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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快穿) 第23节

    周行训不情不愿地稍微退开了点,但是手仍旧紧紧环在腰侧,仿佛怕人跑了似的。

    卢皎月:行了,知道啦。不跑。

    她伸手摸索着往下,又无端端地想起了自己刚才心底的念头。

    ——居然还真的是人形退烧药!

    ……

    情况不知道该说顺利还是不顺利。

    卢皎月还好点,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

    周行训……卢皎月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吐槽这一点好,他真的是、只会往里面怼!

    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折腾了半宿,卢皎月觉得自己的左手都要废了,总算彻底结束。卢皎月困得眼皮都快掀不开了,迷迷糊糊地警告了一句“下次别乱吃东西”,连回答都来不及听,就阖上了眼,意识彻底陷入黑沉之前似乎听到一声肯定的应答。

    意外地让人放心。

    起码信守承诺这方面,周行训做得还是不错的。

    卢皎月是睡了,但是周行训人还精神着。

    或者说有点亢奋。

    他强自按捺住那些亢奋的情绪、把折腾得一团糟的床铺整理好,人也跟着老老实实地躺下,但是阖着眼酝酿了半天,再睁开的时候仍旧清凌凌的没有半点睡意。

    他翻了个身,想要再度伸手抱住身旁的人。

    但是手臂都抬起来了,看着那边整整齐齐的床铺和睡得“整整齐齐”的皇后,突然就顿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打搅,而是往上蹭了蹭,靠着床柱坐起来,低头看向身侧熟睡的人。

    舒缓又悠长的呼吸带动着身体微微起伏,注视着那宁静的睡靥,周行训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满足感满溢着胸腔,那些躁动不安的情绪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喜欢明快的乐声、喜欢热烈的舞蹈,喜欢策马疾驰、也喜欢挥剑破空、箭矢脱开弓弦凌风而去一瞬间……他喜欢着这一切奔腾的、热烈的、自由的东西。

    但是这一瞬间,在这如水的夜色下,他不期然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如果是这样的静谧宁和,他也是极喜欢的。

    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的节奏,想要和身侧的人保持同调。

    在这样放缓了速度的悠长呼吸间,睡意慢慢升起。理智的克制随着意识的朦胧失去了效果,他还是顺从着本能轻轻地拥了过去,低低地在那人耳边轻唤了一声:“……阿嫦。”

    想要用蜜蜡封存,将这一刻长长久久地保存起来。

    第20章 帝后20

    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宰相)在今天入堂时, 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见鬼了”的表情。完全是“走进了门后,都要退出往外面看一眼确认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的程度。

    因为周行训来了。

    按理说,“皇帝来政事堂”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比起多数时候都是礼仪性的大朝会, 政事堂的宰相会议才是真正讨论章程、处理政事的地方。这位陛下虽说不怎么管事, 但也不是完全撒手。毕竟这天下还是周家的天下,周行训也没有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完全交给别人的意思:他隔上十天半个月的会来上一趟。

    如果真有什么需要皇帝点头的急事, 几位相公也就辛苦少府跑一趟,去找找皇后殿下, 后者多半有法子让不知道在哪儿撒欢的陛下老实回来。

    只是不管哪种情况 ,这位陛下每次都是来趟政事堂宛若上坟,垮着张批脸、看谁都不大顺眼的样子。

    可是今天,他居然是笑着来的?!

    这就很惊悚了。

    张言站在门口,一时都怀疑自己今早起猛了、这会儿还在梦中。

    就在他这要进不进的当口, 里面的人居然主动同他打了个招呼, “张公来了啊。”

    张言腿一哆嗦, 差点给人跪下。

    不过这到底不是朔望之后的大朝,不必稽首跪拜,因此他只是行了个叉手礼, 恭恭敬敬地道了句“臣见过陛下”,见周行训很随意地点点头、没什么吩咐的意思, 他忙不迭地退至一旁, 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不过这样子也算不得安心,因为周行训手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翻着的那份会议纪要,正是他写的。

    今代沿袭前朝,乃是群相制度, 三省长官和一些皇帝特加的“同平章事”都可任宰相,军国大事多由政事堂的诸相讨论决策而出。会议由诸位宰相轮流主持, 主持之人会录下会议纪要、供上查阅,这个人选十日一轮换,这个轮换期基本就是周行训过来的频率。

    他来了也很少做什么,多半就翻翻看会议记录。

    有时候连翻都懒得翻、直接点了人给他说。

    这么松散的管制,在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有人起了小心思。

    人为自己和家族谋利是本能,手握权力、就免不了想做点儿什么。

    而那些真做了的,脑袋早就没再自己身上了。

    自古权臣作为,无非是高高端起皇位之上的那位,令之闭目塞听、当一尊不知政事的泥塑木雕。而当今这位更是玩心甚重、素来不爱理朝政之事,甚至不必去做什么、只要不主动提,他自个儿就不会过问。

    多好的傀儡……呸、皇帝啊!

    但是——!

