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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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琮狰今日朝事顺利,兴致也还行:“寡人看看。” 于是十份挑选后的答卷呈了上来,字迹工整,都是上佳。 徐琮狰翻了两张,其余都在徐涧手里。 八九岁的小孩写得出什么,明显作弊那几个该敲打敲打,答得太差的教儿无方,罚半个月俸禄。 “拿去问问徐涧,问问哪一篇他看得懂。” 话说到一半徐琮狰顿住,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徐涧。 徐涧抬头,但徐琮狰没看错他应该是笑了,尽管只是很短一瞬,接着他又恢复了平时老成持重的样子,喊他:“君父。” 徐琮狰感到有趣,他走过来时徐涧下意识把那份考卷往怀里藏,徐琮狰倒也没说什么,就问:“想好要什么样的伴读了?” 徐涧很快速地抿了下唇,看样子内心很是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指着其中一份说:“我想要这个。” 被传召的时候谈善其实很纳闷,他人生二十年就没交过空白卷,考到一半坐立难安。最后眼看时间快到了在试卷上画了个龟兔赛跑,算是表达尊重。 真正见到史书上姜昏侯本人,谈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画大发了。 第二念头是,鬼小时候挺可爱的,也没那么可怕。 第04章 面圣不得直视,谈善其实只在从殿门口进来时粗略抬头,逆着光,这位朝野上下皆知受尽宠爱的世子穿一身泛青带蓝的华服,坐姿端正,一点落日幽芒掠过他脸侧,勾出极其漂亮的唇珠。 安安静静,跟一座白玉观音菩萨似的冷清,没人气。 隐约能看出鬼的影子。 谈善觉得,他可能看了自己一眼。但外面照进来的夕阳余晖很盛,他也不确定。 过了笔试除他外的一共有十个人,从左至右他在最右边。他跟着一起行礼,不熟练差点踩到袍子,后背生出冷汗。 好在没人注意。 一干十岁左右的小孩还不值得高位上姜王开口,谈善贴地行礼时见到一截黑金的衣角,上绣龙纹。 太监尖利声音挨个儿报了他们家世。 鳌冲的儿子鳌庭是个小胖墩,行叩拜礼时金砖“咚”一声响。 谈善很想笑,很快他的名字也响起—— “侍中黎远次子黎锈。” 谈善笑容一收,抖抖嗖嗖下拜:“拜见王上。” 徐琮狰饶有兴致地开口:“寡人听说你不识字,此事可真?” “不识字。”谈善实话实说。 他身边一阵窃窃私语,小胖子鳌庭不屑地转过头。 谈善懒得跟他计较。 “如何?”徐琮狰看向一旁幼子。 谈善能感觉到徐涧在看他,记忆是触发式的,他这时候想起来自己应该是背过许一多说的那篇古文,里面除了讲“姜侯奢”外还有另一句:世子涧,幼聪而灵,其知如神。王大悦,力排众议而立之,取字流深。 《说文解字》中“灵”的原字是“靈”,解释是“灵,灵巫也,以玉事神”,所以后人大多猜测,世子涧大概有通灵的本事,而姜王笃信巫,认为世子涧是上天之祥瑞,因此宠爱有加。 他正乱七八糟地回忆,听见上首那位菩萨冷冷清清说:“可。” 欸? 谈善猛然抬了一下头。 徐琮狰没理会他失态,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样,将徐涧从头至尾看了一眼,最后笑了。 这类小事他本来不喜过问,让徐涧自己挑就是自己挑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做什么都是因为高兴,所以没刨根问底,摆摆手:“都留下吧,宫里也热闹热闹。” 转身时谈善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白华衫的世子殿下正在帮他君父收棋,他抿着唇,认真将所有黑子一层层垒高,手指上有一层薄冷的色泽。 他将每一颗黑子依次上摞,直到倒塌,又重来,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谈善乍然想起这个王朝的覆灭,姜王甚至没等到幼子继位。落日金辉,面前元宁殿地砖堆金,他心里愁绪蔓延,老成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谈善跟着其余十人一起,作为世子陪读进了元宁殿。 没半个月,谈善就快要憋疯了。 伴读生活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能接触到徐涧的时间非常有限。世子身份尊贵,做什么都由一道纱帘和大家隔开,身后永远跟着仪仗队和一堆宫女太监,完全找不到机会单独相处,更别说培养感情。 但偶尔也能找到一些漏洞,比如谈善会在徐涧的书卷里夹龟兔赛跑后续,虽然他很大可能看不到,现在故事已经从“乌鸦喝水”进展到“精卫填海”“猴子捞月”,不过最近谈善发现自己的画技实在有限,所以他光明正大偷懒了一天。 他能做的也就这个了,伴读的一举一动有人严格监视,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都会有人一一查验确认。 毫不夸张地说,整座姜王宫类同一座巨大的牢狱,大声说话、疾行都有罪,元宁殿静得如同坟冢,半夜挂个白旗就能原地招魂。 有一件更崩溃的事——元宁殿上下吃素。 “啊呀小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给给给,这是烧花鸭,一会儿吃完记得漱口。” “好呐。” 谈善蹲在膳房里面透气,眉开眼笑地接过鸭腿。他穿了件带毛的披肩,蹲在角落给烧一上午火,脸黑一块白一块的,但厨娘就是很疼惜:“哎呦慢点吃,没人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