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秦晫有个小她一岁半的弟弟。

    弟弟从小很调皮，闯过许多祸事，但父母偏爱他，见他流眼泪便会心软，不舍得严厉地训斥他，于是弟弟嚣张地做了很多年的混世魔王。

    大概在念初三的时候，弟弟的恶习收敛了不少，不再时常逃课流连于网吧与游戏厅，他开始在课本上划笔记了，偶尔路过他的房门还能听见背书声。

    秦晫为此倍感欣慰，私下里与mama聊起这件事，mama听后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还不是因为有个好jiejie给他做榜样吗？他几个月前就偷偷跟我说想考进一中，以后要和jiejie一起上下学呢。”

    秦晫不信。她与弟弟虽关系亲近，没闹过什么矛盾，但弟弟并不黏人，不会每日jiejie长jiejie短，更不可能为了她备考一中。

    况且，他们二人以前念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却从没一起上下学。因为弟弟爱睡懒觉，每当秦晫离家时，他才刚从床上爬起来。

    没能从mama口中了解到实情，秦晫索性不再继续打听，不论弟弟心里在琢磨什么，想要考上一中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后来，在收到一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全家人为庆祝弟弟得偿所愿，决定一同去海南旅游。

    可秦晫不喜欢海，更不喜欢夏天。她现在对那场旅行仅剩的记忆，只有灼烈的日光与黏腻的汗水，以及回家的渴望。

    撇开她不提，爸妈与弟弟倒是乐在其中，他们三人拉着她拍了很多照片，强迫她下海嬉戏，带她去餐馆里品尝各种她其实并不喜欢的海鲜，还不忘在傍晚叫上身心俱疲的她出去散步。

    好不容易熬过了海南一周游，秦晫终于能轻松愉快地享受剩下的假期。爸爸每日七点出门上班，弟弟整日不知与朋友去哪儿厮混，三更半夜才回来，家里只剩下她与休假的mama。这令秦晫十分闲适，她就喜欢这种平淡安静的生活。

    但好景不长，很快便迎来了一中开学的日子。

    那天早晨，秦晫从卧室里出来，走进洗手间准备漱口的时候，与洗漱完毕的弟弟打了个照面。

    “真是难得，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洗手间碰上你。”秦晫笑道。

    秦仰侧身为她让路，答道：“这不是要跟你一起上学吗？”

    秦晫闻言愣了三秒。

    2.

    从那日起，秦仰每天都会与秦晫一起上下学。他会起很早提前为她买早餐，会在她的老师拖堂时在教学楼底下等她，会偶尔一时兴起带她去浦益江边走走，会在她嘴馋时掏钱买几根小串。

    秦晫觉得自己弟弟懂事了不少，他似乎将贪玩懒散的那一面全改了过来。如今不出去打架也不泡网吧，成绩从年级中游渐渐提升至上游，mama为此喜笑颜开，爸爸甚至奖励了他一千元。

    那一千元后来全进了秦晫与秦仰的肚子里。

    3.

    有一日秦晫急性肠胃炎发作，在早读时去厕所吐了两回，这没能缓解她的不适，最后不得不找上班主任请假，却又因为爸妈上班而一筹莫展。

    她虚弱地靠在座位上思考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就在隔壁那栋教学楼。便请了好友裴誉去高一五班寻一个叫秦仰的人，顺便拿着她的请假条与他的班主任说明情况。

    裴誉速度快，不愧是田径队队长，秦晫觉得自己才眯了一小会儿，便看见秦仰出现在教室门口。

    秦仰先带她去了趟校外的药店，开了几包冲剂，后不顾秦晫的拒绝，强硬地将她背在背上，带她回家。

    或许是从这一刻起，秦晫才意识到自己的弟弟长大了。

    她惨白着脸趴在他身后，与他聊天：“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秦仰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你嫌弃我胖，我从那以后每日坚持健身，一年前就已经彻底瘦了下来，没想到你现在才发现。”

    秦晫隐约记了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秦仰小时候是个胖子，有好几层下巴，有一回她笑话他，说别人完全认不出他是她的弟弟，因为他太胖了，脸上堆满了rou，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

