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那些过去的日子好似早就被掩藏在华丽曼妙的衣衫下,再也窥不见半分污浊。 但事实上,如同藏在脖颈处银针,外头看不到,但每时每刻,都在刺痛着她的脖颈,让她没有一刻敢遗忘。 - 她开始朝她唯一的女儿讲述自己的从前。 梅姨娘原名并不叫这个,甚至她的名字里都没有梅字,她叫佟卿仪。 就如同薛夫人也并不叫薛夫人,原名叫郑丽琪一样。 但她们总喜欢用前面这个名字来代替后面这个名字,因为前面这个名字带来的荣耀,要比后面这个名字给的多。 佟卿仪,只看字眼便能够看的出来,她父亲的文学素养绝对没有低于郑家。 童年的美好生活她已经记不清楚,而那些绫罗绸缎、锦衣玉食,都随着她父亲的流放而消烟云散。 唯一让她记得记得从前出身的地方来自她的琴棋书画,用金钱和天赋,灌溉出的喜好。 她并不知道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但她知道她娘不愿意抚养她,而是要跟着父亲流放的路途。 于是,她被托付在娘亲的一位手帕交身边,她唤那个人姨母。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处处要看人眼色,不止要看主人家的,连下人的眼色也要看。 她从这个时候学会了讨好。 幸运的是,她在这件事上格外有天赋。 但说道这里,她咬着牙,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狰狞:可我那位姨母,要把我嫁给一个家里只有几亩田地的寒门书生。 寒门和寒门是一样的。 有的是世家分支,即便和主家已经没有往来,但在分家的时候有的都能分出足够百年生存的纸张、书籍。 有的,是读过几本书,但家道中落,无法为自己捐官,甚至连举孝廉都没有门路的穷苦书生。 但显然,她的夫君,是第二种。 她的姨母告诉她:低嫁好,低嫁才能不受气,谁家娶回去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不捧在掌心里? 况且,夫妻本应互相扶持,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若两情久长时,携手共度岂不妙哉。 她信了。 于是带着母亲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嫁妆,满怀期待的绣自己的嫁衣。 等到洞房花烛时,她抬眸望向自己夫君,绽出盈盈笑意,羞怯的唤一声:夫君。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又有家了,即便日子不像小时候那般要什么有什么,但总归不会她多吃几口就会有人摆眼色,她晚睡会儿晚起会儿都要被酸大小姐脾气。 开始总是很好的,虽然她不仅要适应没有侍女还要学习喂鸡、学习生火做饭。 嫁妆没有任何波澜的成了他们一同拥有的财务,她的夫君已经拥有了她,当然名正言顺的而拥有她的嫁妆。 但新婚没有几天,贴着的喜字都还没褪色,婆母公爹的嘴巴和眼神比她未嫁时候还要毒辣。 但这并不是最难熬的。 婚后一年,她被租给了来村里收佃租的富商管家。 佟卿仪突然尖锐的朝着薛闻尖叫,她激烈的喊着:她害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若嫁入贫寒之家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就像木犁、像锄头一样的被租了出去,用来换十两银子,没有人在乎我的拒绝,没有人听我的拒绝。 因为我,从嫁给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属于他的器皿,其中而一个。 没人会在意一个器皿究竟如何想的,没人会在意一个器皿的反抗。 但幸好,她这张脸生的足够好看。 管家将她献给富商,富商将她献给想要京里的官员,官员想找个人靠山便将她献给薛侯。 那段时间,她兜兜转转在无数男人手里,薛侯对她来说 ,是救她出泥潭的浮木,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她生薛闻的时候才将将十七岁,却好似将一辈子的苦全都吃尽了一般。 她需要薛侯,需要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给她一个栖息之所。 不至于颠沛流离,不至于辗转几人之手。 - 揭开伤口总是痛苦的,尤其是薛闻两辈子头一次听到佟卿仪的心声。 上辈子,她没用娘亲说出这些话,在她一句别让娘为难之时,便默不作声的同意了所有。 佟卿仪咬唇,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为娘这么苦都过来了,现如今不过是让你做你姐夫的继室,又哪里委屈你了? 人啊,要懂得知足,要懂得认命。 薛闻深吸一口气,却无论如何都 喘息不过来。 她的脖子上,好像吊上了个绳索,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吧。 她要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想过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