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这是一个典型又巧妙的自证陷阱。 一件事要是没人做过,根本不会产生任何证据。 简若沉引诱道:“如果陆荣挟持了你的家人,逼迫你违法,那么我们可以先以营救你的家人为主。” 乔觉民呼吸急促起来。 他心动了。 关应钧接道:“我们和国际刑警有合作,即便你的家人被转送国外,我们也可以开启营救。” 其实很难,但现在必须这么说。 他看了那么多场审讯,知道攻心为上,“你要是死了,陆荣身为一个外人绝不会管你老婆和儿子的死活。” “他会放任你的家人自生自灭。” 简若沉赞赏地看了关应钧一眼,添油加醋道:“现在外面很乱的,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乔觉民越听越恐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害怕一切有可能会发生在家人身上的意外,害怕他们遭遇不测。 陆荣都敢指使他炸楼杀人,这样的人难道会比警察更可信? 要不是家人在陆荣手上,他肯定…… 乔觉民捏紧双拳,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忽然难以自制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的老婆和孩子被陆荣送去了菲律宾,在看到他们安全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为了家人能去杀人,自然也可以为了家人背叛陆荣。 乔觉民察觉到自己的心态转变,顿时微微一愣。 奇怪,半小时之前他还一心求死,半小时之后就变了个想法。 乔觉民后知后觉地看向坐在审讯桌后面的简若沉,一时毛骨悚然。 刚开始的时候,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再一开口,就被简若沉带着走了! 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乔觉民咽了咽口水,紧紧按着儿子的照片,眉眼微微往下压,祈求地看着简若,“只要能看到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就什么都说。” 简若沉深深吸了口气,“这期间你要是死了,我们不会——” “不不不!”乔觉民打断道。 他急的想站起来,手臂一用力,把锁住手腕的链子拉得嗤嗤作响,“我绝对好好活着!” 关应钧双眼微眯,“如果你出尔反尔……” “我可以立字据,我按手印!”乔觉民慌了,他不怕说真话,只怕妻儿遭遇不测。警察说得太对了,现在这么乱,菲律宾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香江这边还稍微好些,至少能吃到一点政府福利…… 关应钧出门拿了纸和印油让乔觉民字据。等他写完,简若沉才接着道:“接下来我们会借由媒体放出你已经认罪的消息,让陆荣放松警惕,间接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 乔觉民连声感谢,一张脸上沾满了泪痕,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牙齿上也都是被简若沉踹翻在地时摔出来的血,狼狈至极。 短时间内的心态转变让他茫然极了。 乔觉民喃喃:“简先生……我……我想问一下,大楼内造成的伤亡严重吗?有没有人……” 死。 他说不出这个字,尴尬地停在那里,喉结上下滑动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简若沉平铺直叙道:“朴永升病危,他的女儿断了一条腿,要截肢。目前暂时没有死亡,爆炸事故处理科和消防到的及时,都救出来了。” 乔觉民没有接话。 “乔先生,世界是由千千万万个家庭和个人组成的,保护家人的愿望不能建立在伤害他人的条件上。”简若沉说着,拿起审讯记录走到他面前,“这里签字,这里写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致。然后在所有时间上摁手印。” 乔觉民沉默着,垂着头,有点麻木地落笔。 简若沉的话源源不断钻入他的耳廓,宛如一记又一记的重锤,击打着他的鼓膜,“乔觉民,你保护妻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伤害的人也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孩子?” 乔觉民摁下最后一个手印,终于被良心的谴责和身为父亲的羞愧压垮了。他垂着头,失声痛哭。 回想这几天。 他竟然因为被威胁,慌得六神无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救回了妻子和孩子,又怎么和他们交代! 他无地自容,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审讯椅的桌板,仿佛这样就能叫心里好受一些。 简若沉拿着口供记录出去,张星宗和刘司正进去收尾。 大家忙碌近一个小时,才在a组的小会议室落座。 众人长舒一口气。 张星宗瘫在椅子上,拿了剩下的一个汉堡,“刘司正,你吃不吃?” 刘司正摆手。 