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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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又充满了可以被袭击的有机可趁。 但在“小王子”的漏洞百出外,则是几十个轻而易举就能徒手折断人类脊柱的危险骑士。 罗淮看了过去。 从头到脚,“小王子”被精致又严密地包裹到不露一丝皮肤,戴在脸上的面具,掩住脖颈的领口,漂亮的马甲短裤,以及禁欲的手套和长袜。 深色的ma外套被宝石扣固定在青年的肩头,半长的光滑布料正好垂落在他的腰侧,以下的部位,则露出一对漂亮又梦幻的半透明虫翼。 ——美好到不似人间造物。 只单看那对蝉翼状的翅膀,已经落座在圆桌上的众人似乎就能模糊感知虫族“珍宝”的份量。 这一定是神明捏造生命时,最大的偏爱。 滋啦。 直到帝国掌权者对面的座椅被拉开,每一个仿佛陷入自己世界的人才回神。 前一天被他们误认为是领袖的冰蓝瞳孔的男人弯腰颔首,全然是俯首的姿态,扶着他所追随的主人入座,这才同其他同伴一般,挺拔笔直地站在青年身后。 望着对面怔愣的帝国人类,歌利亚轻点下巴,“我想,我们的时间刚刚好。” “是、是的,时间正好。”第一军团哈顿附和,随即身侧的陛下。 “那就开始吧。” 喘息虚浮的声音无力又颓败,帝国掌权者冲着光屏内的第三方认证点点头。 很快,光屏上掠过一道光影,被处理过的机械音便开启了今日这场不同种族之间协议条约的签订—— 不论是赔偿还是双方的需求,都是在前一天就已经迅速协商好的,帝国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给星网大众一个满意的交代,而虫群们又着急解决问题好早早凑在虫母身边。 于是两方人马一合计,你也着急我也着急,一边赔偿大方一边因实力差距接受得爽快,自然无需各种推诿还价、浪费时间,当即一拍即合,唰唰几下就说定了彼此需求,只等今日在星网直播里彻底敲定结果。 悬浮在帝国议事殿内,同时多方位、视角拍摄的直播球在提前设置一下,一口气在星网上开了几十个直播间,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签订细节。 早早就对这件事有所关注的星网民众也第一时间蹲守在直播现场,以见识比传说中创始者级别战舰群的拥有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星网民众们赞叹宇宙新物种俊美的同时,坐在圆桌前的罗淮则死死盯着对面戴着面具的青年。 这股过于guntang的视线早在进门时,就引得乌云警惕,他压低着眉头瞧了一眼目光灼灼的人类少将,忍不住半蹲下身,俯身在阿舍尔身前,小声询问:“mama,那个个一直在看着您。” 无需乌云提醒,罗淮那明显的注视感都足以阿舍尔自己发现。 他微不可查地摇头,在歌利亚与人类一方你来我往的同时,轻声回应:“不用管。” 早在清晨离开酒店之后不久,阿舍尔就接到了赫尔的提醒,说他听到了罗淮和雷利的通讯,对方可能会代替第七军团长雷利出席此次的签订会议。 除此之外,大抵是意志力和体质上的差异,罗淮·威尔斯并不曾完全受到虫母精神力和蜜香的影响,为了避免意外,在临下飞行器前,阿舍尔用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并做好了一言不发的准备。 当然,哪怕没有这一出,阿舍尔也相信歌利亚的能力,这场签署会议的现场,他大抵是作为“吉祥物”存在的。 抬手翻开那份赔偿协议,掠过几行字迹后,阿舍尔眉头微动,眼底闪过意外。 哪怕隔着面具无法窥见面容,但时刻关注虫母情况的乌云还是察觉到了变化,他看了一眼正在圆桌前与人类方交谈的歌利亚,便收回目光,只专注于虫母。 “mama,怎么了?” 细微的气音拂过阿舍尔耳边的发丝,他伸手点了点协议内容,偏头看向乌云,那双铅灰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某种疑惑。 乌云小声问:“mama是觉得比想象中更多吗?” 