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包子莫愁

    丘处机带着完颜康，晓行夜宿，一路向西北而去。完颜康心知他不会害自己，也不惊慌，只是要求他给家里报个信，以免父母担忧。丘处机见他这么听话，气也消了一半，再看他穿戴太过富贵招摇，便买来普通的衣服让他换上，完颜康也不矫情，还帮忙把白马身上涂了些脏脏的泥水，梳了道童发髻，两个人看上去倒像是普通的老道士带着小道童一般。

    这一天到了樊川，已是终南山的所在。沿途松柏环绕，水田连绵，倒像是江南一般，百姓生活倒也过得去。

    “师傅，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完颜康见前面有个小酒馆，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康儿肚子饿了。”

    丘处机看看天色还早，今天怎么着也能赶到重阳宫，便点了点头。酒保见两人穿着普通，也没有当回事，完颜康也不管，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点了四五个好菜。

    丘处机微微皱眉：“康儿，够了，不要太铺张。”

    完颜康点点头，那酒保见来了大客户，再也不敢怠慢，脸上堆满了笑。菜很快就上来了，完颜康夹了一筷子虾仁送入口里，觉得有些不新鲜，也就不再吃，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那盘素烧蘑菇。丘处机倒是不管，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菜肴吃得干干净净。完颜康掏出一粒小小的银角，放在桌上，也不要找钱，丘处机看着，微微有些羞惭。

    这一路上，不管吃住，统统是完颜康掏的钱，按照他的说法，是孝敬师傅。完颜洪烈从来不管他花钱多少，因此，他身上的荷包里一直有许多铜钱和碎银两，贴身兜里还藏着金珠子。丘处机在江湖上漂泊多年，什么时候过过这么好的日子，吃人嘴短，他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教训这个徒弟，只是每次徒弟掏钱付账的时候，他总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这孩子的钱都是金国王爷的，都是不义之财，丘处机再一次这么麻醉自己，笑道：“康儿，这次我带你来到我们全真教，你可不许说你是金国小王爷。我给你起个汉人的名字，就叫杨康好了。”

    “为什么？”完颜康丝毫不领情，“我家又没有人姓杨。若是要起汉名，就叫颜康吧。”

    呃，丘处机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并再一次尝到了吃人嘴短的滋味，只好点头同意了。

    完颜康其实憋着一肚子气。他的确是想过要上全真教，目的是活死人墓的九阴真经，可是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法。这个丘处机，也不说缘由，就仗着功夫好身份高，拎了他就跑，还不知道父母会着急成什么样子呢。

    再加上一路上，都是他花的钱，他本身并不小气，但看到丘处机这么毫不客气的享用，也不道声谢，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白马脚程很快，也就小半天的功夫，便到了终南山脚下。有两个青年道士守在山门处，看见丘处机，连忙上来见礼：“见过丘师叔。”

    丘处机一点头，将完颜康拉到前面：“这是我的俗家弟子，姓颜名康；康儿，这两个是你大师伯马珏的弟子，你应该叫师兄。”

    “两位师兄好。”完颜康毕恭毕敬的行礼，那两个道士连忙还礼，早就听说丘师叔收了个俗家弟子，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娃儿。

    全真教在终南山山顶上，丘处机许久没有回来，心情激荡，自然走得极快，完颜康咬牙跟着，竟是一点也没有落后。半个时辰后，就见到十余座道观零零落落的散落在各处，正对着山路的那一座辉煌的观宇，上面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重阳宫”。

    现在重阳宫里，全真七子也就王处一和郝大通不在，剩下的听到通报，都纷纷的迎了出来。

    “丘师弟，你如今倒是成了重阳宫的稀客了。”马珏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难得开起了玩笑。

    丘处机见到大师兄，也很是激动，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回来的目的，将完颜康拉到前面：“康儿，还不给你的诸位师伯师叔们磕头？”

    唉，古代就是这点不好，没有人权。完颜康腹诽，不过他一向是做戏惯了的，干脆利落的上前，按照丘处机的指点，依次磕头行礼。

    马珏满意的点点头。他是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的，也知道丘处机和江南七怪打赌的事情，心里一直觉得是丘处机做得不地道，同时，也对身为金国小王子的完颜康有些不满。可这次见他毫不扭捏，没有自持身份，尊重长辈，马珏觉得，应该是这个孩子身上杨家英雄的血脉起了作用。

    是夜，完颜康被安排在单独的房间休息，马珏召集了师兄弟们在自己的房间开小会。

    “丘师弟，你这次将这个小王爷带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长生子刘处玄皱了皱眉：“丘师弟，你收的这个俗家徒弟，居然是金人吗？”

