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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快穿) 第78节

    卢皎月有点奇怪的问如酥:“你看见我的帕子了吗?就是放在篓子上的那张, 我刚绣完。”

    如酥愣了一下,不确定,“可能是春酒收起来?我去问问。”

    结果春酒那边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看如酥大有满屋子找一遍的样子, 卢皎月倒是把人拦住了, “算了,也不急用。不知什么时候就又出来了, 先不必找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是她难得有心绣点什么。

    上个世界在知宿的指点下学了那么久的绣工, 她总算不至于绣个隼还像个飞鸟了。就是才刚绣完就找不见了,让人有点泄气。

    如酥也应了声,但还是心底纳闷:屋里也没外人进,这帕子还能去哪?

    营中。

    顾易刚来义固城是年纪比现在还小,完完全全是个还没长开的少年。军中多是顾老将军旧部, 对这位少将军颇多照料, 但是难免还是有心有不服者。顾易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每次练兵必亲自上场,这才慢慢地收拢起了人心。

    不过到底是金陵城中长大的郎君,他总有些地方和这营中格格不入的地方。

    就比如这会儿cao练完了满头冒汗, 讲究点的拿起袖子擦一擦,不讲究的随手一抹, 紧接着也不知道蹭到哪里去了。但顾易就不一样, 他是拿帕子擦的。

    营中将士一开始还拿这个取笑,但这么久过去了,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今天到底不一样。顾易将帕子拿出来却没有用,而是攥在手心里顿了顿, 手接着往上抬,拿袖子蹭了汗。

    这可真是奇了。

    这少见的作风让周遭的亲兵都眼神乱飞, 到底有眼尖的、看见帕子上的绣样儿,顿时明白了原因,一时之间都忍不住笑。

    是善意的哄笑。

    因为上次炭炉的事,包括关安邑在内的亲兵对少夫人的印象都很好。再加上对方后来也来过几次,每次给少将军送点什么,也不忘这些亲兵,被记挂的感觉总不赖。

    这会儿就有人打趣,“少夫人秀外慧中,连绣工都是极好的,这隼绣得可真神俊。”

    顾易怔了一下,攥了攥帕子。

    他脸有点热,但还是很认真地点头,“是,月娘是很好。”

    ……

    当天晚些时候,卢皎月还是从顾易那边看见了那条帕子。

    她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图样怪惹人误会的,顾易以为是给他的很正常。像周行训那样送马玩鹰,有事没事拽着人往猎场上跑,才是“不正常”。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算是那枚簪子的回礼吧。

    毕竟顾易看起来真的挺喜欢的。

    自己绣的东西被人小心珍惜着,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细碎又平缓的日常流水而过,一不留神就翻过年去。

    年节还没过去,顾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卢皎月怀孕了。

    这件事是顾易先发现的。

    卢皎月其实没什么明显的孕期反应,只是比平常稍稍嗜睡了一点儿,但是因为老夫人先前瞒着生病的事,顾易对于类似的情况处于一种神经过敏的状态,立刻就警惕起来。

    即便卢皎月说了“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过年事多,太累了”,顾易也异常坚持又强硬地请了大夫来。

    卢皎月忍不住摇头。

    顾易性子确实挺好的,但是也倔。在真的在意的地方,他半步也不会退让。

    卢皎月本来确定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

    只是让大夫来看看走个过场,也好安顾易的心,却没料到老大夫手指在脉上按了半天,眉头一点点拧起来、神色沉吟。

    别说本就心怀疑虑的顾易了,就连一开始觉得没什么的卢皎月都心里都提起来了。

    说起来,她这次的角色确实是“早逝”来着。

    难不成是身上有什么暗病她没有发现?不能吧?她这些年能跑能跳能吃的。

    老大夫:“劳少夫人换只手。”

    卢皎月心里打鼓地换了手,后面的顾易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又是一段难熬的沉默,这位过度沉稳的老大夫终于开了口,“恭喜小郎君、恭喜少夫人。”

    ——恭喜?

    突然转折的话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老大夫好像没看出来,依旧慢悠悠地:“少夫人这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浅,脉还不那么明显。”

    后半句话倒是解释了刚才为什么把脉把得那么久。

    顾易整个人都懵住了。

    本来一点点沉着坠入谷底的心被猛地拽了起来,他这会儿的心情比起喜悦来,更多的是反应不过来的空白。

    顾易礼节周到地把老大夫送了出去,甚至还记得给了赏钱。

    一直等到送了人回来之后,才手足无措地坐在卢皎月的旁边。他抬了下手,似乎想去抱人但是又不敢,一时僵在了原地。

    可那份喜悦的心情到底是掩不住的,他忍不住唤了一声,“月娘!”