过分庞大的赔偿,就是阿舍尔看到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的本意是虫族对贸然闯入行为的道歉,同时也是一份在和平宇宙时代,应该给予人类方的尊重。 “一部分是赔偿,另一部分……” 他看到了虫母眼底的微光,轻声道:“是他们能得到mama喜欢的谢礼。” 没有一个虫族会是笨蛋。 瞧,乌云已经看到了mama眼底闪烁着的另一种柔软了。 或许他们无法斩断虫母与人类之间的根系,但在这层关系背后,他们可以一步一步加深虫族与mama的联系——人类的时间生命不过短暂一瞬,而他们有的是时间,在这场漫长的陪伴路上,成为mama最在意且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只是正当协议书推至双方桌面前,正当帝国掌权者拿起钢笔,正当歌利亚将摘了笔帽的笔递给阿舍尔的时候,作为第三方认证的冰人族忽然发难—— “刚才,你们说自己是什么?” 略有电子感的音色通过设备传导,打断了签署现场每一个人的动作,同时也叫连通星网的数个直播间内的民众竖起了耳朵。 明明好事将成,却突遭中断,歌利亚脸上的神情微顿,他见虫母接过了钢笔,便缓缓起身,目光对向了那块模糊的光屏画面,轻声道:“我们是虫族,请问阁下有什么见解?” “虫族?虫族!”冰人代表忽然提高了声音,尖锐又刺耳,折磨着现场所有人的耳朵,“你们都不记得了吗?虫族,是虫族啊!” 隔壁屏幕的泰坦代表不明所以,“虫族怎么了?” 剩下的人类代表和鱼人代表也同样不解。 似乎成为帝国议事殿内唯一一个真相得知者的冰人冷笑一声,“那我换一种说法,‘星球屠戮者’你们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 咔。 阿舍尔合上笔帽,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那张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全部面容,自然也包括此刻无法为外人所窥视的神情。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冰人代表的通讯屏幕上。 “看来还有记得,不过大多数都忘记了吧?” 冰人代表冷笑一声,“那今天,我就当着整个星网、当着所有和平联盟内民众的面,好好帮大家回忆回忆这个比臭水沟的老鼠还要恶臭的种族!” 在一众虫族的怒视里,他道:“一千年前,或者是更久?总之我也不确定,可怕的星球屠戮者自远方而来,没有任何一个生命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也从未有生命真正了解过这个种族,但所有与之交锋过的势力,都只会称其为‘恶魔’。” “侵略途径的星球,残害反抗的种族,肆意殖民奴役低等生命……” “罪状累累、罄竹难书,在他们被冠以‘星球屠戮者’的称号之外,总会还有生命记得他们真正的名字——虫族!他们是虫族啊!” 模糊的光屏重重晃了一下,似乎是冰人代表砸掉了什么东西。 他气息粗重,言语暴怒,“这样一个可怕的种族,你们竟然敢相信他们许下的承诺?我看这不过是一场阴谋!借着找人大摇大摆地入侵人类星域,那那一个目标是谁?是冰人族?泰坦族?还是鱼人族?” 犀利的质问中,歌利亚皱眉,冰人族所言确实为一部分事实—— 那是属于虫神陨落之前的历史,拥有世间最强大力量的虫族在这片宇宙内肆无忌惮,他们把侵略当儿戏,把吞并作消遣,对于其他种族生命来说近乎灭顶的灾难,在那个时期的虫族眼里,只是一场游戏。 作为创始者号的战舰意识,这些过往歌利亚无法否认,但自虫神陨落,虫族的历史便开始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失去神明溺爱的虫群变作了宇宙中的灾星,他们的文明一落千丈,从害人者变成了受害者,侵略、屠戮、资源掠夺,这些曾施加在其他种族身上的因,变成了他们自己再承受一遍的果。 同时因为虫族内部的生死浩劫,这群不可一世的生命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至此,从前恶名满星域的“星球屠戮者”正式失踪,因为时间的见证而被判定为灭绝。 