    他爱出宫玩。还是微服出宫,路上遇见流民乞儿都能聊上两句。

    一开始根本没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恐怖”之处。

    不过是一些不知事的黔首罢了,也亏得这位陛下肯放下身段交谈。当然也有暗地里笑,果真是拥兵起家、没甚底蕴的泥腿子。

    只是朝中老臣们却没想到,他们再怎么“德高望重”“手眼通天”,就算能控制住整个朝堂的臣子(这本就不可能),也没法把封住长安城里面每一张嘴!!

    于是顺理成章的,第一茬耐不住冒头的,早都被这位陛下手起刀落剁干净了。

    他们中的不少人到死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只是前人的血永远止不住人对权力的向往,政事堂空出来的位置、仍旧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挤上去的。

    不过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可要收敛许多。

    真打算干点什么事之前,都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硬不硬,扛不扛得住皇帝陛下的刀子。

    不过收敛是收敛,但时日久了,人总是不免懈怠。

    这位陛下在政事上面确实又散漫又懒得费心思,早先的血被一场又一场的春雨冲刷了干净,不免有人又生出点小心思来。

    但前两日马场上那干脆利落的一刀,总算让人重新紧了紧皮,把那些像雨后蘑菇一样一茬茬冒出来的小心思压下去。这位陛下的刀子还没钝呢,剌他们的脖子可比剌马脖子轻松多了。

    ……

    此时此刻,偌大一个堂屋里雅雀无声,里面的诸位走在外面也要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一声相公,可这会儿都屏着气听着那一张张纸页翻过,看着上首的人一会儿眉头挑得老高,一会儿又紧紧压下,这心也跟着一蹦一跳的。

    按说这诸位相公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但官场上是什么样啊?那都是一低眉一抬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平时连眼神都收敛得彻底。

    可周行训哪管他们这套?该笑笑该气气不高兴了就眉头打结,表情丰富到实在超出诸位大臣的解读范畴了。这反而让这群经历过于复杂的臣子们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抓瞎:这是真的?还是故意做出来诓他们的?

    没法从表情上看出什么来,那就只能等着对方说话。

    可偏偏今日这位耐心得很,硬是把一份会议纪要看出点津津有味的意思,却半点没开口的意思。

    纸页翻过一张,就有人心底哆嗦一下,脑海中各种思绪飘着:有的拧着眉回忆“我前几日会上说了什么?”,有的心底嘀咕“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有的更是一颗心砰砰直跳“咱是生了点心思,但是这不是还没做什么吗?”……最后目光都汇聚到了张言身上:你没在上面记什么不该写的吧?!

    张言都快被看哭了。

    他也想知道啊!!!

    这场无声的折磨持续到了一个人赶来。

    看到来人,周行训终于把手里的那本吵架记录……咳、会议纪要给放下了,扬着眉笑,“你来了啊。”

    一副等了挺久的语气。

    迎着堂内诸位宰相一致迎接的目光,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王昰“噗通”地一声跪下了。

    可怜、弱小、还无助。

    王昰是真的茫然。

    他琢磨着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谋逆造反的大事啊,这帝王亲候、宰相目迎的“福气”他实在是受不起啊!!

    他求助的看向堂内的王氏族叔,后者却眼神微移,并不与他接触,显然并无给他提醒的意思。

    王昰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但还是赶紧换了个人求援。

    世族姻亲盘根错节,时任尚书左仆射的谢公,王昰若是腆着脸也能叫一声“舅公”。都是自家人啊!

    谢公倒是一贯与人为善,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个和气的笑,像是看什么晚辈,但是半点透露的意思都没有。

    王昰已经有点哆嗦了。

    他接着转头。

    崔、崔侍中!

    他祖父原配夫人可是崔氏的女儿!大家也是有亲戚在的啊!!

    ……

    好在并没有等到王昰把屋里的人都看上一遍,周行训已经开口了,“那个南吴使者审得怎么样了?”

    这话题回得太大,王昰差点闪着腰,他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嗓子绷得太紧,调子有点儿像是“嘎”。

    周行训挑了一下眉:“怎么?还没结果?”

    王昰忙不迭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回陛下,有些眉目了。”

    他今日正是为此来的政事堂。

    若是说起近日京中的头等大事,那必得是南吴使者进献疯马,谋害陛下不成,又劫持了皇后。虽说疯马被陛下剌了脖子,劫持之人被皇后一簪毙命……说实话,在仵作验尸前,包括王昰在内是所有人都以为这人是陛下杀的,到现在证据确凿、仍有人将信将疑。

    那可是久居深宫,一向以宽仁柔善闻名的皇后!

    扯远了,话题拉回来。

    虽说天子有真龙之气庇佑,这事情的性质十分恶劣,还涉及朝廷与南吴之间的关系。查!必须严查!!刻不容缓。

    也是为此,王昰这个大理寺卿才能踏足多半时候是宰相议事的政事堂。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皇帝也在这里。

    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毕竟发现有人要害自己,搁谁谁都要急。

    王昰理了理过来时就已经准备好的腹稿,总算勉强找回几分镇定,“那南吴使者坚称不知,这毕竟是一国来使,臣也不好妄动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