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想要他死。
24 我想要他死。
贺溪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面前这个人的侦查能力。 她原以为,仅凭一份被修改过的档案,他不可能查到当年的事情,至少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查到她跟宋袖的事情上来。 但从他说的话来看,他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清楚,甚至很可能已经把她的底摸了个遍,否则他不会提醒她远离赵冠栋。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知道赵冠栋的来历。 赵冠栋进系统内的时间不算长,比她还晚一年,这个人除了总因为嗜睡迟到以外,似乎也没什么 哦,还是有特别的。 他特别喜欢跟着她混。 局里跟贺溪关系特别好的人其实不多,赵冠栋算得上一个。 严涛比她大了十多岁,总是一副管教的面孔,这也不让她碰那也不让她碰,她不太敢跟他混。 唐静虽然也是个女哨兵,但走的却是温婉的路线,贺溪跟她不太混得起来。 至于其他人,嘴上说着要照顾她的状况,真遇上要单独跟她碰面的情况,一个比一个躲的远,就更别说跟她一起玩了。 但她偏偏又是个憋不住的人,因而最开始到市局的一年里没少觉得闷。也就是差不多闷到她隐约起了辞职的心时,赵冠栋正好进来了。 跟她聊得开,顺手帮着她干过不少事,还老在她后面接她的班。 现在想想,好像是有点热情过头了。 竟然是宋家的眼线? 那他这两天是在套她的话? 一旦被南如松勾起了怀疑的念头,以往的所有细节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但,如果不是呢? 贺溪迟疑半晌,开口问道:关于赵冠栋你没骗我? 南如松拍着袖子上的褶皱,抬眼看她,回道:骗你?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告诉我这个又有什么好处? 南如松淡淡道:对我来说,只要你不被宋岫和杨选盯上,就是最大的好处。 听见他提到杨选的名字,贺溪心中又是一惊。 南如松看了看时间,伸手拉着她手腕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清不清楚,但杨选伙同宋岫暗中入侵白塔的事实已经非常明显了,现在只是缺少钉死他们的证据而已。 贺溪尚未从他提到杨选的意外中恢复,便又被这惊雷般的话语劈中,愣愣地被他带着走。 白塔在哨向群体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如果他们瞒过光明向导[1]完全渗入白塔,使白塔变相私有化,那么往后,向导强制入塔服役时人身安全将得不到保障,哨兵定期入塔疏导时精神海也将面临巨大威胁。这不单会影响我们程家的地位,也会对整个社会平衡造成严重影响。 你是当年那场意外的幸存者,应该是目前唯一的目击证人。但严涛把你藏得太好了,档案也改了,晋升也压着。你现在的样子跟十几岁的时候差别太大,那时候的照片也基本用不上。如果不是我妈已经查到严涛头上,把我调过来看看情况,我大概也找不到你。 所以你空降过来就是专门来查我的?故意接近我?还不惜为此出卖色相?贺溪皱着眉,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南如松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回应道:以我的权限,能调的档案我都看了,所以也不能说是专门为了查你。 而且是你先撩我的,到岗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你。那天我看了你的档案,又在严涛那里碰见你,把档案跟人对上了号,之后才起了接近你的心思。 至于出卖色相南如松想到她偷拍的那张照片,笑了笑,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很喜欢吗? 贺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试图借此平复波澜起伏的心境。 他很坦诚,出乎意料的坦诚。 也很敏锐,一以贯之的敏锐。 被美色迷了眼,想不开要睡向导。 这话是她自己说过的,也的的确确就是她当初勾搭他时最真实的想法。 馋他的脸,馋他的身子。 后来又馋他的体贴,馋他的尊重。 即使现在口口声声说已经把他踹掉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跟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哪怕只是躺在他边上什么都不干,也会觉得很舒服。 就好像周围的磁场都发生了变化,让她仿佛陷进了柔软的海绵里。只要她躺上去,海绵就挤压出一块与她身形完美契合的区域供她享用。 但现在她只觉得,那块完美契合的区域之下,其实是泥潭,是沼泽,是他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 可偏偏,她已经踩了进去。 出不来了,也不想出来了。 南如松偏过头,看见她这副失神的模样,抿了抿唇,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贺溪回过神,眨了眨眼,捏着他的手小声开口:没有。 