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野狼与狗

    郭靖对完颜康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反而不断的感叹，直说杨兄弟好生辛苦，为了他，为了大宋，不惜以身涉险，忍辱负重的扮演金国小王爷。

    对此，完颜康一直不置可否，乐得让郭靖有这种愧疚感。所谓谎言重复千遍就是事实，黄蓉一开始并不以为然，可郭靖实在是念叨了太多遍，她心里也慢慢觉得似乎好像杨兄弟确实是满为难的。

    就在这种气氛下，几人终于到了大都。此时的大都更为繁华得不堪，处处香车宝马，旗幡招展。周伯通皱眉道：“这是金人的地方。我师兄不喜欢金人，我也不喜欢。到处都香喷喷的，我不要在这里呆，也不要住这里的客栈。”完颜康笑道：“其实，我在这里有一个隐秘的住所。既然大哥不喜欢，那就住到我那里去吧。”周伯通想了想，点头道：“你那里好，你那里不会像女人身上那般香。”黄蓉笑道：“你是想女人了吧，所以才会觉得什么香都是女人身上的？”周伯通不理她：“我才不跟你小女孩一般见识。”

    一行人跟着完颜康径直往前，却到了闹市区，又转了两个弯，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四合院前。门口也没有挂匾额，也没有石狮子，只是打扫得干净，若是不注意，倒还真的会走过。完颜康上前敲了几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将头探了出来，见是他，脸上便带出了笑，甚是欢喜的样子，咿咿呀呀了几声后，将他们让了进去。

    完颜康对那男人打了几个手势，那男人点头，将他们带到客厅，又去泡了几杯茶来。黄蓉哼了一声：“我以为只有桃花岛上用哑仆，没有想到杨兄弟这里也有。这个人做了什么坏事，让你把他捉来了刺聋耳朵，还喂了哑药？”桃花岛上的仆人们确实都是黄药师抓来的十恶不赦的坏蛋，因此，她便认为所有的哑仆都是一个样。

    郭靖听闻，面露不忍之色，完颜康笑道：“不是的。全叔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他自幼便是个哑巴，却不聋，一直没有娶到媳妇儿。他的爹娘去世后，兄嫂霸了家产，将他赶了出去，正好被我遇上，就带了他回来，顺便帮我看看宅子。”这座宅子是他的私产，他怎么可能让一些不明底细的人过来。全叔自幼哑巴不假，不过，却是赵王府的世代家奴。

    郭靖赞叹道：“蓉儿，杨兄弟宅心仁厚，你可不许胡乱猜疑他。”黄蓉怒道：“好，他就是宅心仁厚，我就是小人之心，行不行？”郭靖一愣：“蓉儿，我可没有这样说你。”

    莫愁悄悄拉了拉黄蓉的衣袖，说道：“义父本事这么大，才能制得住那些坏人为他做事。颜哥哥可就不行了，完全都比不上义父呢。”

    听了这话，黄蓉心里熨帖，唯有周伯通在一旁嘟囔：“这下好了，黄老邪有两个女儿，把你们两个制得服服帖帖的，真是丢我的脸啊！看来，我这个把子拜错了，我要去跟老叫花再拜一个。”

    黄蓉冲他做了个鬼脸：“你羡慕有什么用啊，有本事现在就去找个女顽童，然后生个小顽童出来，让他来向着你！”周伯通一惊：“不要，女人最可怕了，我才不要找。”黄蓉笑道：“我看你是找不到吧，都没有女人愿意嫁你做老婆的。”

    完了，你捅到周大哥的死xue了，完颜康一脑袋黑线。周伯通忽然跳了起来，扯着胡子跺着脚发了一通火，直直的往后冲过去。完颜康连忙跟上，将他安排进一间客房里，又说了一堆好话，才让他安静下来。

    到了中都，自然是要去赵王府的。郭靖和黄蓉不愿意一起，周伯通又气黄蓉说他娶不到老婆，赌气不肯从房间里出来，完颜康嘱咐了几句，带着莫愁，换上了小王爷的衣服，径直往赵王府而去。

    多日未见的儿子忽然回来，完颜洪烈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拉着完颜康的手，从上到下好一番打量，叹道：“黑了，也瘦了。我儿辛苦了。”

    完颜康笑道：“哪里，我倒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倒是爹爹，你可要多加休息才对，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完颜洪烈咳嗽两声：“爹爹老了，还能干多久还不知道呢。对了，你娘也很挂心你，都快生病了。一会儿她来了，你可要好好的赔罪。”

    完颜康笑嘻嘻的将莫愁拉过来：“我把她的儿媳妇带回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莫愁乖巧的问好，完颜洪烈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并不是那么满意莫愁的，他看中的是另一个贵族家的女儿。只是，儿子喜欢，他也不去反对了。如果他能争取到那个位置的话，他儿子不管喜欢谁不管娶了谁，都不会有人敢说个不字。

    “康儿，康儿！”包惜弱跌跌撞撞的从里面奔了出来，一把抓住完颜康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康儿，你总算回来了！”

    “娘，我好好的，哭什么？”完颜康掏出手帕，擦去她的泪珠，心里也发酸。

    包惜弱努力的绽开一个笑：“我知道，我知道。”

    完颜康对莫愁使了个眼色，莫愁走上前，拉住包惜弱的手，说道：“姨姨，我也来了呢。”

