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精灵

    她和亡灵的联系彻底断开了。

    缪缪从商店回来后，想到这件事就伤感。那面镜子已经失去魔法，再也不能用来连接了。而她深知自己若返回暗界，对亡灵的计划——不管那是什么——毫无助益，甚至可能成为亡灵的负担。

    让她留在俗世，表面上看是为了保护她，其实还是因为她太没用了吧。

    缪缪闷闷不乐。她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却控制不了。她从未跟亡灵真正分离过。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是朋友了。他允许她住在他的地方，从他身上进食，无条件提供给她一切，从未要求过任何的回报。

    如果没有亡灵，她可以想象到自己会沦落至怎样的命运：就像其他无父无母的暗界生物一样，流落街头巷尾，被当成捕猎的对象，悄无声息死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离开亡灵，一个她这么多年来依赖成习惯的人，才会如此难受。

    缪缪回过神的时候，夜色已深，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头脑清醒到可以做三角函数题。但是这类知识容易提醒她亡灵的存在，于是摇了摇头，决定做点别的事。

    正好，现在是进食时间。

    缪缪蹑手蹑脚，穿着睡衣推门出去了。

    黑灯瞎火，万籁俱寂。卡尔家的仆人永远在他之后睡去。所以这个时候，卡尔肯定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缪缪照旧摸到卡尔的房间里，安静进食。但拜一整天的消沉心情所赐，她胃口不太好，往常那么吸引她的美味roubang，都让她提不起劲来，囫囵吞枣吸出一次jingye，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没注意身后的骑士眉头紧皱，原本安稳的身体开始抽搐扭动，仿佛遭受着莫大的折磨，辗转反侧，难以忍耐，终于猛地睁开眼——

    “缪缪小姐？”

    卡尔粗重地喘息，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内心茫然。

    他刚刚还在跟缪缪小姐翻云覆雨，怎么现在缪缪小姐不见了？是躲回自己的房间里了吗？

    都这么多次了，她也该明白在他的梦境里，不管她躲去何处，最后的命运都是被他找出来，疼爱到腿都合不拢。

    卡尔笑了，“缪缪小姐，别挣扎啦……”

    明知道按照梦境的规律，她越是试图逃跑，他只会把她干得越厉害。

    简直像是故意想要被大roubang狠狠惩罚一样。

    卡尔笑着下床，急不可耐地走到房门前，要出去寻找他的猎物，但是手掌触及门把手的那一刻，冰凉的实物感却似晴天霹雳一般，在他的脑中轰的一声炸响了。

    “这——”不是梦境？

    卡尔瞬间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金属门把手，然后是他搁在那上面的手。

    他这是想要出去做什么？

    缪缪小姐的房间就在走廊的斜对面，他可以几秒钟就到达……

    卡尔被烫到一样缩回手，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差点倒地。他靠在卧室的墙上，拼了命的深呼吸，告诉自己只是睡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现实，但周身依旧急速转寒，如坠冰窟。

    如果他没有及时清醒过来，会不会……他现在已经进入了缪缪小姐的房间？

    她将会在床上熟睡着，毫无察觉，而他会以为他身处于又一个春梦，这是她又一种欲拒还迎的手段。

    噢，太阳神。

    卡尔痛苦地弓下身，仿佛千斤重的巨石把他的背脊压弯了。

    在过去的二十年生命中，他一直恪守着清规戒律，虔诚的信念却在燃烧起情欲的那一刻，轰然倾塌，土崩瓦解。

    他已经陷入欲望的梦境中太长时间了。最可怕的是，他纵容自己沉迷，在幻想的世界里寻欢作乐，以至于越来越难以区分梦境和现实。

    就在刚才，他差点伤害了缪缪小姐。

    这一切必须结束了！

    卡尔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的脸立刻肿了，口腔出血，但他没有理会，木然地躺回去，睁着眼睛面对天花板，一夜无眠。

    “魔法师？”

    骄阳初升，树影绰约。

    缪缪一大早听到仆人们闲聊，好奇地凑过去。

    “卡尔请了一位魔法师来家里？”

    “可不是随便什么魔法师。”仆人立刻接话，“那是法师协会的元老，功勋赫赫，还曾剿灭过黑暗生物。”

    黑暗生物？那不是她这种暗界的生物吗？缪缪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当魔法师到来，被卡尔请进家门里的时候，她偷偷远远看，发现那位魔法师年纪很大了，皓首苍颜，眼睛如同鹰隼般锋利，扫视到她的位置，便像捕食者盯上自己的猎物一般牢牢不放。

    缪缪被吓到了，连忙退回自己房间里，脑中却不住地想着刚才的情景。

    那位老法师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晚些时候，当整个房子陷入魔法的笼罩，缪缪终于明白了。她感受到魔法，强大而暴力，愤怒而凶猛，如同海啸来临之时的浪花，而卡尔的房间是这一切的中心，作为海绵吸收了那些巨大的能量，最后遁入沉寂。

