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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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非曲看着帮主,重复:“一个?” 她脑海中也有调查方向,不过是千头万绪。 毕竟姚婆婆身边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有对她下毒手的动机。 朝轻岫:“我在思考一件事,凶手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作案?” 第109章 朝轻岫想, 易地而处,若是她想对姚婆婆下手,肯定不会选择这里。 碧涛十一是一艘正在航行中的船,整个案发期间, 都没有外部人员出入, 可以视作一个孤岛, 上面人员数量都是有限的。侦探可以迅速确认,凶手其实就是船上的某人。 江南一道的绿林豪强不少, 换做陆地上, 凶手在作案后, 大可以将黑锅甩到流匪头上。 如今这样行事,几乎算是明明白白告诉众人,姚婆婆的死就是她身边人下的手。 朝轻岫检查过尸体, 确认线圈中的刀片与手指上的伤口形状是一致的。她听见尖叫声时, 姚婆婆也才刚刚中毒身亡。 既然是中毒身亡,那就激情杀人的可能基本就可以排除。 朝轻岫于心中在凶手身上打了个“蓄意杀人”的戳——既然是蓄谋杀人, 那么凶手会选择一个容易暴露自己的地方下杀手, 那就必然有其理由。 受到帮主的提点后,徐非曲也微微沉吟。 这样看来,确实有些奇怪。 朝轻岫温声道:“姚家那些人虽说都有杀害姚婆婆的动机, 却都没有迫切到非得在这里动手的地步, 等下了船再行凶也是一样, 还更不容易引起怀疑。”又道,“待会让穆兄弟去问问船工,我想知道, 最近是不是有人在偷偷问船工买饭。” 徐非曲怔了一下。 从凶手为何要在船上行凶,到是不是有人在问船工买饭……她觉得朝轻岫的说话风格还挺跳跃。 这二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 只是徐非曲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 徐非曲:“此事与凶案有关?” 朝轻岫微微一笑,又道:“其实我尚无十成把握,若是不幸猜错,咱们再从别的地方着手。” 徐非曲欠一欠身,表示遵命。 跟还考虑了猜测失败后行动路线的帮主不同,徐非曲对朝轻岫的猜测存在着堪称盲目的信任…… * 船上发生命案后,船工们按照穆玄都的要求,一直牢牢看住姚家一群人,即使考虑到日常生活需要更宽敞的空间,不能让众人一直待在一个房间内,也只许他们在规定的范围内动。 姚彦义一脸不高兴的神情,他时不时站起身,左右踱步。 与堂弟相比,姚彦文看着倒是冷静很多,只是眉间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如果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正用劲攥着自己的手,指甲在掌心中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的凹痕。 张千针沉默不语,李格永也不大自在,只是因为曾混过江湖,还花了冤枉钱买了住不上的房子,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暂时还能支撑得住。 对于当前情况适应良好的,大约只有脑子已然糊涂了的赵管家。 姚彦义嘟囔:“我想出去吹风。” 他说话时并未注意到,方才那位“六扇门捕头”的身影,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外。 姚彦义随意打量着船舱内的装饰品,完全没注意到朝轻岫正站在舱门处,他似是不耐烦,然后百无聊赖地踢了身边人一脚,抱怨道:“祖母一直倚重你,那就由你说说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姚彦文呃了两声,道:“总不能把姑祖母的尸体就这么放在船上,还得……”一语未尽,余光瞥见朝轻岫的衣角,立刻站起行了一礼,然后道,“朝姑娘。” 朝轻岫这才走近,道:“我方才无意听到两位正在谈话,既然不好把姚老夫人的尸体就这么放在船上,那二位打算如何?” 姚彦文神情稍显黯然:“总得买具棺材,好让姑祖母入殓。” 朝轻岫颔首:“听起来甚合情理。” 姚彦文咳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按照姑娘之意……” 朝轻岫:“在下已经跟船工说过,先就近停靠,以便诸位可以及时处理姚老夫人的身后之事。” 姚彦文躬身一礼:“多谢姑娘体谅。”又道,“上岸之后,咱们会向附近县衙通报船上之事,也好早早找出真凶。” 朝轻岫:“距离船只靠岸还有段时间,若是能在此之前就找出凶手,岂不两下方便?” 姚彦文还未回答,李格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微微发颤:“姑娘知道凶手是谁了?” 朝轻岫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在下恰巧遇见了这样的事,自然要略尽绵薄之力,只是还有些问题还需确定,得再问几个问题。” 姚彦义:“你又要把咱们带出去问话?” 朝轻岫声音温和:“不必,在这里问也是一样。” 姚彦文:“姑娘请说,姚某知无不言。” 朝轻岫缓缓道:“第一个问题,姚老夫人的眼睛是不是已经不大好了?” “……” 众人陷入沉默,只是沉默的原因不尽相同。 有人是惊异,有人在沉思,还有人如李格永这样,面上露出了明显的迷茫之色。 她挠了挠头,道:“我没怎么注意……” “正如姑娘所说,近年来老夫人的眼睛已经不大行了,许多东西都瞧不清楚。只是老夫人甚是要强,从不肯告诉旁人。” 说话的人是张千针。 她其实只说了一部分真相——结合之前李格永所言,近年来有很多冠着老夫人名头的绣品其实出自张千针之手,姚婆婆不肯明言自己视力不好,当然是担心夺人作品的事情暴露。 