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是烏龜型選手
34 我是烏龜型選手
自從知道要親自唱之後蔣一乎就把煙戒了,他煙癮不重,進龍巢前那段日子才開始吸著解憂。他其實也不喜歡煙味,但從現實中抽離的吐雲駕霧,總能讓他忽視那種嗆鼻的苦和澀。 雖然孫淼除了在意他牙上有沒有煙跡,絲毫不介意他身上的味道,但她有鼻炎,他開始時躲著她吸,後來煩了,煙癮起了就喝水,她買了些蜜糖放家裡,讓他有事無事泡點去喝,現在乾脆把家裡剩的幾包煙都送蟲子。 像夢想成真一樣,在專業的工作室錄音,用著最新的音響錄音設備,試用一直想換苦於無錢的混音器,和經驗老到的製作人合作,互相明白對方的想法,手指一動就改出樣本,又再激烈討論,為了一小節鼓點而爭辯一個下午,如魚得水,在他想在的地方,做他想做的事。 和工作室其他人聊得開了,他們開始找他參與其他計劃的作品,按他所說的:「有版權費,就有動力」,不管三七廿一,通通接下來做。 孫淼也忙,跟在一個前輩之下翻一部荷里活系列作,雖然是打打下手,又是在家工作,還是忙得焦頭爛額。現在兩個人都日夜顛倒,他是因為凌晨比較有靈感,她則是遷就人在海外有時差的前輩,都活成了美國時間。 這半個月聚少離多,每天他都準時來個電話,很多時候彼此通著話,卻都沒有言語地各自各忙碌,她翻書和打字的悉悉碎碎聲,他來來回回放著半成品調整。通常都是孫淼先投降,話語中滿滿的疲倦:「我先睡了,太晚了。」 她讓他也去休息,而他總是敷衍地嗯兩聲,不肯掛電話,等她狠心掛斷。 她推開蔣一乎工作室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她上午把預定的稿子寫好,今晚和麗莎見面,一起逛街吃飯。自上次他鬧失蹤後,麗莎更不喜歡他了,開口必定嫌棄他不靠譜,任孫淼怎麼解釋都沒用,小心翼翼不敢提起他。臨別時麗莎有老公來接,說要順便載她,她也不敢坦白要去看蔣一乎,耍手搖頭說自己還有事便逃了。 他趴在電腦前面,桌上滿滿的是寫過畫過的紙,還有些被揉成一團的紙團被扔在地。 她把買來的宵夜放在一邊的茶几上,走近彎腰將飄落的紙都好好疊回桌面。忍不住細看他的睡顏,眼底陰影濃重,但皮膚還是光滑細緻,沒有半點悴憔,心中感歎上天真是不公平。 他聽到動靜,畏光地睜眼,定了兩秒神,把她拉近,頭貼上她平坦的小腹蹭了蹭啞著聲道:「怎麼來了?」 「沒有啊,是你太想我所以作夢而已。」 他抬起頭,見她穿著工人服束著丸子頭,份外減齡,下巴還長了粒大紅痘,像個青春期少女一樣,笑聲從鼻裡哼出:「你在我夢裡絕對不是這樣的。」他夢得她夠多了,怎可能分不出真假,站起來親了那張幾日沒有碰過的嘴,自說自話:「我也想你了。」 像孫淼先開口說想念他一樣,她沒他賴皮,推開他去把食物擺出來。他滾著辦公椅過來,見她陸陸續續擺了大半桌,從頭盤涼拌,主糧艇仔粥,飲料果汁到甜品都有,驚訝道:「你不是剛出去吃過,怎麼還餓死鬼的樣子?」 「我以為會有其他人在,就多買一點了。」 平時這個時候的工作室大家都剛開始開工,但昨日有個計劃告一段落了,顯得有些冷清。他幫忙打開飯盒,邊說:「隔壁房還有人,我拿過去好了。」 她卻不解風情地反問:「不用啊,叫他們來這邊吃就好了。」 蔣一乎抓了一把即棄餐具,瞪了她一眼沒有回應,挑了幾盒請隔壁的同事吃。回來時她正把一大碗粥分到另一個小碗中,夾了一筷子涼拌撈著吃,這樣吃粥的人他只見過她一個。她擺好餐具招呼他來吃:「涼拌我叫了小辣的,你試試看。」 「小辣你這樣撈著吃還有味道嗎?」他用筷子尖沾了點汁舔舔,還是有點辣的,但是他吃得了的程度。 孫淼是覺得淡了,揚揚下巴給他看上面的痘痘:「最近熬夜多都上火了,不能吃太辣。」 他推開她的臉:「叫你喝涼茶不喝,給我看有什麼用。」 他喝了兩口熱騰騰的粥,起身走到工作桌前,彎腰搗弄電腦,音響外放出最近孫淼一直單曲循環著的節奏,但開口的歌聲卻是女聲,回來坐在她旁邊一起聽。