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打脸炮灰
18、打脸炮灰
“青夔,”床上的伤者动了动,他伤得极重,自知睡去可能再也醒不来,强撑到现在,已经是形容憔悴。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呛咳,扯动伤口,又痛得皱眉,“让这位大夫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君莫问心中微热,为伤者对自己的信任。 青夔收了大刀,君莫问终于得以将跃跃欲试的蛆虫放在了腐rou上。 伤者浑身一僵,被放在伤口上的蛆虫也是一愣,它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生存环境已经从湿麦麸过度到了腐rou。蠕动着四处试探一下,蛆虫终于反应了过来,在腐rou上活力充沛地蠕动了起来。 看着行动力没有受到影响的蛆虫,君莫问松了一口气,忙将剩下的蛆虫分散放在伤者的其他伤口上。 伤者身上创处太多,这一放就不知时日,君莫问细细数着伤者身上的伤,额头上也生了细密的汗。 蛆虫只食腐不吃好rou,待蛆虫吃完发黑的腐rou,君莫问用竹蔑剥掉攒动着再找不到食物的蛆虫,就露出下面带着血丝的好rou。伤处干净,不留腐不出血,的确比银刀割腐好上许多。 君莫问攒着额头上汗珠,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成了。” 青夔见蛆虫奏效,面色就没有那么难看了:“这样便成了,能上药了?” 君莫问却又摇头,把过伤者脉搏,又探过伤者体热,面色更为凝重。伤者浑身发着低热,已经嘴唇干裂,面色潮红。君莫问取来熬制许久的汤药和热水煮过的金针白术线,将伤者摇醒:“公子,我现在要缝合你的伤口,我虽然熬了镇痛的汤药,却不能完全避免疼痛,请你千万不要挣扎,以免撕裂伤口” 伤者虚弱地看着君莫问,点点头,就着君莫问的手喝下汤药,又躺了回去。 君莫问想了想,看向青夔:“以防万一,你还是叫两个人进来压住公子,免得他因痛挣扎。” 青夔正要出去,伤者却叫住他:“不必,我忍得住,大夫尽管施针。” 君莫问见伤者虽然形容憔悴虚弱,但眼神清醒,态度从容,也不坚持,只道:“公子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一定要说,免得伤上加伤。” 伤者点头,倒还笑了:“大夫放心,我懂的。” 等了片刻,待药力起效,君莫问便穿针引线,开始缝合。镇痛的汤药果然不能完全免除疼痛,虽然君莫问手法熟练快速,伤者还是痛得面色惨白。但他自制力惊人,居然当真一动不动,连痛哼一声都不曾。 缝缝补补,伤者身上伤处太多,傍晚时开始缝合,居然缝了一夜,直到天色方白。 期间君莫问又给伤者补了几碗药,终于缝完,君莫问抬起头来,眼前一黑,还是青夔适时伸手,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君莫问抓着青夔的手臂,稳住身形:“若你家公子口渴,就喂他盐糖水,少动多睡,以免挣开伤口。按我之前开的方子熬汤药,劳烦其他大夫看护,若有急事便叫我。” 青夔抓住君莫问欲走的手臂:“你去哪儿?” 君莫问拂开青夔的手:“容我吃喝洗漱一番。” 闻言,青夔看向君莫问。一身本来就朴素的衣袍沾了血污,一夜未眠眼下泛青,又一日夜没进食,摇摇欲坠,便任由君莫问拂开了自己的手,只道:“别走远。” 君莫问就着客栈的白粥啃了两个白面馒头,然后请店小二带着去了澡堂,多付两个大钱要了单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只是没有替换的衣服,又穿回了被污血沾染的衣袍。 伤者在客栈里租的是一处独立的院子,君莫问洗澡的时候出来了,洗了澡回来,就发现进不去了。 两名捕役守在院门口正抖着腿闲聊,看见径自往里面走的君莫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君莫问寒酸脏污的衣袍,一伸手推了个踉跄:“干什么的?” 君莫问蹭蹭连退三步才站稳,拱手:“我是宝药堂的大夫,来为里面的人看病。” “宝药堂,”两名捕役一对视,其中一人挑着眉毛,“就是前段时间开药吃死人的宝药堂?” “不是,县太爷已经查证清楚了,那人病逝与我们宝药堂无关。” 捕役轻蔑地一撇嘴:“那不是查证清楚了跟你们没关系,那是原告突然不告了。谁知道你们花了多少钱,才买得人家连亲娘老子怎么死的都不追究,就是急慌慌地要撤状子?我们县太爷已经带了好大夫来,你这样药死人的庸医,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另一名捕役忿忿啐了一口:“留着守门就够倒霉了,还遇见这庸医,呸,晦气!”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平头百姓,君莫问自然知道是不能跟这种小鬼中的小鬼闹:“两位大哥,那我不看病了,我药箱落在院子里,让我进去拿了药箱,我马上就走。” 