    倒是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

    “jiejie，你看我们现在长得像吗？”秦仰在一扇玻璃窗前停下，侧过脸笑着问她。

    秦晫看向那张映着两人面容的玻璃窗，细细比对一番，说道：“亲姐弟怎么会不相似，你看我们的脸形几乎完全一样，鼻子和嘴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她很久以前曾拉着三岁的秦仰在镜子前认真观察过，那时候姐弟俩的下半张脸一模一样，只有额宽与眼睛有些许不同，可惜秦仰在后来很快就变胖了，她再也没能在他的脸上找出自己的影子。

    秦仰满意地笑了：“看来这些年的健身效果不错。”

    秦晫在他脑后敲了一下，催促道：“你别停，快点儿走，我肚子还疼着呢。”

    “走太快不是会颠着你么？”

    “你让我自己走不就行了？”

    秦仰笑了一声：“那可不行。”

    4.

    秦仰在家照顾了秦晫一整日。秦晫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即使秦仰强行喂了她几口，也全被吐了出来。

    她整个人摊在沙发上，平整的校服变得凌乱，毫不顾及形象，眼睛半阖，想睡却睡不着。

    茶几上搁着半杯水，那是秦仰为她准备的。

    秦仰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了碗盐粥，加了点青菜，打算喂给秦晫作为晚餐。

    “姐，张口。”他坐在她身边，舀了一勺，耐心地催道。

    秦晫将脑袋一偏，眉头一皱，无声地拒绝。

    “姐，我不想逼你。”话虽这么说，秦仰却勾起了嘴角，有些开心地说：“但有时候只有强硬的手段才管用，不是吗？”

    在秦晫还没想明白什么是强硬的手段时，她便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躯体从身侧附上来，将自己揽在怀里。秦晫睁开眼，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秦仰的已经捏着她的下巴，将唇贴了上来。

    趁着秦晫目瞪口呆之际，他用舌尖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前牙，将温热的粥水渡进她的口中，温柔地引导着她吞咽进去，末了还奖励似地轻啄了口她的嘴唇。

    他俯下身，在秦晫耳边呼着气，问道：“jiejie觉得好吃吗？喜欢这样吗？”

    秦仰看上去虽然很淡定，其实心里非常慌张。他今日有些得寸进尺，因为能够亲手照料jiejie，因为看见了jiejie无力的模样，因为背着jiejie回家时感受到了她胸前的两团绵软，又因为……因为他喜欢jiejie已经很久很久了。

    秦晫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却突然皱紧了眉，推开他起身往厕所里冲，他听见她又吐了一次。

    秦仰在沙发上怔了一会儿，随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粥，最后在jiejie出来前将它悉数倒进了垃圾桶。

    5.

    他对jiejie的喜欢并非一时冲动，他也曾为此苦恼纠结过。

    在很多秦晫不知道的深夜里，他会辗转反侧，会彻夜难眠。

    自秦仰记事起，他对jiejie的情感就开始变得有些复杂。秦晫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父母时常为她感到自豪，逢人便会夸赞自家姑娘有多么懂事多么上进。很小的时候，秦仰也曾羡慕jiejie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父母的表扬，羡慕jiejie能够读完一个书柜里全部的书，羡慕jiejie能游刃有余地化解所有的难题跨过所有的坎坷。

    在他的眼里，jiejie是最完美的人，这世上没有jiejie做不到的事情，他甚至暗自想要成为像秦晫那样了不起的人。

    可当他和jiejie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后，这一切又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秦仰开始意识到，他似乎无法成为秦晫那样的人。他贪玩又调皮，没隔几日便会在学校里闯祸，学习成绩也无法令父母满意，是老师与家长眼里的问题学生，父母曾试图管束他，可他不是jiejie那般知错就改的孩子，最终果然以失败告终，渐渐地，他们只好对他放宽要求，退而求其次地将他丢给了秦晫。

    那时的秦晫也只是个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教育方式，再加上她素来疼爱弟弟，自是舍不得打骂他，如果秦仰犯了错，唯一的惩罚便是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在卧室里读书，他也必须跟着她留在卧室里，她读一整日，他就得在旁边待一整日。

    但秦仰哪能坐得住，正是好动的年纪，每时每刻都想要出门活动，被秦晫约束久了，脾气随之就上来了，看自己的jiejie也不太顺眼了。可他不敢对秦晫发脾气，他知道jiejie不是性格软弱的人，若有人欺负了她，她总能想出办法报复回去，因而他只敢在心里悄悄讨厌她，记下她每一个不够好的地方。