她放下碗,仰著臉好像這樣才聽得真切,曲子比她手機裡的版本完成度高多了,配合女主唱的調子再提高一點,聽起來更加歡快活潑。 「這就是女主角嗎?聲音挺可愛的。」 「這幾天還約了其他演員還有和聲過來,大概下周就完成了。」 她獎勵地給他喂了口紅豆沙,笑出一邊酒窩:「辛苦你了。」 紅豆沙又甜又暖的,他受落地吞了:「下個月開鏡拜神,杜導想我也去,你能陪我嗎?」開鏡拜神是全劇上下都要到的日子,自然有不少傳媒到場,像蔣一乎這樣參與度不高的人是可有可無的,但既然杜導開口了,也不好推卻:「到時候另外幾個作曲人也會在,我不能不去。」 「好啊,寶寶第一天上幼兒園總要媽咪陪著。」蔣一乎怒目而視,孫淼裝作沒有看見,拿出手機在行事曆標上了日期,剛好收到不知道誰發的短信。他見她點開後對著屏幕愣了一會,長長呼了口氣,再抬頭臉頰上的酒窩已經沉沒不見,對著他嘴角還是上揚的:「我打個電話,你先吃。」 她拿著手機出了房門,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跟出去,放下餐具等她回來。她去了約十分鐘,回來時表情無異,髮梢微微滴著濕,坐下來沒有說話,端起芒果冰吸了兩大口,冰得皺皺眉,勉強吞下才問他:「吃啊,怎樣不動?都冷了。」 他搓搓她微濕的髮端:「怎麼了?」 她把頭髮抽回來,撓到耳後:「有點累,洗了把臉。」 「我不是問這個。」她不知道哪裡養來的壞習慣,每次把不好的事情壓到最低層,非要他撕破面皮才肯說,還是扭扭擰擰的:「沒事,就是稿子有點問題而已。」 他也猜到是工作上的事,又問:「被罵了?」 「沒有沒有,前輩手把手地教,人很好的。」她急急擺手,舔了舔乾燥的唇,聲線有點虛:「是我做的不好。」 他直接拿過她的手機,一打開就是剛才那個短信內容,對方的確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說話,輕描淡寫一句:「你果然是沒有底子。」 她搶回來重新鎖屏,不知跟誰辯駁:「她只是說事實啊,我的確沒有底子。給她帶麻煩了,有點不好意思。」 蔣一乎知道她為了這份稿子,早上跑圖書館查資料寫稿,晚上又要跟前輩越洋開會,開完會頂著黑夜再修改,好幾天沒睡好了,但是這個世界沒有「努力」這一項分數,她也不會把「我三晚沒睡」刻在頭頂,只有愛她的人才會心疼她。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還是笑笑:「沒事沒事,我是烏龜型選手嘛。」她當初剛學寫劇本,也撞過很多次讓人啼笑皆非的板,慢慢學慢慢改,才到後來不過不失的模樣。本來從頭開始就是難的,加上她學習慢,都已經習慣被同事前輩抱怨了,就是本來對這次成果還頗有信心,突然一盤冷水潑過來,有點氣餒罷了。 看到她的笑他就無名火起,一手輕捏雙頰,讓她再提不起嘴角:「不想笑就別笑,本來就長得一般,強顏歡笑更醜了。」 她被逼直視他的眼,不知他說的哪句話擊中了防線,鼻頭一酸,一眨眼不小心滴出了一點隱藏的情緒,之後就如決堤般傾瀉而出,他順勢把她攬入懷裡,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膊哭,一下一下地替她掃背,聽她口齒不清地控訴:「你嫌我醜。」 雖然罵著他,手還是環上他的腰,把後腰的衣服都抓皺。 難過沒多久她就哭夠了,在他被淚浸濕的衣料處蹭了蹭,稍稍有點走神,自我批評說:「為了這丁點事哭,真嬌氣。」 他用手指擦了擦臉上的水意,覺得她現在這副眼腫鼻紅的樣子順眼多了,在她眉間親了親:「嗯,真嬌氣。」 ---- 嗚,這篇的珠珠超越隔壁忠犬了,非常感謝每天投喂的大家,我真的很愛你們,你們是我每天下班還坐在電腦前打字的動力,十分十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