    包惜弱这才发现她的存在，见她出落得越发的动人，心里欢喜，笑道：“莫愁，你这次来，就不走了吧？好好的陪姨姨几天。”

    完颜康趁机道：“我打算找个好日子，和莫愁定亲。娘，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包惜弱大喜：“真的？那可太好了。莫愁这个孩子我很喜欢，康儿，你可不许对人家不好。”

    完颜康夸张的叹气：“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你看，你都不怕莫愁欺负我，直接给她撑腰。”

    包惜弱点一点他的额头，笑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满脑子鬼主意。莫愁老实，怎么可能欺负你，不知道你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个好媳妇过来呢。”

    一家人正在说笑之际，一个穿戴华贵的美人从侧门走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这就是小王爷了吗？果然一表人才。”

    包惜弱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完颜洪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康儿，你还没有见过她吧。这是我的侧妃吉喇儿。”

    “见过侧妃。”完颜康恭恭敬敬的行礼，吉喇儿连忙还礼道：“小王爷不必客气。”

    莫愁的一双美目忽然睁得很大。她还不清楚完颜洪烈纳侧妃一事，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也没有想到要去打个招呼之类。

    吉喇儿看了莫愁一眼。她一直自负美貌，可没有想到莫愁比她更美上几分，就是她当年容貌最盛的时候，也是比不上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只是，不知道行礼，也不知道见人，野性未除，吉喇儿暗自下了评论。

    与此同时，完颜康也在打量着她。和包惜弱的温婉秀美不同，这个侧妃的美是极具侵略性的，美得鲜艳夺目，倒是和莫愁有一些相像。不过，莫愁比她更为亲和一些，也妩媚得多。不知为何，完颜康倒是有些放心。依照他对完颜洪烈的了解，这种女人不会得他的欢心。

    包惜弱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个侧妃的面前，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胜算。完颜洪烈扶住了她，笑道：“康儿，跟我到书房来一趟。惜弱，莫愁就交给你了。”

    吉喇儿被忽视了。她也不生气，只是很大度的一笑：“我去吩咐厨房做一些小王爷爱吃的饭菜来。”

    完颜洪烈道：“不用麻烦你了，康儿一回来我就嘱咐下去了。”吉喇儿依旧笑眯眯的：“那，我要安排一下房间了，小王爷回来得突然，他的房间想来要好好清扫一遍。”完颜康笑道：“多谢侧妃费心。”——看来，王府的内部事务已经交给侧妃来处理了吗？娘只是当成正妃被高高的供起来了吗？嗯，他要和爹好好谈一谈了，娘根本没有处理内部事务的能力，而爹也不明白大宅子中女人的恐怖。

    完颜洪烈对儿子的突然归来兴奋不已，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当即携着他的手去到了书房。

    “康儿，告诉爹爹，这些日子你在外面过得如何？”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第一句话并没有问《武穆遗书》，而是关心他的生活，完颜康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笑道：“我过得很好。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五绝中，西毒欧阳锋已经被爹爹招揽了过来；北丐洪七公是我结拜二哥郭靖的师父；东邪黄药师是莫愁的义父；南帝段智兴早就出家，他的嫡系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干涉中原武林。至于中神通王重阳，他唯一的师弟现在是我的结拜大哥。因此，在江湖上，只要我小心些，已经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完颜洪烈连连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对了，我收到秦远山的消息，你要求他查探几个蒙古人的死因。莫非，那几个人是你杀的？”

    “知我者爹爹也，”完颜康点头，“那是铁木真的四王子拖雷，准备去和南宋朝廷谈和的。我想，南宋朝廷也不一定会答应他们，就干脆下手把他们杀了算了。放心，我没有留下痕迹。”

    “我知道。”完颜洪烈微笑，“以你的谨慎，自然不会留下些什么。而且，以你之能，查访个把凶手，应该也用不上官府。唯一的解释就是，人是你杀的，你又不愿意被旁人知道罢了。”

    完颜康倒是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爹爹，这个秦远山是什么人？兀摩儿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完颜洪烈神秘的笑笑：“可不要小看汉人。我已经安排了许多汉人进入朝堂了。职位都不高，但消息绝对灵通，而且都有一些小权利。秦远山是我从一大群笔贴士中挖出来的，可费了我一番心思。至于兀摩儿，已经调到中都来了，做了副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送过来的一个南宋的名妓，叫做秦想想的？”

    是她？完颜康坐直了身体：“莫非，她和这个秦远山有什么关系不成？”

    完颜洪烈冷笑道：“秦远山原名秦健，当年是个小小的知府。我大金挥兵南下的时候，他将妻子儿女送出了城，本打算与城池共存亡的。无奈他的意志不够坚定，城破之日，他看到手下被杀的惨状，便投降了，之后就改换姓名，做了个笔贴士。你送那个女人过来，想必是让我从她嘴里挖一些南宋的情报，却不想被我查出了这层关系。”

    “那，那个女人？”完颜康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我让兵士们好好的招待了她一番，然后，把她送给了都史。”完颜洪烈拈了拈胡子。

    原来如此。完颜康点头：“不愧是爹爹。我从来没有想过，都史还能有这个用场。”

    “没错，”完颜洪烈笑得狡诈，“铁木真也好，扎木合也好，都是喂不饱的野狼。只有都史，会是条好控制的狗。蒙古大草原上，有一条狗就足够了，至于那两条野狼，还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