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巩固友谊

    第二天一早，完颜康便跟着父亲起了身，自然有女奴过来伺候他们穿衣洗漱。太阳才刚刚升起，铁木真的五千蒙古兵已经整整齐齐的坐在马上，而金国的兵还兀自大睡不起。

    完颜洪烈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握紧了完颜康的小手。金国的兵力虽多，可都是这些人却远远不是骁勇善战的蒙古兵的对手。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完颜洪熙才梳洗完毕，又摆弄上国王子的威风，喝了几杯酒，又吃了几块点心，才肯集结兵力上马。完颜康自从学会骑马后，也闹着不肯坐车，完颜洪烈便找了匹性子温和的小马给他骑。他见不远处郭靖也骑着小马跟在铁木真后面，便抬起小胳膊对他挥了挥，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郭靖咧开嘴傻笑一下，也条件反射的笑笑，倒是一旁的拖雷心里不爽，咳嗽了两声，嘀嘀咕咕的给这个结拜义弟讲起金国的种种坏处来。

    大军拔寨走了三四天后，有一小队人乘马走过。最前面的是个矮胖子，骑着一匹黄马，最后面跟着的却是一个脏兮兮的书生，随随便便的歪在马上，忽然间眼睛扫过一片草地，有些诧异，停了下来。

    “二哥，怎么了？”一个女子有些奇怪，也勒住了马头。

    “那个地方有些奇怪。这么好的草，却有一块地方生生的秃了，好像还写着什么字。”书生眯了眯眼睛，“我去看看。”

    “多半是孩子们胡闹的吧，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五短身材，头戴毡帽，白净面皮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

    “还是看看的好。”说着，那书生便纵马前去。

    他们便是江南七怪了。他们从南向北，追踪李萍的下落，一直到了大漠，从此再也没用了消息。六年多来，他们在沙漠上、草原中，到处打听段天德和李萍的行踪，却始终渺无音讯。他们下定决心，就是永远都找不到李萍，也要找满十八年为止，到时候再到嘉兴醉仙楼去向丘处机认输。

    “大，大哥，快，快来啊，三弟四弟五弟六弟七妹，快，快来看，这，这是什么？！”妙手书生朱聪忽然间大声叫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其余六怪都是一惊，齐齐奔了过去。朱聪虽然有些油腔滑调，可为人一向冷静，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失态至此呢？

    只见不太平整的地面上，有两行稚嫩的汉字，明显是两个人的名字，而上面的那两个，便是“郭靖”。

    “快，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柯镇恶眼睛看不见，只听得弟妹们一阵倒吸冷气，也着起急来。

    “地上有郭靖二字，明显是个孩童写的，”朱聪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这郭靖，和那个郭啸天，会不会有关系呢？”

    七人在大漠中苦苦寻找了六年，没有丝毫头绪，现在忽然有了一些线索，犹如黑暗中的一点光一样，几人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我去周围打听一下消息！”不待柯镇恶吩咐，朱聪便跳下马来，自去找周围的牧民们打探情况了。

    这些事情完颜康当然不理解。他跟着大军走了六日后，便看见王罕派了儿子桑昆和义子札木合先来迎接。铁木真得报札木合到了，忙抢上前去。两人下马拥抱。铁木真的诸子都过来拜见叔父。

    完颜洪烈瞧那札木合时，见他身材高瘦，上唇稀稀的几茎黄须，双目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的精明强悍。那桑昆却肥肥白白，多半平时养尊处优，竟不像是在大漠中长大之人，又见他神态傲慢，对铁木真爱理不理的，浑不似札木合那么亲热，不由得心下有了些计较。

    又行了一日，离王罕的住处已经不远了，却遇到乃蛮部落挡路，约有三万人，来讨要金国的封号的。铁木真和扎木合以少胜多，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完颜洪烈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心惊，觉得蒙古人如此强悍，实在是莫大的隐忧。一回头，看见宝贝儿子脸上神情平静，不像完颜洪熙父子那般骄横得意，也不像那些蒙古小孩那般跃跃欲试，心里又非常的骄傲，觉得不愧是自己的儿子，深藏不露。

