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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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殿下就住在不远处的院落。裴椹下意识想,等回过神时,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方院落外。 幸亏一名小厮经过, 问他可是有事, 才骤然惊醒他。于是借口出来散散酒气, 是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打发了小厮后,他走到院外不远处一棵落了叶子的老树下, 抬头望着被斑驳树枝半遮半挡的月影,心中晦暗难明,一如这被遮挡的月色。 方才席上, 殿下不慎喝多了酒,不知这会儿是不是正难受。对方身体不好, 本就不适饮酒, 不知今日为何……会不会有一些是因为他到来,而高兴? 可现在有李玹在,他没有身份也没有借口去看望, 更不能像在西北时那样, 亲自小心照顾对方。 说到西北, 他又想起李禅秀今日戴的发簪——今天在城外刚见面时,他就看出对方的发簪十分眼熟, 像是他还是裴二时,在县城给他们买的。 一路上, 他频频用余光看对方,忍不住想,会不会就是那对发簪中的一支?殿下特意带他当初买的发簪,可有什么用意? 可很快,他又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那不是什么罕见款式的发簪,大街上随处可见,兴许只是撞款了。 何况他当时太穷,又因为失忆不识货,买的是假玉做的簪子。殿下如今身份尊贵,从衣着就能看出,布料的绣工纹案无一不精致,是西南盛产的蜀锦。 西南义军并不穷,何况今日又亲眼见李玹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有多看重。如今离开圈禁他们父子的地方,李玹恐怕恨不得把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都给这个儿子用上,补偿他缺失的一切。 如此,殿下又怎会还用他买的假玉发簪? 裴椹望着凉薄月色,无声轻叹,察觉站得有些久了,终于要回去,却先听见身后传来李玹的声音。 他身影微僵,很快转身,恭敬拱手道:“见过主公,席间有些闷,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李玹走过来,笑着让他不必多礼。然后负手而立,也站在老树下,看了会儿月色。 裴椹恭敬站在旁,不离开,也不多言。 李玹站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又看他,目光逡巡打量,叹道:“一别北地二十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有你祖父的风范。” 裴椹心中惊讶,太子竟见过幼时的自己? 他面色不动,只语气恭敬,略带几分诧异道:“殿下去过并州?” 李玹“嗯”一声,之后却没再多言。 裴椹见状,便也不多问。 又过一会儿,李玹再次开口,只是这次转了话题,问:“听蝉奴儿说,他在西北时救过你,你们关系不错,所以这次他才能借着旧情,说动你?” 裴椹听到“蝉奴儿”三字,心中暗暗思忖,原来殿下还有个名字叫蝉奴儿?是乳名吗? 民间百姓有用阿猫阿狗奴儿给孩子取乳名的习惯,多是疼爱孩子,是怕孩子命薄,取好名怕压不住,便取个这样的乳名,据说是为了好养活。 再联想之前听闻李禅秀刚出生时,孱弱到被认为养不活,便瞬间明白李玹给李禅秀取此乳名的用意。 蝉奴儿……他忍不住在心中又重复一遍,压下缱绻,接着才恭敬回道:“殿下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刻在心。能在西北与殿下相交,也是我的幸事。” 李玹含笑,道:“也是蝉奴儿幸运,为大周救下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 裴椹忙说“不敢”。 李玹摇头:“你不必如此拘谨,私下把我当寻常长辈即可。” 顿了顿,又道:“说来也是可惜,今天蝉奴儿不胜酒力,没能与你结拜。不过你们在西北时就相识,如今又都在义军共事,机会甚多,等他明日酒醒了,你再与他说吧。” 裴椹恭敬点头,心中却默默想——若李玹知道他对李禅秀的妄念,只怕不会再如此客气。 李玹这时看一眼月色,道:“时间不早,与我一起回席间吧。” 裴椹忙恭敬说“是”,离开前,余光不经意间瞥一眼身后,暗暗记下院子的位置。 可走几步后,又怅然。记下又如何?他还能背着李玹,偷偷潜入,来看殿下吗? 回到席间,杨元羿见他跟李玹一起回来,暗暗惊讶,几番欲言又止,却因场合不适宜,一直没敢开口。 直到宴席散了,离开郡守府,两人到了在城中的住处。杨元羿终于憋不住,拉着裴椹快步进屋,关紧门后,长出一口气,道:“之前在宴席上,你忽然离开,后来又跟太子……跟主公一起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他差点以为对方是要去李禅秀房中偷香窃玉,结果被李玹抓了。 “话说你跟公主……不是,你跟殿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问。 先前以为对方是公主时,裴椹明显对对方还有情。但刚才在宴席上,又说要结拜,看起来又不像还有情。可一眨眼,见李禅秀离席,裴椹又魂不守舍地也出去,明显又还像余情未了的样子。 杨元羿一时也搞不明白了。 裴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以后我和殿下只能是兄弟、朋友、君臣,你管住嘴,不要再乱说话。” 杨元羿忙闭口,可又看了看,却觉得他实在是不像能断情的样子。 裴椹在他离开后,才下意识抬手,按在心口位置。那里还放着他和李禅秀结发的青丝荷包,可这一晚上,心口都闷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