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色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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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马建良听见屋外有动静,打开房门看见叶芸还坐在桌前。她最近临近毕业,事情比较多,经常忙到很晚。 然而马建良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却看见她没在画稿,只是盯着几张稿纸发呆。平时戴在她手上的那枚戒圈被她取了下来,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拧,戒圈在桌上旋转,反射出细小的光圈。 马建良倒了杯水,询问道:“你打算跟他重归于好了?” 戒圈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倒在了她面前的稿纸上。 叶芸收起那张原始手稿,拿起戒圈放在眼前看了眼,顺手抛进了废纸盒里,站起身对马建良道了声:“晚安。” 第二日叶芸出门的时候,那只名贵的腕表已然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叶芸和陈教授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何嘉在她早些跟陈教授见的面,此时并没有离开,还徘徊在陈教授的办公室附近。 叶芸见到何嘉并不意外。她和叶芸在大学期间是关系较要好的同学,年初时叶芸同何嘉谈到过彼此的设计理念,她们经常会在一起交流,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后来发生过一件怪事,还是几个月前了,叶芸丢过一次画稿。她向来是谨慎的性子,那次丢失实乃蹊跷。 也正是因为痛失画稿,叶芸在难过了一阵子后,决定更改毕业作品的思路,整个设计理念来了次前所未有的颠覆与突破。 可就在昨天提交作业的时候,叶芸无意间发现,何嘉递交的那份作业和她当初丢失的画稿有异曲同工之处,就连设计思路都高度吻合。 何嘉敢这么做,定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她家底过硬,为了顺利毕业,可以眼睛也不眨地将叶芸当作垫脚石。假使不是后来叶芸临时更换了设计思路,昨天她不仅有可能被除名,事情一旦闹大,她的名誉受损,叶茂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从学校出来后,一阵阵后怕在叶芸心头盘旋,如果不是要赶去俞老板的厂子,也许冲动之下,她真的有可能找何嘉对峙,或是找陈教授理论,为自己讨个公道。 然而经过一夜,她的世界迎来了新的篇章,再次碰上何嘉,她多了丝底气。 路过何嘉身边的时候,叶芸目不斜视,拿着透明封壳径直掠过她。饶是如此,何嘉还是隐约看见了塑料封壳下熟悉的画稿,那一刹,何嘉脸色骤变。 叶芸的确有个习惯,她会将同一系列所有版本的画稿夹在一个壳子里,方便随时翻找,这个习惯何嘉很清楚,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拿走的那个夹子便是叶芸手上最原始的稿子。她却不知,那幅作品,几年前叶芸就画过一版,当初她还拿给陈教授过目,陈教授在那幅草稿旁写有批注和时间,跟叶芸稿纸上的创作时间是同一年份。 这张原始稿就是叶芸手中的把柄,只是拿出来太具风险,陈教授必然也会牵连其中。何嘉的家人要想保她,势必就会给陈教授施压,最终逼得陈教授里外不是人,让他必须得在利益和正义面前做出抉择。 师生一场,陈教授和谢玉淑待叶芸不薄,临毕业了,她并不希望陈教授因此受到不好的牵连,给他日后的工作带来阻碍。 叶芸踏进陈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透明封壳已经翻转过来,那张原始画稿被她收到了内侧。 交谈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叶芸起身打算离开办公室,陈毅瞧了瞧她,开了口:“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了?” 叶芸顿住脚步,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他:“我想知道陈教授是会帮我,还是帮她?” 陈毅推了下眼镜,不疾不徐地说道:“真相不会因为别人质疑而失去价值。” 叶芸冁然一笑:“我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陈毅抬起眉头,意味深长:“昨天下午我瞧你脸色难看得很,过了一夜,判若两人,看来是受到高人点拨了?” 