捕役对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上来就推君莫问,一问一推,推得君莫问一步步地退:“我说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非要爷跟你动手是不是?皮子痒了欠揍是不是?滚滚滚!” 君莫问被推得连连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只得转身离开,背后还传来两名捕役得意地嘲笑。 君莫问走了两步,回过味来,县太爷来了?他来做什么?还带了大夫?这伤者到底是什么身份?想不明白,君莫问又去想伤者的伤。腐rou除了,创口也缝了,只剩下用药,也就不是非他不可了。既然捕役说来的好大夫,又是县太爷请的,用药自然不会马虎。 安下心来,瞌睡就上来了,君莫问摸了两个大钱,拦住过路的店小二:“小二,我的药箱落在院子里,院子现在被人守着不让进,等人走了,劳烦将药箱送……” 话没说完,君莫问就被一把拉住往回拽,君莫问倒退踉跄两步,看清楚拉他的青夔一张凶横的脸。青夔拎着君莫问,轻松地跟拎二两桂花糖似的,对上君莫问的眼神,他瞪着眼珠子:“不是让你别走远吗?” 君莫问颇有几分无奈:“不是我想走远,是门口守了捕役,不让进。” 青夔没说话,看表情更凶横了。 到了院门前,除了之前两名捕役,还站着县太爷,师爷,后面一名提着药箱的青衣老者,应该是大夫。 有过一面之缘的县太爷,再不复当初要押君莫问过堂的公正威严,凑上来低眉顺眼嬉皮笑脸极尽谄媚:“大人,下官此来真是忧心公子的身体,万万不敢打扰公子静养,请务必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 县太爷给青夔献殷勤,青夔没搭腔,场面一时安静得有些冷场,后面的捕役本来跟着县太爷一起佝偻了腰,看见站在青夔身后的君莫问下意识挺起腰板来,威严地呼和一声:“你这庸医,怎么又来了?” 青夔本来没拿正眼瞧县太爷,闻言倒拿正眼瞧了捕役:“是你赶他走的?” 捕役对上青夔不怒自威的凶横眼神,有些怯怯,又想着君莫问还在面前,应该保持住威严,一时怯怯一时威严,简直找不到自己定位了,说话也干巴巴的:“正是小的。大人,这小子是出了名的庸医,瞎耽误功夫也就算了,万一药死人……” “嘭——”话没说完,捕役就飞了出去,直撞着院墙才止住,顺着院墙软趴趴滑落在地上。 青夔不愧是青夔,砍张大夫的时候不手软,踹捕役的时候也不会腿软。 君莫问看青夔砍张大夫的时候,心中忿忿,看他踹捕役,却又觉得几分痛快。 踹完捕役,青夔转看向县太爷:“还有什么要说?” 县太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通过科举入仕的秀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捕役,觉得自己细胳膊细腿当不得青夔一腿重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瞬间对君莫问刮目相看起来:“君大夫是我们县出了名的杏林圣手,精岐黄擅医方……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神医,大人请得好,请得好。” 县太爷果然不愧是童生秀才举人贡生一路考到殿前应试的,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要不是听了开头,君莫问都要对县太爷口中的神医心向往之了。 青夔绷着脸,表情明显地更难看了:“滚。” “我们这就滚,这就滚。”县太爷丝毫没敢生气,带着师爷扛着捕役,连滚带爬地滚了。 青夔根本没搭县太爷的腔,只看向君莫问:“进去吧。” 经此一役,君莫问算是看明白了,青夔倒不一定是很看得上他,但明显很看不上县太爷。目送矫健利索滚走的县太爷,君莫问颇有些惊叹,跟在青夔后面进了院子。 滚了老远,确定院门已经看不见了,师爷停下来,擦了脑门上的汗,摸着嘴巴上的小胡子,大惑不解:“老爷,这大人是什么意思啊?损,他把人打了,夸,他又让我们滚,这君莫问到底是该损还是该夸啊?” 县太爷在淮安府的位子上坐了六年没挪窝,有点虚胖,这一滚也是一脑门的汗。这会儿看不见青夔,他瞬间腰板一挺,拿出一县之长的架势来:“这姓君的之前明明闹了人命官司,那是要下狱问罪的,邵家却跳出来保了。现在又搭上……只怕损也轮不上我们,夸也轮不上我们。” 看见县太爷挺起腰板,佝偻着腰做贼似的的师爷也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挺着腰大声埋汰捕役:“听见没有,以后看见那个君莫问就离远点,你们倒霉没关系,别给县太爷找不痛快!” 被青夔踹了一脚的倒霉捕役早晕了过去,没晕的听见君莫问之前能够从官司里脱身是被邵府保了,现在又搭上连县太爷也不敢招惹的大人物,十分庆幸自己刚才没多嘴,连连点头哈腰:“小的知道了,大人们放心吧,我惹谁都不会去惹那个姓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