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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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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明晖没想到师音会走。

    这在他看来,是毫无道理的。

    当护工出现在他的病房里,说自己是师音请来照顾他的人,他也丝毫没有起疑心,只是担心师音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否则她不该连几句解释也来不及对他说就走了。

    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睛即将复明的关键时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前两人相处时,他听师音提过一些家里的事,知道她的母亲已经病逝,而父亲几年后娶了新妻子,也生了孩子,那时她已经十八九岁,难以融入父亲的新家庭,索性搬出来一个人住,这些年,她和父亲几乎没有往来。

    所以,会不会是她父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陆明晖想打电话问一问。

    护工帮他拨打师音的号码,一直无人接听。

    他无计可施,只能耐心等待,希望师音在处理好事情之后能够给他发条消息,也好叫他安心。

    可是没有

    一直,没有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直到第二天他拆下了纱布,也还是不见踪影,更没有任何来电或信息。

    护士,你有没有看见我女朋友?陆明晖问给他拆纱布的护士。

    护士想了想,那个长头发,戴口罩的女孩?没有,她今天没过来。

    陆明晖蹙着眉不再言语。

    看不见师音,复明带来的喜悦也不由得减了大半。他送走护工,独自去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坐在一楼的休息排椅上,静静看着身边人来人往。

    长头发戴口罩

    医院里有许多女人都符合这两点特征。

    但是他抱过她,亲过她,能判断出她的体形与身高,更何况他还认得她的声音,只要师音出现在他面前,他没道理认不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陆明晖在一楼等了很久,很久

    他希望师音来医院时,第一眼就能看见他,只是,他一直没有等到自己想见的人。

    为什么师音还不来?

    她那么爱他,没道理不来,哪怕家中出了要紧的事,也不该连一个电话,一条消息也不发给他。

    陆明晖心里愈来愈焦灼,他担心师音出事了。

    就像他失明前的那场车祸,真是一场无妄之灾,这样的意外会不会也降落在师音头上?

    想到这个可能,陆明晖整颗心揪了起来。

    因为联系不上她,他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情绪浮躁,难以平静。

    在他被焦虑与担忧重重折磨时,念头忽然一转,他又想到另一个可能

    师音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订好了蛋糕,切好了水果,只等着他回家去,好给他一个惊喜?

    陆明晖揪紧的心口顿时一松,他站起身,不再犹豫,大步流星朝医院外走去。

    电子密码锁的密码,一直没改过。

    他打开家门,发现家中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桌上摆着大束鲜花,缤纷多姿的色彩仿佛在庆祝他的归来,一个小巧的奶油草莓蛋糕摆在旁边,压着贺卡的一角。

    陆明晖走过去,把那张粉色印花的贺卡慢慢抽出,上面的字迹娟秀,只有一句话:

    愿你将来的每一天,幸福安康。

    陆明晖看着这行字,很久很久,努力想要透过字迹,看出字的主人是怎样一个人。

    师音。他哑声开口喊她的名字,而后又大声些,师音!你在不在?!

    空荡荡的房间,无人回应。

    他来到厨房,灶台干干净净,垃圾也被扔掉了。他又来到卧室,床褥铺得整整齐齐,睡衣摆在床上,仿佛为他的回来做好了准备。

    他没换睡衣,步履急促的又去了书房、阳台、卫生间,简单的两室一厅被他匆匆找了一遍,没有!

    没有找到师音,甚至连她存在过的一丝痕迹也没有找到!

    她喝过水的杯子,她穿过的棉质拖鞋,她习惯翻阅的一本诗集,他什么都没找到!

    唯一留下来的,大约是桌上那个他们一同去楼下买的玻璃花瓶,以及那束馨香灿烂的鲜花。

    陆明晖再次来到餐桌边,将那张贺卡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禁问自己,他做错了什么?

    师音为什么离开他?

    陆明晖整晚坐在沙发上,他明明复明了,此刻却有一种失明的错觉,宛如再次陷入黑暗,摸不清方向,更找不着答案

    师音,你为什么要走?

    我哪里做错了吗?

    陆明晖甚至在沙发上做了一个梦,梦里,师音在半夜匆匆回来,一进门就向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耽搁了,手机也不小心弄丢了,所以现在才回来。

    而他满腔的不满,都因她的回来而烟消云散,却又不想让她太舒服,于是像幼稚的小男孩抱怨道: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师音冲他笑,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哄劝道,走啦,回房间睡吧,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这个梦很真实。

    真实到他仿佛能感觉到她呼吸里的温度,几乎与现实没有区别,她嗓音里的温柔,她手心的柔软,她哄他时语气里总是一半无奈一半笑意

    可是当陆明晖回忆她的面容,却是模糊一片的。

    于是他便知道,这确实是一个梦。

    师音并没有回来。

    刚开始的一周,陆明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除了第一晚他在沙发上睡着了,之后的几天,他照常吃饭,照常睡觉,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打电话联系朋友同学聚餐,并且开始恢复锻炼,给自己办了一张健身卡。

    陆明晖是个骄傲的人。

    他从未主动追求过谁,更不会费劲去挽留过谁。在他看来,感情最重要的是自在,如果有任何勉强,都不会获得快乐,他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去委曲求全。

    这一周,他等着自己说服自己,等着师音回心转意。

    而一周后,他路过小区楼下那家以往经常和师音一起光顾的花店,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花店老板认得他,一见他就笑着打招呼:好久没见你来了,之前听你女朋友说你去治眼睛了,看来现在已经好了?今天要买什么花呢?

    陆明晖感觉胸腔有什么东西在鼓胀,某种情绪自心底汹涌而上,他下意识压抑住呼吸,发现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说服不了自己!

    他也没有等到她回来!

    她陆明晖努力克制住情绪,神色平静的说道,她常买的那种,帮我包一束。

    好的。

    花店老板笑盈盈给他包了一束花,没收他钱。

    就当是我庆祝你出院的礼物。花店老板如此说。

    陆明晖道谢后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不禁想:连陌生人都愿意为我的康复送上礼物,师音,你呢?你送给了我什么?你送我的礼物,就是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

    我同意了吗?

    陆明晖心底,腾起怒火,更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