    缪缪看到那位老法师离开卡尔的房间，告诉他，“一切无忧，今后可以放心安眠了。”而卡尔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他说，“这件事……这件事已经困扰我许久了，一直查不出源头是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法师协会也是最近才发现暗界的通道打开过一次，虽然没能定位它，但肯定有黑暗生物借机爬出来，祸害人间。”老法师严肃地说道，“还好你及时找我求助，否则即使是有一定魔法感知能力的人，也未必能够察觉，你这个地方有被晦暗的魔法污染过的痕迹，导致你夜夜诡梦。”

    “是的，现在这里已经被您净化了。”

    卡尔送老法师离开。两人在出去的路上，经过缪缪的门口，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再次拂过她，顿了顿。

    缪缪屏住呼吸，听到他们两个拐弯走下了楼梯，老法师的声音依稀有些疑虑，“……那个女孩的来历，卡尔少爷介意和我说说吗？”

    缪缪吸气，她在这里住了一阵子，自然对卡尔编造过身世背景，说什么“家中突逢变故，独自来国王之都讨生活”。卡尔没有过多地打听，但是换个人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了。

    缪缪惴惴不安。

    她不清楚老法师具体在卡尔的房间里做了些什么。但结果是，如今整个房子被笼罩在强大的魔法下，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甚至体会到强烈的痛苦，特别是靠近卡尔的房间时，有种被掐住脖子难以呼吸的感觉。

    缪缪强行维持镇定，尽量远离卡尔和他被施过魔法的房间，但两天后，她就饿得受不了，半夜跌跌撞撞跑出去，忍受着胃部的绞痛，游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好饿……”

    早知道应该白天出来，好歹那时候外面有食物。

    缪缪虚弱地走路，一步拖着一步，随时要垮下来。就算是在暗界，她也从未如此饥饿过，以至于维持伪装魔法的力气都没了。

    “呜……”

    尾巴如同绳索一般无精打采，底部的小尖钩撞到路边的碎石，一颠一颠。

    缪缪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被路人发现，暴露她怪物的身份。之前那个老法师甚至直接道出了暗界！这证明俗世的少数人知道暗界的存在，只是他们对“黑暗生物”了解还不多，无法立刻看穿她的伪装。

    那个房子里的魔法可能就包含老法师根据以往和黑暗生物打交道的经验制定的某种减益咒语，所以即使她小心谨慎避开，仍被严重地削弱了。

    现在她迫切需要进食，补充能量，让自己恢复健康。

    缪缪用一丝残余的力量嗅了嗅，拖着脚步走向食物的气味，但很快就被一扇铁门拦住了。

    “不……”

    缪缪哀鸣，眼巴巴望着铁门的对面。她中意的食物就在那里，但这镂空金属雕花结构却是莫大的阻碍。她已经没有力气翻越它，或者让自己的身体穿墙而过了。

    “求求你了……”

    缪缪也不知自己在跟谁说话。她只是扒在门栏上，垂死挣扎，实际看不清任何景象，视野漆黑如墨。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

    “救救我……”

    缪缪本能地呓语，没听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身体逐渐软倒。

    但她没有撞到冰冷的地面。相反，触及的事物温暖坚实，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感觉自己离地面愈发遥远，缪缪下意识蹭了蹭对方的怀抱，因那诱人的气味而微微清醒过来。

    ——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食物。

    过度的虚弱导致短暂失明，缪缪却凭着本能找到了食物的位置。当她被放到平坦的表面上，她立刻抓住机会，开始进食起来。

    “啊……！”

    “食物”似乎被她的动作惊吓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见她毫无攻击性，只是动作急切，“食物”犹豫片刻，终究没有阻止她。

    这时候缪缪隐约能看见一根形状美好的深红色roubang。她试图把它吞进去，但它粗长得可怕，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全根没入，着急得呜呜直叫。

    “别急，都是你的。”

    上方响起轻笑。

    缪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调整，膝盖抵着平坦的表面，形成跪姿。

    这样果然方便了很多。缪缪双手握着roubang，贪婪地吸食，嫩红的小嘴被撑得圆圆的，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流下来。

    “贪吃鬼。”

    那嗓音温温的，说是训斥，却更像是纵容。

    缪缪认为这根roubang很完美，坚硬中带着柔滑，富有弹性，还非常乖顺地伏在她口中，不会乱动。她可以自己选择食用的方式，或将guitou轻轻挑起到上颚，或连根含进深喉处，刺激敏感神经，使其颤抖着吐出白沫。

    “唔……”

    伴随着一声闷哼，浓稠的jingye悉数射入食道，烫得缪缪抖了抖。

    真好吃。

    缪缪心满意足，还不舍得放过roubang，嗦着它顶端的小孔，想把剩余的jingye全都吸出来。对方刚刚泄身，最是敏感，岂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一激灵就翻身把她压倒了，气息紊乱。

    “小姑娘……”

    得益于入腹的食物，视力渐渐恢复，缪缪开始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那是一个优美的精灵，神情茫然，眼中倒映着拥有蝙蝠翅膀和蛇纹尾巴的红发人形少女。

    “……你到底是什么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