    丘处机只好再将和江南七怪打赌一事说了一遍，然后叹道：“我也是一时起意，就将康儿给带来了。康儿本质纯良，但苦于无人教导，金国王爷对他又太过溺爱，我生怕他会学坏，便想起了重阳宫。”

    “胡闹，”马珏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金国王爷对他溺爱了，还这么大喇喇的将人给带来。现在金国王爷那里一定都闹翻了天，如果有人发现你们的行踪，报告给了金国王爷，这不是要让全真教和金国朝廷为敌吗？”

    呃，丘处机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发傻。排行第二的长真子谭处端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留不得。这样，你就说是带他过来终南山观赏风景，过几日再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听你的说法，他对你还是相当信任的，应该不会透露些什么。”

    “也只有这样了。”丘处机长叹一声，“是我思虑不周啊。”

    马珏没有出声。他已经听自己的两个弟子说了，这个小王爷能够紧紧跟着丘师弟的步伐上山，可见内力修为不浅，师弟在他身上一定下了很多的功夫。再想起前一阵传回来的江南七怪的消息，便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打赌这件事情，说到底都是丘师弟理亏，偏偏师弟运气又好，徒弟聪明，不像江南七怪，不但徒弟蠢笨，还在大漠上折了一个人。过一阵，等他有空的时候，也去大漠上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帮到江南七怪一些。

    完颜康有挑床的毛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看着窗子外面发呆。全真教对他还算客气，给了他一个单人房，也没有人看守，想来是因为他丘处机弟子的身份。

    不知道父母现在担心成什么样了，娘一定哭得眼睛都肿了吧，还有爹，会不会一生气就拿那些守城的官兵出气呢？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出去走走吧，就当是旅游了，终南山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到了山上，他也没有必要藏富，便把包裹里自己的衣服给换上，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月色很好，完颜康信步走去，见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时值初秋，许多叶子都在半绿半黄之间，晚风吹来，沙沙作响。

    他隐约记得某本书上说终南山上有一片花海的，便想去找，却没有料到这个季节，花都谢了，转来转去只是找不到，反而迷了路。

    终南山颇大，时不时的还有野兽出没，完颜康虽然练了几年功夫，可毕竟年纪尚小，心里清楚如果遇到一群猛兽，还是会有危险的，因此，也不往树木茂盛的地方去，只在空旷的地方转悠。

    走着走着，就听到前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心里一喜，往那个方向快步跑了过去。虽然月色很美，可毕竟是大晚上，加上完颜康也对地形不熟悉，跑了几步后，脚底一滑，居然是个斜坡。他一时刹不住车，便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那是一片青草坡，下面是茂密的草丛，少说也也有六七丈高。完颜康双手抱头，护住自己的要害，又有一丝九阳真气护体，并没有受什么伤，好不容易滚势停止后，他才慢慢的站起身。

    活动了活动小胳膊小腿，发现只是一些擦伤，没有伤筋动骨，完颜康这才放心，只是衣服都撕烂了，有些可惜，早知道还是穿小道士的袍子好了。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嫩嫩的动听的声音传来，完颜康一抬头，倒是愣了一下。

    只见草丛中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包包头，小脸圆圆的，月色下皮肤似乎吹弹可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很是可爱。

    大半夜的怎么还有小女孩在这里走啊？她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了吧？见她穿着的衣服料子并不是很好，完颜康以为她是山下农户家的孩子，便笑道：“我不小心迷路了，然后从上面掉下来了。你呢，也是迷路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小姑娘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和小兔子说话呢，你就忽然间掉了下来，把小兔子吓跑了。”

    原来刚才听到的说话声是她的啊。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和小兔子说话，这孩子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吗？

    完颜康挠了挠后脑勺，他也没有和小姑娘相处的经验啊：“我叫颜康，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莫愁。”小姑娘声音不高，听在完颜康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李莫愁，神雕里的大反派，最后惨死在情花丛中的那一个？完颜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这个包子头，包子脸，大眼睛，白白嫩嫩的小萝莉会成长成那个赤练仙子？天啊地啊，怎么没有人告诉他，射雕和神雕是连在一起的啊！

    “你怎么了？”小萝莉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完颜康笑笑，心里涌出一种无穷的同情以及同病相怜。

    萝莉啊，你的未来是遇到某个渣男，然后被他哄骗，最后还出家变成道姑啊！还是要惨死的那种，和自己简直是一模一样！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名字好听呢，李莫愁笑弯了眼睛，扬起小脑袋，言语间很是得意：“这是师父给我取的，就是要我能没有忧愁。你的名字呢，有什么意思吗？”

    “我爹说，要我能健康平安。”完颜康心里叹了一口气，名字什么的，都是反着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