那当年 有。 他甚至都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就被她斩钉截铁的一个有给打断了。 南如松愣了一瞬,但随即又有些心疼。 贺溪,他停下来,伸手试着碰了碰她的墨镜,见她没躲开,整个手掌便都贴上了侧脸,拖住她的下颌,轻声问道:今晚我们聊聊,好不好? 贺溪沉默不语,宽大的墨镜遮住了视线,但抿起的唇仍显示出她此刻内心的挣扎。 过了很久,贺溪抬起头,看向他时,眼中已然没有半分纠结。 不用今晚了,她说,就现在吧。 然后她问:你想要我帮你? 南如松点点头。 想要让他们不再干涉白塔事务? 南如松也表示肯定。 但我想要的不止这些,我想要的更多。贺溪盯着他,罕见地透露出些恶狠狠的气势,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他死。 虽然大致能从她的态度猜到她跟杨选有过节,但南如松仍皱着眉头缓缓道:就算能钉死他入侵白塔这一条,也只能说明他有违规cao作。这种情况连犯罪都算不上,入不了刑,更不可能判死,你应该很清楚。 我能信你吗?贺溪盯着他,突然换了个话头。 南如松直觉她可能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顿了顿,缓缓道:我没有想害你,你可以试着信信看。 贺溪沉默一瞬,开口说:入侵白塔判不了刑,那再加上参与组织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暴力活动呢? 南如松一愣,思绪在脑中飞快穿走,而后很快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当年白塔里发生的事根本不是意外!那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有明确目标的大屠杀!杨选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才对外宣称那是一起哨兵集体失控[2]的意外事件! 她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但愤慨的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住,几乎是迎面扑向了南如松。 他觉得这应该就是他一直想从贺溪身上得到的消息,但这消息的惊人程度实在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他也曾猜想过发生于十二年前的那次哨兵大规模集体失控事件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这件事是否真实发生过。 因为只有需要精神疏导的哨兵才会前往白塔,而这个群体容易陷入暴动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更何况小规模的哨兵集体失控致死事件以往也并非没有发生过,那么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似乎也就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那次只不过是失控的人数多了一点而已,和以往的情况并无本质差别,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谁会想到,所谓的集体失控背后,竟然是杨选为了最大程度获得白塔决策权而进行的一场清洗呢? 这听起来实在太过荒唐。如果不是已经基本确定贺溪的身份,他说不定也会以为她在说胡话。 那南如松想了想,问:你那时候年纪小,没到成熟期,力量不够,是怎么逃出来的? 贺溪抽一口气,颤着声道:那天是我爸带我去白塔的。 但最后从塔里出来的只有她一个。 拇指在她脸侧轻轻蹭了蹭,在宽大的墨镜之后,南如松摸到了一丝湿意。 他顿了顿,双唇微微分开一条缝,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手搭上她脑后,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贺溪顺着力道靠过去,双手揪上他的衬衣,墨镜被挤至头顶架住,眼睛则紧紧贴上他的肩膀。 他察觉到肩上的传来的一点点凉意,也听见她仿佛魔咒一般不断重复的低语声。 他必须死,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指尖陷进她的发丝中,轻轻在她后脑上揉按着。 好。他低声说,我帮你。 【注释】 1.光明向导: 与一般的向导相比,光明向导具有更强的精神控制能力。他们可以在不进行直接接触的情况下进入他人精神海,甚至可以在不进入精神海的情况下进行精神安抚。 最重要的是,光明向导具有群体精神疏导的能力。因此历任光明向导都是白塔的坐镇者,有避免塔内聚集的哨兵群体大规模进入暴动状态的责任和义务。 与黑暗哨兵的情况类似,同时期内一般只会有一位光明向导在世,但更迭期会同时存在两位。 2.哨兵集体失控: 暴动状态下,哨兵的精神波动具有较强的传染性。如果一个暴动哨兵周围存在多个精神不太稳定的哨兵,则后者很容易在前者精神波动的诱导下进入暴动状态,从而造成群体性失控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