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龙虾

    贺远唐怎么也没想到谢情居然会跑来路边摊吃小龙虾。

    这附近有个小吃街，天黑了正是热闹的时候。不长的一条小街，两旁全是各种小摊，汤圆，馄饨，芝麻糊，奶茶，烤串，汽锅鸡，卖什么的都有。

    我早想来吃这个了，一个人来没意思，点多了又吃不掉。白楠嫌这里又脏又乱不陪我来。谢情兴致勃勃地坐在廉价的粉红色塑料凳上，面前的桌上盖了一层塑料布，隐隐有油渍。

    你没别的朋友陪你来？贺远唐去问店家要了纸巾，给她擦桌上的油。

    没有啊，我才回来几个月，天天给资本家做牛做马的。资本家还嫌我low。

    你出国很久了？

    十年啦，我出国那会儿你恐怕还是小学生呢。其实我出去的时候也是小孩儿，啥也不懂，磕磕碰碰的走到今天国内就剩下白楠了，结果这人把我拽回来了还只会压榨我。说完打开菜单看：我不能吃辣，吃个蒜蓉的吧，我还想吃十三香的，你要吃什么自己点，说了请你吃饭，不要跟我客气。喝啤酒吗？

    我去点吧，你还要什么？

    不要了，拿着我的卡去，不许你付钱听见没？要不然我要生气的。

    贺远唐依言拿了她的卡去找老板点单。老板果然不肯刷卡，贺远唐拿了手机出来扫码，一边扫一边偷偷看谢情，怕被她看见。

    谢情坐在这一片人间烟火气里，兴奋得像乡下人进城，连夜市神曲都听得津津有味。

    老板不刷卡。贺远唐回来坐下。

    哦，我又忘了。回头我转给你。她一点儿没生气。

    你好像很高兴？

    高兴啊，这热热闹闹，无拘无束的多好啊，坐在这里，像是整个人又活过来一样。你都不知道德国多无聊，到了晚上五六点，出门连个人影都没有，周末也是。我本来以为我都习惯了呢，结果一搬过来看到这条街，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习惯。好山好水好寂寞，好脏好乱好快活。她眨眨眼睛，笑得像过年的小孩。

    你看着不像是会喜欢这里的人。你这个样子贺远唐斟酌着不知怎么说。

    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接地气，坐在这路边摊上看着周围的廉价的招牌灯箱，整个人像是在看画展。

    我什么样子？她笑：人哪有什么固定的样子呢。外面的样子，大多数是社会规范罢了。至于我内里是什么样子，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这会儿好想吃小龙虾喝啤酒。

    你这个样子，像乡下人进城。贺远唐忍不住调侃。

    说得也对，我的确是乡下人，而且没见过世面那种。多谢你啦，陪我出来见见世面。

    看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不一会老板娘端了啤酒和小龙虾上来，还有几副手套。看见他俩说话，忍不住插嘴：小伙子，女朋友穿得这么漂亮陪你来这里，等一下帮她剥虾哦，不要把她衣服弄脏了。

    谢情听了没说话，捂着嘴吃吃的笑，贺远唐红着脸应了一句：好。

    不用你帮我剥，谢情看老板娘走了，吃小龙虾的乐趣就是自己剥。而且你那个是辣的，别回头剥我的虾给我的弄辣了。你吃你的，别管我。说罢自顾自美滋滋得忙活起来。

    她吃得一嘴油，长发时不时垂下来，粘在脸上。偏她戴了手套，只好用手背去拢，总也拢不好。

    贺远唐看她狼狈的样子，摘了手套站到她身后，替她把头发拢起来，用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细发圈给她扎上。他没给女孩子梳过头，站在那里弄了半天也弄不好。

    谢情没催他，头微微仰起来，方便他扎头发。等他好不容易勉强扎好了坐下来，问：你哪儿来的皮筋？

    我上次在你家你掉地上了，我捡了一直戴着。他有种心思被窥破的心虚。

    谢情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吃。

    我们刚才在你们办公室里我是不是太贺远唐想了想，趁着环境嘈杂悄悄问她。

    他其实有些懊恼。本来真的只是想去见见她，没想到会发展成那样。

    太什么？流氓吗？谢情喝了一口酒，挑起一边眉毛，眼里隐约有笑意。

    我一开始没想

    我知道，我没扇你就不算你流氓，别想了，吃你的吧。

    贺远唐刚想开口，又听她说：还想看梁思成么？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