叶芸抿着唇,笑而不答。 陈毅慢悠悠地打开抽屉:“你是我一路带过来的,为人师能力有限,但也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他将抽屉里一张帖子递到了叶芸面前:“玉淑说你一直想找机会结识陶主编,这是他们创刊纪念活动的邀请贴,你到了那边自报家门,陶主编会给你交流的机会,至于事情能不能办成,你要事先做足准备工作。” 叶芸双手接过帖子,激动得无以言表。 何嘉仍然没有走,叶芸刚出了办公室,她又进去了。 在离开学校的那条梧桐大道上,何嘉叫住了叶芸。 隔着很远的距离,叶芸回过头来,何嘉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为什么?” 高悬在头顶的烈阳如炽热的金球,照亮前方的康庄大道,叶芸的眼里折射出熠熠耀茫,付诸一笑:“祝你出国顺利,再会。” 转过身,桃李年华的梦想正在以圆满的姿态落下帷幕,她的人生正式迎来新的阶段。 第61章 陶主编是个热爱中式美学, 同时也能够接受新潮审美的从业者。当晚,纪念活动在文华大酒店内举办,到场的许多宾客都是文化界响当当的人物。 去见陶主编的那天, 叶芸穿了身自己改良的旗袍, 苍翠水墨的花色,外头覆有一层透明的绡,走起路来,那若影若现之姿灵动倾城, 让陶主编过目不忘。 很难说到底是陈教授夫妇提前替叶芸打过了招呼,还是她同陶主编投缘。两人见上面没多久,陶主编便邀请叶芸到她那桌。 后来整晚, 她几乎都待在陶主编身边, 旁人来敬酒,陶主编毫不吝啬, 介绍叶芸跟那些从前她只听过名字的大人物认识。 这次前来,叶芸收获颇丰, 为她打开了新的社交圈,当然,酒也没少喝。 中途,她起身去洗手间, 刚出大厅,小缚便跟了上来, 问她:“叶老板, 你喝多了没?” 叶芸眉梢染着笑意:“能让我心甘情愿喝多的机会不多, 我万一要是醉了, 你得想法子提醒我别失态了。” 小缚这个直肠子还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能体面离场,过道一扇包房的门被服务员推开了, 叶芸侧过头看向包房内,迎面坐着的男人穿着妥帖的深色衬衣正侧身同人说话。似是察觉到门口的身影,白闻赋转过视线,眼尾的笑意未散,在见到叶芸的那一刻,笑意加深。 仅仅一眼,门又再次合上,阻隔了视线,小缚在旁问道:“叶老板,怎么了?” 叶芸轻轻一笑:“没什么,遇到熟人了。” 再回到大厅后,叶芸寻到机会单独和陶主编聊了会,并约定了几日后登门拜访的日子。活动到了尾声,叶芸已经喝到了极限,她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跟陶主编他们道别。 刚走出大厅,她的步子便开始飘浮了,走廊的光晕在她眼前摇晃,她伸手轻唤着:“小缚。” 小缚抬起胳膊去搀扶,手举到一半被人拦住,小缚抬眼对上鲁子凶悍的眼神。 叶芸没扶到人,回过头时身子晃动,腰上一紧,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白闻赋身上,她刚要训斥小缚,抬起头对上一双薄长的眼睛,防备一下子荡然无存,声音柔软如水:“闻赋。” 他呼吸微顿,回她:“是我。” 叶芸眉眼立刻化开笑意,昂着细嫩的脖子,笑盈盈地说:“我有好消息跟你分享。” 说着便拉起白闻赋往后门走,小缚着急地拦在他们面前,面色紧张地说:“叶老板,你怕是醉了。” 小缚的工作之一就是保证叶芸的人身安全,这也是马老板和周厂长反复跟他强调的。 小缚一直遵循着这个工作原则,但耐不住这次是叶老板主动扯着旁的男人,过去从没发生过,他认为指定是叶老板喝醉酒了,想着带她赶紧离开。 叶芸却告诉他:“我跟他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他是......” 叶芸本想跟小缚解释下她和白闻赋的关系,话到嘴边突然不知从何解释。不光是小缚,就连白闻赋都挑了眉眼朝她瞧过来,等着她说下去,但是她不说了,耷拉着脑袋,真一副喝醉的模样。 白闻赋只能替她跟小缚说:“你去里面守着,我们说会话。” 小缚还是有些不放心,鲁子的手掌适时地按在他肩上,略带施压。白闻赋直接无视他,带着叶芸走到室外。 这里不同与喧闹的前厅,月光洒下来,前面是一片小湖,周围寂静无声。叶芸和白闻赋坐在大理石台阶上,喝了酒的缘故,她脸色绯红柔润,眼神也是迷离摇曳的。 刚坐下来就说个不停:“那天多亏你给我出主意,让我不要撕破脸去冒险,结果我还真换来了实用的好处。” 白闻赋顺着她的话问:“什么好处?” “我得到了结识陶主编的机会,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的。就在刚才的创刊纪念活动上,我不仅坐在了陶主编身边,她还给我介绍了不少人脉,最最重要的......” 她转过头来,故作神秘的眯起眼睛,醺醉的笑容漾在唇边,让人欲罢不能。 “你想知道吗?”她对他卖了个关子,说起话来声音时而柔软,时而跳跃。 他含着笑意看她:“你说。” 她朝他凑了凑:“那你给我靠着,我有点坐不住了。” 白闻赋伸出手臂让她靠在他身上,叶芸虽然喝了不少酒,有气无力的样子,语气还是难掩兴奋:“陶主编同意让我带着材料去她那里进行详谈,不出意外,秋季期刊上我能争取到一个版面。” 叶芸竖起一根手指伸到白闻赋眼前:“一个版面,你能想象吗?” 白闻赋看见她伸到面前的腕上戴着的手表,捉住了她的手腕攥在掌心里,眸光骤沉。 叶芸绵软无力地说:“闭上眼睛我还住在二尾巷,躲在房间里偷偷看服装杂志,睁开眼,我的品牌竟然可以出现在杂志上占据整整一个版面。闻赋,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大理石砖凉,他将她抱到了腿上。她没有抗拒,顺从地将手腕挂在他的脖子上,眼里闪着动人迷醉的光晕:“要是梦......就不要醒了......” 她已经分不清是在说版面的事,还是眼前人,过于和现在不停变幻,在酒精的催化下,她的思维开始慢慢沉沦。 “不是梦。”他贴着她的耳边告诉她。 旗袍侧领的扣子绣有一片独特的叶子,中式盘扣将叶瓣扣合在一起,组成一片完整的叶片,设计巧思,但此时,他只想解开这片叶子,虽然想法不入流,却挥之不去。 光滑的绡纱在白闻赋的手中,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玲珑的腰线。异样的感觉撩动在叶芸的心窝里,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更加直白。 她仰起脖子,嘴唇似有若无地贴着他的下巴,听见他出声问她:“难受吗?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要,再聊会儿。”她语气娇嗔,往他怀里钻了下。 他低笑道:“能听清楚我说话?” 她点点头,神态娇憨:“能的。” 他目光微垂,手指顺着她的秀发抚摸着她微烫的脸颊:“他现在带着妈在穗城安定下来了,这两年也就春节我会过去一趟。以后,你要是不想跟他们见面,也就不见了,我们在这......” 白闻赋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下坠,她柔软馥郁的唇瓣顺着他的下巴摸索到他的唇角。 他眼里是纵容的温度:“看来不是想聊天。” 叶芸的眼眸醺醉而失焦,小巧柔滑的舌尖探了进他的唇,寻找炽热的归宿,微甜的呼吸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让人血气上涌。 白闻赋握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他的吻强势又温柔,与他接吻,叶芸总能感受到被深深的眷恋包围着,哪怕意识朦胧,心脏仍然软得融化。 她的手探到了他的腰带,去解他的裤子。脑中迷迷糊糊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脱掉他的裤子,看看他腿上那道疤。这成了她始终惦念的事情,即便是分开的这几年,她也时常会梦见滑进被窝里去找他的右腿,可是,每次差一点就要看到时,梦里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始终没能看见。 白闻赋呼吸停顿,按住她的手腕:“在外面。” 叶芸皱起眉,执拗地要去脱他的裤子。 她的手不安分,他没法放任她胡来,只能攥住她的手腕。叶芸气急,从他怀里坐直身子,酒精的催化下,赌气的声音也分外孩子气。 “为什么不行?” 白闻赋眉梢略扬:“你醉了,醒了再说。” 喝醉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醉,她挣扎着从他腿上站起身,气急败坏道:“我没醉,清醒得很,你就是恨我当年离开你,故意不让我痛快,每回见着我都得刺激我几下,让我对你心生愧疚,是不是?” 她立在他面前,双手叉着腰,故作凶狠的样子像只柔软炸毛的猫咪,惹得白闻赋发笑:“你愧疚了?” 她鼻腔“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迈下台阶,布料贴合着扭动的腰胯,勾勒出成熟妩媚的身段,绡纱飘渺轻盈,一步一景皆如诗画,踏在他的心跳上。 白闻赋静静地注视着她迈下最后一层台阶,前方是拦住的湖泊,哪也去不了,他等着她回头,回到他身边。 叶芸走了几步,发现无路口走,长空寥廓,她的背影陷在疏淡的月光之下,逐渐肩膀耸动,弯下腰脱掉高跟鞋,回过头负气地砸他:“你以为我离开你好受吗?” 白闻赋抬手接住,她又脱下另一只鞋,再次向他砸去时,已带了哭腔:“你以为我甘心吗?” “别再来招惹我。” 她赤着脚朝另一头走去,白闻赋提着她的高跟鞋,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