被张千针提醒,李格永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样说来倒也难怪。我记得老夫人脾气越来越坏,不远处的东西也常喊旁人去拿给她。若说是眼睛愈发不好,我就明白了。” 朝轻岫笑笑——这件事情李格永知道,在单独交流的时候却没想过告诉她。 有时候人们会习惯性地忽略自己觉得不重要的事情,许多关键的线索,就藏在那一个个“不重要”里面。 李格永又纳闷:“姑娘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朝轻岫:“因为那枚淬了毒的刀片是放在线卷当中的。” 李格永:“……” 对方好似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她心中的疑惑却并未因此减少。 李格永想,或许这就是她当年没饭吃时,只能在江湖上打混,却进不去六扇门的原因。 朝轻岫进一步解释:“刀片很普通,只是单纯拿着线卷,哪怕碰到放着刀片的地方,受伤的概率也不会多高。” 但凡碰过家伙什,哪怕只是碰过厨房中的菜刀,也能意识到,若是指腹在刀刃上摸一下就会受伤,那这对刀刃的锋利度其实有着相当高的要求,一般很难做到。 朝轻岫:“所以我想,老夫人拿着线卷时,手指正在用力,然而线卷本身并非重物,老夫人不必用力就能拿起。”她从袖袋内取出了一个没做过手脚的线卷,拿在手中 ,微微用力,道,“张姑娘,你在老夫人身边学习,觉得这个动作像是什么?” 张千针不必思索,张口便道:“像在摸索线卷上的线头。” 朝轻岫:“在下也这样想。”又道,“若是老夫人目力正常,自然会用眼睛来寻找线头。而且刀片藏在线卷当中,难免会凸出一块,要是老夫人视力良好,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一点。”又道,“凶手处心积虑,想要谋害老夫人,若是一击不中,难免会让老夫人起了防备。此人之所以如此安排,是笃定自己十有八/九能够得手。”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旁人却很快领会到了朝轻岫的言下之意——凶手是那个知道老夫人视力不好的人。换了不清楚内情的人,肯定得担心老夫人发现线卷的模样不对劲。 姚彦义立刻看向张千针,大声:“只有你知道祖母视力不好……所以是你做的手脚?” 张千针面颊涨红,额上跟着渗出汗珠,不断摇头:“不是我!” 姚彦文犹豫一下,道:“此事或许还有隐情,咱们先听听张姑娘是怎么说的。” 不等张千针说话,朝轻岫就道:“我不怀疑张姑娘,或许她与老夫人相处得不好,却没有非要在船上动手的理由。” 姚彦文忍不住:“那朝姑娘觉得……” 朝轻岫看了姚彦文一眼。 张千针跟姚彦文随在老夫人身边多年,两人相处得还挺和气,前者知道的事情,未必不会告诉后者。 朝轻岫并没有忽略,在方才那一瞬间,姚彦文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忽略姚彦文的疑惑,继续问:“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姚老夫人吃饭的时候,通常会叫谁陪伴?” 李格永答:“一般是我跟张姑娘,文公子偶尔也会过来。” 姚彦义听见李格永这么说,皱了皱眉,不大高兴地别过脸去。 这个问题乍看并不重要,除了证明姚彦义没有堂兄孝顺外,似乎不存在任何价值,朝轻岫唇边的笑意却因此微微加深,她继续道: “第三个问题,这位义公子是否常年在书院内读书,之前很久都没有跟老夫人见过面?” 姚彦义面皮抽动了一下,好半天才道:“你什么意思?” 他并没说是,然而此时不出言否认,就等同于承认。 朝轻岫客客气气道:“我只是在猜测,足下会不会根本不是姚彦义,所以才不敢跟着老夫人一块返回老家。” 她说得轻描淡写,然而这些话落在姚家众人耳里,却不吝于晴天打了个霹雳。 姚彦义更是面色大变。 他的脸上本来一直有种任性,浅薄跟不耐烦的神气,此次此刻,方才的所有情绪都瞬间冻结,五官扭曲成了凶狠与惊慌的形状。 朝轻岫淡淡道:“诸位都在船上待了不少时日,之前都能相安无事,如今突然起了杀心,必然有突起杀心的理由。再想想近来碧涛十一上的变故,那就只有一点——为了加快行船速度,碧涛十一最近一直没在附近的码头停泊,船上乘客无法找到下船的机会。 “凶手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得一路跟到姚家老家那边去,哪怕老夫人没认清他是谁,多年未见的‘堂兄’对兄弟的印象也已经模糊,家乡那边未必就没有人能认出他的底细。” 听到此处,姚彦文忽然开口:“老家那边有照顾过义弟的人,那人原本跟在婶娘身边,婶娘带着义弟走后,也跟着走了,直到前两年才回的家乡。” 众人露出明悟的神情,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姚彦义。 他面色一会青一会白,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朝轻岫:“老夫人一死,船自然会停下,船工并非官府人员,不好对命案横加干涉,再加上两位姚公子都是读书人,那么此事会由你二人负责。”又道,“考虑到尸体被发现时正跟张姑娘同处一室,张姑娘自然就会被当成第一嫌疑人被软禁起来,那么等船只靠岸后,凶手也就有了脱身的机会。” 听着她的话,旁人也都醒悟过来。 之所以姚家众人如今都处于被看管状态,是因为朝轻岫第一时间上来亮明了身份,否则后面的情况多半会按照她描述的那样,按照只有张千针一人被当成嫌犯的剧情发展下去。 朝轻岫又看姚彦义,道:“方才问话的时候,除了姚婆婆外,其他人都觉得你读书的本事不成。此事可以理解为姚婆婆是你的亲祖母,所以不管孙子成绩到底如何,都会加以勉励,但也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姚彦义成绩其实尚可,只是你并非他本人,才给众人留下了跟传言不相符的印象。”又道,“你不愿被人发现真相,于是以读书的名义躲在舱房中,却没有当真读书。当然这一点对学生来说也算正常……” 听到这里,徐非曲默默看向朝轻岫,显然对上司的观点有不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