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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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什么,竹绣后纱影晃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出了何事。”带刀侍卫站在众人前,扫视一圈,“春五娘,你来说。” 春五娘脑子里转了得有一千个弯都没能想办法把自个儿摘出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叩拜:“五娘的错,鳌家的公子来要人,奴实在没办法,将人放了上来。” 这放花楼的掌柜有点意思。 谈善动了动跪得发麻的腿,暗自思忖。 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推给鳌家,明里暗里说鳌庭是来抢人,别管抢得是什么,皇宫的脸不能丢。 隔帘后的那道虚虚的影子果然屈尊开了口,不紧不慢:“哦?要什么人。” 春五娘用帕子装模做样地揩泪:“将将给爷弹小曲儿的那位,叫画桐。”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得罪就得罪到底,“这不是坏了放花楼先来后到的规矩吗。” “是吗。” 谈善一顿,听见上首那道声音淡淡说:“可他弹得难听。” “……”谈善没忍住,肩膀耸动了一下。 “呦——我当是谁在这儿。” “殿下怎么有空出宫,还来了京中著名的烟柳之地。”鳌庭假笑着拱手一行礼,“明日上朝纠察院的折子恐怕要淹了明光殿。” 余光擦过来一双镶金带玉的锦靴,谈善的太阳xue跳了一跳。 小胖子变成大胖子,还是讨人嫌。 “你这话说得稀奇,我们家殿下出来自是有要事。倒是您,鳌家的大公子,跑到这种地方来寻花问柳,还敢顶撞世子。” 谈善只觉得耳边说话的人太多,他匍匐了身子,见缝插针揉鼻子,免得在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环境下打喷嚏。 他深觉自己适应性强。 鳌庭就是怕落了面子,抱琴的带不走算了,他今儿非得带个人走。 “我不跟世子爷您抢东西。”他往后退,“我换一个。” “我要带走他。” “喂,落汤鸡,说你呢。” 一旁好端端跪着的谈善:“……” 他冷不丁成为视线焦点,转念一想跟着鳌庭说不定能知道更多。反正也容不得他拒绝,于是他干脆:“好。” 气氛怪异地停滞。 怪异到谈善胆大包□□上看了一眼。 那帘子徐徐撩开,他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深艳的眼,似笑非笑:“本宫听闻你叫阿船,擅琴,可引鸟儿栖息。” 谈善看着他,心里想:擅个鬼,我那水平你还不知道,宫里赶鸭子上架学了两天,狗听了直摇头,鸡听了愤而自杀。 哦,那是黎锈。 不是阿船。 谈善老老实实点头:“是的,爷,我擅琴。” “留下,宫里头老太太缺个琴师。” 徐流深抬抬手,硕大一颗玛瑙玉石光芒妖冶。他支颔笑了会儿,下一秒又变了脸,冷冷:“至于你。” “吵得本宫头疼,扔下去喂鱼。” 他说的是鳌庭身边的跟班,那跟班脸色苍白,两股战战。正要张嘴求情被一块破布塞了嘴拖走,只发出惊恐的“唔唔”声,脚在地上蹬出两条长印子。 鳌庭一口气硬是憋了回去,铁青着脸,怒而不发。 谈善听他三言两语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再次愣了愣。袖口纸折飞鸟黏了水,没滋没味地耷拉在手臂内侧。 恐怕黎锈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少年玩伴,死了就死了。 他确实对十七岁的徐流深知之甚少。 徐流深这时候已有千年后鬼的气质,漂亮得雌雄莫辨。话说得多了,脾气却很不好,有点阴晴不定。 谈善骤然退缩。 他心想要不我还是跟着鳌庭回去吧,偷谋逆证据的可能性比让徐流深相信他大多了。 守在门外的侍卫训练有素清场,人都走了,春五娘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终归不忍:“奴先领阿船下去换身衣服,世子您看……?” 徐流深将那颗硕大红玛瑙掰正,抬起眼:“让他留下。” 两扇门在背后合上。 “本宫看你好似不愿意,怎么,跳了一次湖还想跳第二次?”他话语讥诮,“这么不待见本宫?” 小冰块也有小冰块的好,之前说话不回这么难听。 谈善叹了口气,将不小心贴在湿哒哒袖子上的纸折飞鸟拿下来,放到身边。 “殿下,你想听实话?” 谈善斟酌了一下词句,说:“我不愿意进宫。” 他自称“我”。 娃娃脸的侍卫皱眉,正要开口听见他主子幽幽地问:“为何。” 谈善冷得很,大半夜从湖水里爬出来,又在船上吹了半天风,他隐隐感觉自己有点发烧,额头guntang。 他对那座死人坟冢一样的宫殿还是心存芥蒂,那里没有人能护住他,他随时可能毙命。 再死一次对鬼的消耗太大了,况且他做事从来事不过三。 他不会再来这里第三次。 “你宁愿在放花楼做一个戏子,也不愿意跟本宫回去?” 徐流深折了帕子擦手,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底下湿衣的少年长发湿漉漉地绞在身上,想了想仰着脸看他,轻轻:“殿下,不是这样比的。” 说话语气柔和,不像旁人怕他、畏惧他。 徐流深心里烦躁无端消失了,他临到入冬便时不时要咳嗽,忍了半天胸腔里一阵憋闷的疼。他老还想着有人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有人叫他肆意一点,不要活得太累;有人讲故事给他听;有人答应他给他带生辰礼;有人临死怀里滚出来一块栗子糕,混着血吃下去是腥甜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