可实际上,“灭绝”虫族迎来的是始初之地的自我放逐与赎罪,高等科技的隐藏和遗失,以及往后一代又一代虫族落于尘埃,回归原始的生命归位,甚至是曾因王虫欲望作祟,而差点儿导致种族灭绝的危险。 这些远比侵略史更加漫长的放逐,是虫族自我惩罚,并得到新生的考验。 这账,一笔一笔算起来,本该是可以勾销 冰人族代表正义凛然,滔滔不绝,“这场签署我们冰人族是不会作证的,你们最好也都擦亮了自己的眼睛,这般恶劣又恐怖的种族怎么可能会有诚意?他们来一定是有阴谋的!” 一时间,帝国议事殿内私语不绝,星网直播间里议论漫天。 似乎是猜到了局面的转变,冰人代表哼笑一声,哪怕隔着模糊的屏幕,都足以推断出他的神情,是正义的、凛然的、以及洋洋得意的,“一群恶心的卑劣生命,你们根本就不配存在!” 迦勒握拳,眼底闪过凶光,“你——” “迦勒,不行!”后侧的伽德、伽斓齐齐伸手,拦住了始初虫种的动作,他们近乎强硬地压下迦勒的手臂,以眼神暗示,都难以抚平那股汹涌在对方眼底的火苗。 乌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捏着腰侧匕首的手背绷出几根明显的青筋。 歌利亚拧眉,冲着身后的虫群们无声摇头,示意他们冷静。 他只冷声询问:“那么,如何你们才能相信我们的诚意?” “相信?诚意?”在其他人沉默之际,冰人代表变成了唯一的发言者,“你们还有这玩意儿?” 歌利亚开口:“我们今天的目的很简单,一则为了我族殿下讨要险些被星盗误伤的说法;二则为了贸然入侵伊利斯帝国的赔偿协议签订。” “赔偿协议书上的内容足以让帝国满意,想来我们的诚意也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相信——千年前的虫族和千年后的虫族从根源上便有了不同,您用千年前的罪行衡量现在的我们,是否有些太过苛刻无理?” “最后,如果做,才能相信我们的诚意?” 最后一句歌利亚说得言辞恳切,他甚至是其他虫族成员,他们谁都不在意需要向外进行多少赔偿,他们只在意事情的处理结果能不能让mama满意。 有关于“星球屠戮者”的过往是从前宇宙内不可说的可怕事件,但恐惧终究败给了时间,如果今日没有冰人代表提起,一整个帝国议事殿大抵也不会想起。 冰人代表:“想要我相信你的诚意?” 模糊的屏幕上有光影晃动,他的语气也愈发显得洋洋得意,“既然想让我们相信,那就拿出你们作为赎罪者应有的诚意!你们曾经侵略占据的星球资源是不是也应该返还!” 虫族的行事理念不存在息事宁人,但会存在为虫母的满意而让步。 在冰人代表的咄咄逼人下,歌利亚几乎没有多想,正准备点头应声、尽早解决此事,下一秒却被身侧的虫母按住了手臂。 “mama”两个字被他咽在了嗓子眼里,以为虫母不快的歌利亚有些慌张,但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对方伸出戴着纯白手套的手,落在了光滑的晶石桌面上。 噔噔。 忽然响起的敲击声打断了冰人代表慷慨激昂的发言,顿时所有的目光注视都落在了声音的源头—— 是那位从进门入座便一言不发,真的如同“吉祥物”般的青年。 本想秉持“哑巴”人设一直到会议结束的阿舍尔点了点指尖,在开口发言与可能暴露身份的两个选择里,他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就当是为他们叫自己的那声“mama”吧…… 于是,迎着罗淮·威尔斯近乎震惊的视线,生有虫翼、戴着面具的青年缓缓起身,发出了罗淮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声音—— “适可而止吧。” “真正恶心又卑劣的生命到底是谁?” “不如这次我带大家一起回忆一下?” 在虫母出声的那一刻,在场每一个雄性虫族的心脏都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近乎不敢置信的狂热惊喜下,是mama愿意站出来“保护”他们的偏爱。 看,mama果然还是爱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