穎自知理虧,有意想要澄清,「師母的狀況有些危急,我只是去探望一下而已,他的家人都不在身邊」

    他打斷,「徐丹穎,跟妳有什麼關係?」

    徐丹穎抬眼,她想過要向他提起溫桐的事,可是她沒經驗,她不曾這麼貼近一個人,不知從何說起,她不確定他想不想聽,也不喜歡自己的悲傷渲染身邊的人。

    程尋見她神色搖擺,忽地笑了出來,他逕自替她答了。「不就是陸河陞比我來得重要嗎?妳連我是妳的誰,都沒說。」

    不是嗎?

    「程尋」

    徐丹穎眨眼的同時,男人已下車了,她還來不及反應,一聲巨響,劃開她的耳膜,她眼前的擋風玻璃被鑰匙砸碎了,成了支離破碎的網,龜裂的碎片映照出她驚魂未定的臉孔。

    車前,隻身佇立於黑夜的男人,眸色陰晦冥迷。

    「我到底是妳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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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语本来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视听教室,却在外头的抽菸区碰上了男人。他眯着眼,一手夹着菸,另一手正按着通话键。

    他拨了两三通就没耐心了,压熄了手上的菸,高语以为他放弃了,却是改传讯息。

    高语背着手走向他,「跟女朋友聊天啊?」

    程寻没回头,手指飞快的压了几个注音符号,高语隐约看见萤幕上的几个字:「打给我。」

    程寻收起手机瞟了她一眼,接着摸出口袋的菸。「不进去?」

    「这是我要问你的。」高语也从包裡拿出菸盒,抖出裡头的菸,「打火机借一下。」

    他偏头打量,将口袋的打火机扔给了她。

    「什麽时候开始抽菸?」

    高语捏着残有男人馀温的打火机,摩挲几下,一簇火光在空气中摇曳,她似笑非笑的说,「你交女朋友的时候啊。」

    程寻哼笑一声,仰头呼出嘴裡的菸。

    「不带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她怕生。」

    「我看是你想把人藏起来吧。」

    程寻不置可否。

    「漂亮吗?」

    「漂亮。」

    「也很聪明吧,你讨厌笨的女生。」

    程寻却说:「现在有点喜欢了。」她太聪明了,难以捉摸。

    「我们学校的?」

    「嗯。」

    「同系?」

    「不是。」

    高语没好气,「确定要我一个一个猜?」

    男人反问:「妳觉得一个女人谈起恋爱来,应该是什麽样子?」

    高语看着他,指腹夹着用他打火机点燃的菸,火苗绕着纸捲,过分激烈,却仅留灰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想跟他在一起,无论做什麽事都好,见不到人就想念,分开就不捨。」