张星宗就道:“没人吃我吃了啊。” 毕婠婠白他一眼,“馋死你得了。” 张星宗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口,有气无力地说:“你都不知道,简若沉审乔觉民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喘,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哪里不对劲,乔觉民就又寻死了。” “这样的犯人我们都没碰见过,要不是简顾问抓住了他的弱点,一击即中,现在我们看到的,说不定就是乔觉民的尸体了!” “唉……”宋旭义叹了口气。 越看越觉得这审讯方法难学,简若沉对情绪的把控力和控制力相当高,耐心也好。 换成他坐在乔觉民面前,在嫌疑犯嘴硬的那一刻,他就要急了。 毕婠婠喝了口冷掉的奶茶,“那现在怎么办?他妻子和儿子都在菲律宾,怎么救?” 让国际刑警救是幌子,说白了,乔觉民没到那个级别,去请国际刑警,得花简若沉的人情。 关应钧沉吟半晌。 西九龙总区警署破案再厉害也就是个分警署,跨国救人这种事还得更专业的人去才行。 他搜了一会儿关系网,最终还是决定给勒处长一个机会,让他为缉拿罪犯做点贡献。 自家人,不用欠人情。 第108章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地摊小说 关应钧道:“救人的事我来想办法。” 办公室里的灯很亮, 把每一个组员都照得清清楚楚,大家的神情都有些疲惫,连轴转了一整天, 又是走访又是抓人, 眼睛早就耷拉下来了。 简若沉打了个哈欠,“那舆论这边我来想办法。” 他也累,毕竟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干,白天上完学之后又马不停蹄抓人审讯,早已困得头脑发昏, 此时仅凭着一口气在撑。 关应钧舌根处泛起酸,心尖细细密密地痒。既心疼, 又知道这就是简若沉自己选的路。 他扫过去一眼, 克制地收回视线, “炸楼案基本已经定性了,大家可以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江含煜的另一个上家上。” 秘档的事情牵扯出那么多人, 不能就此不了了之,要想咬死陆荣,必须全方位下手, 一点钻空子的余地都不能有。 关应钧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 再熬下去神仙也撑不住,“今天就先到这里, 大家回去后好好休息, 明天上下午班,散会。” “yes sir……”a组众人胸口憋着的气忽然散了, 刘司正站起来时腿都打摆子,一瘸一拐往工位上走。 简若沉跟着关应钧进了办公室, 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发了一会儿呆,又张嘴打哈欠。 嘴巴刚张开,舌尖就尝到一丝冰凉的甜味。简若沉无精打采把两瓣嘴唇一合,半眯着眼睛嚼了嚼,口感软弹,满溢着茶香的小丸子在口腔里滑动。 简若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是奶茶里的粉圆?” 粉圆就是波霸珍珠,八几年的时候出现在香江,此时即将风靡全港,成为冲击泡沫红茶的一大力将。 警署的茶餐厅也跟上了时代的潮流,这就是今天的新品,简若沉买了两杯,混在十杯里,其中一份被毕婠婠拿走了,另一杯不知所踪,原来是在关应钧那。 关应钧把塑料杯里的奶茶倒进已经喝完的空杯里,拿了个勺子戳进沉底的粉圆里递给简若沉,随后边收拾东西边道:“江含煜上家的事你有没有头绪?我估计他和给你下药的人有一定联系。” “暂时没什么头绪。”简若沉用勺子把杯底的丸子拨散,脑子困得停摆。 他思绪在案子上停留一瞬,又飘到眼前的珍珠上,仰着头一口气全干了。 关应钧哭笑不得。 简若沉再聪慧,本质上也只是一个20岁不到的少年,再怎么老成,身上也仍有孩子心性,叫人觉得他聪慧又可爱。 凌晨一点五十二。 西九龙重案组a组全员下班。 关应钧开车,载着简若沉回了丽锦国际花园。 罗彬文披着晨衣下来接人的时候,既心疼又无奈,但细想简若沉这段时间的成就,又觉得这孩子身上的冲劲与他母亲十成十的像。 哎……当便衣警,特别是重案组的便衣警多累啊。 · 次日,简若沉一睡醒便冲进浴室洗了个澡,随后神清气爽坐到餐桌前。 罗彬文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内地飘过来的厨子,竟做了一桌子内地风味的早餐,那小笼汤包皮薄得都能透出汤汁的橙黄色,夹起来后,底皮沉沉坠着,一副稍不注意就要破掉的样子。 简若沉只得拿汤勺接着,咬破表皮,小心翼翼吸了口热汤,转眸看向边上的罗彬文:“罗叔,坐下一起吃呀。” 管家是要等主人吃完才能吃,但哪儿有干爹站在边上干看的。 简若沉烫得受不了,便把汤包放在勺子上晾着找话劝服罗彬文:“上次跟您说的事,您考虑好了的话,咱们找个时间正式走一下仪式?” 罗彬文道:“不用那么麻烦。其实我本该是你的……” 他顿了顿,“老师。” “在英国,一个执事应该担任教养家族孩子的职责。英国贵族在选择管家这方面要求严格,康纳特是老牌贵族,早在他们还未有现在的地位时,就实行了严格的筛选制度。对血统和学历都有要求,还要考执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