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雪夜
天空阴沉,黑色的云层笼罩着雪白山头,几乎无法分出天际或地面。冰冷的寒风仿佛渗入到米娜的骨髓里。树枝被风刮得窸窣作响。 米娜盯着云层,直觉它们在逼近。她被某种急迫感驱使着去检查水、木柴和煤,确定物资充足后,将还没完全干透的木柴从门廊搬到厨房旁边的柴房里。 这样的日常她已经习惯,远东地区的冬天就是这样,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一英尺厚,但更大降雪可能还在后头。 屋前的店在今天过后的整个漫长冬季她不准备再营业,这种天气下基本上不会有人上山。她的店主要是卖登山游客常用的小件物资和特色礼品,本地人很少来光顾。 她的家座落在风景秀丽且险峻的贝斯伦山下,不远处还有景色优美、盛产鱼类的贝斯伦湖。夏季前后会有登山或徒手攀岩的爱好者慕名来到这里,到那个时候她还能空出六间客房供有需有的客人短租。 旅客来自世界各地,欧洲人占比大一些,俄国本国人反而少,从她祖父的祖国——中国过来的人在逐年递增。 去年,她店里开始兼卖人参和参酒,这个比较受中国和韩国旅客欢迎。人参大多是远东这一片的华裔种植,野山参极稀少。她和祖父米德聪偶尔会从贝斯伦山上采下他自己早年种下的林下参。祖父自己上山的次数渐少,毕竟年纪大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算是华裔,她祖母是中俄混血儿,她的生母原本是希腊人。祖父最满意的是她黑矅石般的眼睛,米德聪认为这是他基因强大的佐证。他从小教她中文,米娜现在会说能读只是写的很糟糕,她的中文水平与祖父的俄语水平相当。 巴鲁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天气,依旧是活泼、乐观的老样子。巴鲁是一条体型中等的黑色猎犬,它紧跟在她后面。米娜搬柴火时,它就坐在柴房门口旁;等她出来后,再快乐地摇着尾巴欢迎她。 “去看看你的老相好们或做些别的。”米娜向它建议道。尽管仰望着她的那对棕眸里闪着热切,但它婉拒了这个建议。 巴鲁已经四岁半,望着它那对眸子里满盛的爱意及信任,娜忍不住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耳后。猎犬兴奋地打滚,汪汪吠叫。 “你这只大笨狗。”她爱怜地道。巴鲁的回应是用它的大舌头舔着她的手。 该准备的工作已经完成,她打量着周遭。这栋两层楼的屋子并不华丽,但绝对是牢固、漂亮、舒适的。一整面的窗子面对着湖面及山峦,石墙砌成的壁炉结实耐用。她在屋内挂了许多长春藤及蕨类植物,绿意盎然。原木地板铺着咖啡色地毯。 通往二楼客房的扶梯建在室外,它可以通往二楼的回廊。夏日时节,她会在白色栏杆上布置以绿叶及小灯泡,创造出色的效果。 一楼朝着湖面有两个房间——主卧室及一间稍小的卧室;后者是爷爷奶奶住的,老人家在冬季会住到相对没那么冷的莫斯科二叔家。米娜的父亲、继母和叔叔们的家都在那里。 楼下的厨房旁边原本有另外一间卧室,是留给她父亲,但他自十多年前重建房屋后从未入住,现在成了储物间,刚好地窖的入口也在那里。 厨房非常宽阔,设备齐全。特大号的冰箱和一个雪柜几乎足够她储存整个冬天的食物。 晚上九点,风开始咆哮怒吼,由山顶疾冲而下,雪也愈下愈大。天黑后,米娜已无法看见窗外。她打开一小条门缝往外望,但狂野的风将门用力掼向她,几乎将她撞倒在地。雪花迎面而来,好一晌,她的眼前全是白花花的一片。 她握紧门把,用全身的力量顶门,强迫它关上。凄厉的风声呼啸着由门缝里灌进来。巴鲁嗅了嗅她的脚下,仿佛在确定她安好无恙。它对着门吠叫数声,表示抗议。 米娜回到卧室,拨旺了炉火,用微波炉为自己热了杯热可可。她打开床头的灯,拿了本书,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很快地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夜色渐深。她打了个盹,醒过来,看见壁炉上的钟显示十点零五分。她想着她应该上床睡觉了。 她打着呵欠,起身走到壁炉前,添加木柴。巴鲁凑过来观看,米娜搔了搔它的耳朵,突然间,它的身躯一僵,耳朵竖起,喉中发出低声咆哮。它奔到门口,对着门吠叫不已。 门外有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