    正是从那时候起，秦仰眼里完美的jiejie不再完美了，所有人眼里优秀的秦晫也有她的缺点，而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比秦晫更厉害的人。

    原来秦晫也只是一个凡人。

    可是秦仰依然追不上她的脚步，他只能继续仰视她。

    在长达三年左右的时间里，秦仰都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中。他不愿服从秦晫的管教，在心里诋毁她，将她拉下神坛，反感她对自己提出的惩罚方式，却又无法真正地厌恶她，他仍记得她对他的每一分好，仍记得她对他抱有期待。在这两种情感的交织下，秦仰刻意地不愿承认甚至强行遗忘——他依然想要成为像秦晫一样的人。

    他为自己的崇拜感到羞耻。

    秦仰意识到自己喜欢jiejie是在五年前，他十一岁，jiejie十二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秦仰还是个胖子，仅仅锻炼了两个月就隐隐想要放弃，却又不乐意让秦晫继续笑话他而不服气地决定再坚持一段时间。

    某日他离开体育馆在回家路上淋了场大雨，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素来身体强壮，很少生病，却没想到第二日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才刚从床上坐起来便已觉得头晕脑胀。

    由于父母一早出门上班，家里只剩下他和jiejie。秦晫出门买了早餐回来见他还没起，心里觉得奇怪，先敲了敲房门，却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她便直接推门而入，看见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秦仰。

    随后的事情秦仰已记不大清楚了，唯独还记得的一些片段都是关于秦晫将他背在身上，用那片不够宽大的后背托起他，一步一步带着失去意识的他下楼，缓慢而艰难地迈着步子将他送进了附近的诊所。

    等秦仰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这时候已经退了烧，头脑也清醒了不少，他隐约听见了从门外传来的父母与jiejie的声音，没过多久，jiejie端着热水进来，见他醒了，看上去也精神了，便冲他一笑。

    “快吃药吧，以后可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随意折腾，这不就出事了？”秦晫在床沿处坐下，眼里含着笑意，嘴上却不忘奚落他：“爸爸回家后气得想揍你一顿，幸亏我拦住了他，否则你现在就已鼻青脸肿了。”

    秦仰从她手中接过水和药片，轻勾了下嘴角，没说话，和着水将药吞了下去。其实他和秦晫都知道，爸爸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揍他，最多将他提起来骂几句出出气就消停了。秦晫故意夸大事实是为了提醒他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姐。”他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喉咙也不太舒服：“你今晚陪陪我吧，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晫，秦晫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了头：“有我在旁边照看着也不错。”

    秦仰高兴了，重新躺回去，将自己用床被盖好，十分乖巧地说：“那你快去洗澡，我在这里等你。”

    秦晫笑了笑：“你也别躺着，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去楼下洗就行了。”

    “好吧。”秦仰点点头：“那我们说好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后约摸过了二十分钟，期间爸妈进来与秦仰聊了会儿又出去，他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已开始发涩了，才终于等到秦晫披着头发推门进来。

    “你怎么这么慢呀？”他的目光有点委屈。

    秦晫钻进床被，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地解释道：“和mama聊了会儿，刚聊完就过来了。”

    秦仰哼了一声，不再计较，他朝她的方向挪了挪，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期盼：“姐，抱抱我。”

    闻言，秦晫没有推辞，将他揽进怀中，一手环在他的腰间，一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秦仰享受着jiejie的抚摸，脑袋紧靠着她的肩膀，吸取着jiejie身上发香与沐浴香混合的气味，感受着从jiejie身体里传递过来的温暖。

    他满足地闭上眼，说：“jiejie，晚安。”

    秦晫又将他抱紧了些：“晚安。”

    6.

    十一岁的小胖子秦仰喜欢上了十二岁的能够咬牙背起他的亲生jiejie。

    他知道这段感情违背了伦理，不被任何人接受。

    所以他在未来的五年里渐渐疏远了jiejie，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害怕被她看出半分端倪。

    但他仍会在每个夜里怀念着她的温暖，她的体香。

    原本打算就这样瞒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可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欢她一点。

    *

    1.姐弟日常文，没什么大起伏，因为被友人诟病不会写恋爱所以想借此机会练笔。

    2.前期进展比较快，在两人确定关系后会慢下来细写他们的恋爱日常。

    3.由于我个人不喜欢写长文，最好能在10W字以内完结（但这种事我也说不准）。

    4.最后，希望能有人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