    程寻听着,嘴角微微上扬,眉目深邃明亮。

    他很少笑,多数时候都是带着轻蔑和无谓,愉悦的样子太稀少了,因此高语没能移开眼,「以前我总好奇你这样的人谈起恋爱会是什麽样子。」

    程寻抽完最后一口菸,刺在菸筒上。「什麽样子?」

    「好像也没什麽特别,就是个傻瓜。」

    徐丹颖朝高语点头示意,「来看一下教授的小孩。」

    高语瞄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凑上前看了一眼保温箱的孩子,「恭喜教授。」

    「谢谢。」

    高语的公务机响个不停,「我可能要先走了,这手机简直像定时炸弹。」

    临走前,徐丹颖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爸今天有值班吗?」

    高语先是疑惑,随即笑了出来,「丹颖,妳不会是不知道妳爸可是医院的传奇,刀房才需要他。」

    「是吗。」

    徐丹颖知道徐明远在医界享有一定的知名度,是他从不回家换取来的荣耀。徐丹颖有时会想,徐明远因而救了很多人,这就够了,她不该再贪心了。

    送走高语后,陆河陞察觉她分神,「很晚了,我送妳吧。」

    「不用了,教授好好陪果果吧,要是师母待会醒来找不到人会很担心的,我自己叫车回去。」

    徐丹颖才拿出手机,零星的讯息跳了出来,她的手机不太会有讯息,因此程寻挂在萤幕上的讯息和电话,让她有些恍惚。

    陆河陞还是不放心,将睡着的果果暂时放在育幼中心,他陪徐丹颖走到医院门口。「到家传讯息报个平安,让我知道妳安全到家。」

    徐丹颖心不在焉,程寻后续没再传任何讯息和电话了。

    等车的同时,徐丹颖问:「教授,你等过人吗?」

    「等过,怎麽了?」

    「如果一个人一直没来,你还会等他吗?」

    「以我这年纪,不会吧。年纪愈大,愈不敢花时间在一些可能得不到回报的事上。」

    浓稠的夜色,胶着了呼吸道,徐丹颖看着对街的人,有一瞬间无法呼吸。

    「教授,我先走了。」

    陆河陞与对面的男人对视,在徐丹颖准备穿过斑马线时,他忽然扯住她,「别去。」

    徐丹颖讶异。

    「他是程寻吧,你们是什麽关係?」

    徐丹颖未能立即回话,陆河陞察觉她的迟疑。「妳别去。」

    他又重複了一次。

    「他强迫妳吗?」

    她回神,「没有。」

    「郑翔立都跟我说了,妳跟我说实话没关係,让我帮妳。」

    徐丹颖的手自陆河陞的掌心用力抽开,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手会断,她仰头,看着迳自穿过马路而来的男人,身后仍有车潮,他根本没看号誌。

    程寻:「上车。」

    见徐丹颖没有动作,程寻冷着脸色,「妳要让他看?」

    徐丹颖知道他在说什麽,朝陆河陞颔首,也没等程寻,横跨马路乖顺的坐进车内。

    程寻扯着嘴角,「教授,晚安。」

    陆河陞丢了一句,「你和丹颖在交往?」

    男人停下脚步,稀薄的路灯披在他劲瘦的背,他蓦地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程寻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站在车外抽菸,冗夜将他的影子钉在地。他将车内上锁,徐丹颖也不敢擅自从内解锁出去和他说话,引擎声震着她的思路,她第一次不知所措。

    她传讯息给程恩渝,她没回,徐丹颖才惊觉现在都半夜了,夜猫子的程恩渝甚至都睡了。

    约莫十几分钟,男人上车了,浑身菸气,燻得车内都是。

    徐丹颖刚才独自在车内练习的说法也忘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呃我,当下太紧急了,我没办法一下跟你说清楚,想说结束后再告诉你。」

    程寻没应,安全带没繫,踩上油门便上路了。闪逝而过的窗景擦过他偏浅的眸色,徐丹颖还想说什麽时,加速的油门,逐渐扭曲了路灯,男人无视测速照相,踩着油门都没鬆脚。

    徐丹颖下意识的抓着门把,指尖都掐白了。「程寻,你开慢一点!」

    男人充耳不闻。

    油门几乎到底了,市区的马路窄小,徐丹颖好几次都觉得他们要撞上了,男人仍是面色无异。

    「程寻!」

    徐丹颖不知道他开过什麽地方,只是惊恐的望着擦车而过的建筑物,好不容易他缓下车速,最终停在他的公寓前。

    徐丹颖惊喘:「程寻,很危险你知道吗?」

    男人偏头一笑,笑声震着胸膛,「徐丹颖,妳还知道害怕?」他倏地收起笑,「跟陆河陞在一起就不会了。」

    徐丹颖自知理亏,有意想要澄清,「师母的状况有些危急,我只是去探望一下而已,他的家人都不在身边」

    他打断,「徐丹颖,跟妳有什麽关係?」

    徐丹颖抬眼,她想过要向他提起温桐的事,可是她没经验,她不曾这麽贴近一个人,不知从何说起,她不确定他想不想听,也不喜欢自己的悲伤渲染身边的人。

    程寻见她神色摇摆,忽地笑了出来,他迳自替她答了。「不就是陆河陞比我来得重要吗?妳连我是妳的谁,都没说。」

    不是吗?

    「程寻」

    徐丹颖眨眼的同时,男人已下车了,她还来不及反应,一声巨响,划开她的耳膜,她眼前的挡风玻璃被钥匙砸碎了,成了支离破碎的网,龟裂的碎片映照出她惊魂未定的脸孔。

    车前,隻身伫立于黑夜的男人,眸色阴晦冥迷。

    「我到底是妳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