    欢欣的神情触及那双格外冷静的眼睛之后滞住,顾易情绪一下子冷却下来,困惑中带了点不安,“月娘,你不高兴?”

    卢皎月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顾易安慰地笑了下,“没有。这是个好消息,你该赶紧去告诉母亲。”

    顿了下,又道:“母亲一定想听你亲自同她说。我身子不便,晚些时候再过去,你先去跑一趟吧。”

    三言两语地把顾易打发走,卢皎月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虽然早就从剧情里知道会有这么回事,但是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还是心情有点复杂。

    沉思间,系统却冒了个头:[系统无法直接干预宿主的身体,但能实时监控宿主的生理状态,提供合适的建议,保证宿主度过一个安稳的孕期。]

    卢皎月想起了这段时间突然存在感变强的系统。

    除了天气预报,还主动提供饮食搭配。

    卢皎月:[……]

    卢皎月:[你早就知道了?]

    系统:[是。但非宿主授意,系统无权暴露宿主隐私。]

    卢皎月:所以你连本人也不告诉。

    卢皎月噎了一下。

    但隔了会儿,她还是一点点舒展开神情,低道了句,[之后就有劳了。]

    她神情奇妙的抚了抚还没什么起伏的小腹。

    这也算是一段非常新奇的人生体验吧。

    虽然并不在她原本的人生计划内。

    增丁添口,这对现在人口单薄的顾家来说确实是个喜讯。

    顾老夫人本来已经衰败的身体似乎又被唤起了生机。

    她挺过了一整个春天、又过了大半个夏天,就在顾易以为对方能看见长孙出生的时候,她还是在接近夏末的时候逝世了。

    顾易枯坐了一整夜。

    父兄战死、未婚妻入宫、母亲病逝……

    他的人生仿佛从得知那个噩耗的那一日开始,被泾渭分明地切割成了两半。前半段是家中纵容宠溺的幼子,眼所见之的都是金陵城内繁花簇锦、满城秀丽,每日烦心除了课业,也只是兄长心血来潮的捉弄,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间陡然崩塌。父兄的孝期未过,他被推着到了这边境重镇撑起了门楣。

    顾易没有什么不愿的。

    这本就是他的责任,他愿意撑起这份父兄未竟之业。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担起了这份担子,却还是在失去。

    金陵的宅院看不见了,阿锦入了宫,现在连母亲都去了……

    顾易觉得自己仿佛被推入了漆黑不见底的深潭里,刺骨的寒意从肌肤一点点渗入、冷水缓慢地涌入肺腔,他奋力地挣扎着,却好像只是在延长痛苦的时间。

    似乎他前半生的一切美好,都是在为了之后一点点失去做准备。

    披到肩上的外袍打断了顾易思绪,他怔着神抬头去看,看见了一张月色下皎然的面容,还有那对方眼底切实的担忧关切。

    都已到了夏末,晚间还是有些凉意的。

    卢皎月看着仍旧只穿着白日里薄衫的顾易,低声叹,“夜里凉。”

    顾易愣了许久,在那样带着暖意的视线下,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会被溺毙在那片黑暗里,但是并没有。有人在他溺亡之前,执住了他的手。

    她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在了最恰到好处的位置。

    结发相知。

    执子之手。

    顾易低低地,“月娘……”幸好有你。

    我只有你了。

    顾易的伤心没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另一件事。

    北邺毁盟,挥师二十万南下,直逼醴阳。

    顾易领命带兵去援。

    父死母丧都是三年之孝,但是顾易哪一个没能守全。前者陈帝为防军中生变,不得不夺情启用顾易,令之镇守义固、以安顾氏旧部之心;后者便是此时,边境之危、守将更是义不容辞。

    顾易看出了卢皎月的忧心,安慰:“月娘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经验尚浅,不会轻敌冒进。北邺近年上层争权,此次南征多半是为了转移矛盾,并无掠土之心。鲁仲圭、马孟义两位将军都是我父亲旧部,他们都是军中宿将,有他们帮扶,我不会有什么事。”

    他这么说着,神情温柔地碰了碰已经显怀得很明显的小腹,低声:“你等我回来。”

    卢皎月没注意顾易这点细小的动作,她其实不是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