    完颜康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说不惊慌那是不可能的。可他毕竟内里的芯子是个成年人，也明白历史的走向，知道绝对不会有危险，自然就镇定了下来。他现在发愁的就是一件事：金国是会亡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他要保住自己的爹娘不被连累，实在非常艰难。

    正想着，沙尘中又是一路军马涌到，是王罕亲自过来迎接金国王子了。只见他身材肥胖，须发如银，身穿黑貂长袍，腰束黄金腰带，神态甚是威严，到完颜兄弟马前跪下行礼。完颜洪烈连忙下马还礼，完颜康也跳了下来，以晚辈之礼见之，而完颜洪熙父子却都是只在马上抱一抱拳便罢了。

    当晚，王罕的帐篷内大摆筵席，器用华贵，菜肴精美，大群女奴献歌献舞，比铁木真的招待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完颜康见热闹得不堪，便和父亲打了个招呼，自己又偷偷溜了出来。

    刚一出帐幕，就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完颜康，到这里来。”却是郭靖在后面探头探脑的。

    自从认识了这个金国小王爷后，郭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很是面善。虽然拖雷一直说他是坏人，可是郭靖始终不这么认为。和自己差不多大，又会写字，又会说笑，长得还这么好看，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嘛。所以，趁着王罕欢宴的时候，他便躲在帐幕外面，想再找个机会和这个小王爷说说话。

    “郭靖，是你啊。”完颜康看到他倒是很高兴，见他穿着单薄，便把自己领间的一条白狐围巾取了下来，套在他脖子上，“晚上天冷，你也不多穿一点。”

    “不，不，我不要……”郭靖一下子红了脸，手忙脚乱的推辞，“我身体好得很。你，你看上去身体弱，你多穿些。”

    这个傻孩子，果然不会说话。完颜康笑道：“我穿的比你厚实多了。我当你是朋友，才把这个给你的，你如果不要，我可要生气了哦。”

    “那，谢谢你了。等以后，我也找个好看的东西还你。”郭靖这才扭捏的接受了，憨憨的挠了挠头。

    “对了，上次我三伯曾经扔金币侮辱你们，又想拿长矛来杀你，是他做的不对。可是他毕竟是我的长辈，我也不好说他什么，我就代他先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完颜康便朝着郭靖深深的施了一礼，“对不起。”

    郭靖连连摇手：“他是他，你是你，没有什么，没有什么的。”这些日子来，拖雷一直在他耳边灌输完颜康的坏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了。可完颜康这么一来，郭靖对他的最后一点防备立刻烟消云散。

    他本来就是大方的人，当即拉着完颜康的手：“哪里都有好人有坏人的，你是好人。我带你去和拖雷他们玩。”

    拖雷看着他们手拉手的过来，心里当然不高兴，觉得自己新结的安答被人抢走了，再加上杨康一直生活优越，皮肤白皙，比起草原上这些风吹日晒的小孩来说，当然是好看了许多，他便更加不爽了。

    拖雷一直是孩子王，便打算给这个小王爷一点颜色看看，却忽然听到一阵野兽的低吼，孩子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往主帐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桑昆派人将自己养的两头猎豹牵了出来，要和铁木真的四杰比试。铁木真当然不允许，比试并没有成功，桑昆洋洋得意，铁木真的不下却都愤愤不平。

    “这人真奇怪，豹子又不能指挥部队，又不能打仗，又不能杀敌，怎么能跟四杰比呢？”

    身为铁木真的幼子，拖雷当然是为自家人抱不平的，听到这话，不由得大感同意，回头一看，说这话的却是他一直看不惯的金国小王爷。顿时，他心里对完颜康的厌弃去了七八分，点头道：“小王爷这话说得有理。”

    “本来就是啊。昨天和乃蛮人一战，我看得清楚，四杰都是英雄好汉。那个人用豹子来侮辱他们，真是不对。”完颜康一副“我当然知道”的小样子，看上去格外可爱。

    拖雷大感知己，也不在意完颜康的金国小王子身份了，拉着他一起玩了起来。

    完颜康心里松了一口气。书里的主角是郭靖，历史的胜利者是铁木真，和郭靖以及铁木真的小儿子交好，对他来说绝对没有坏处，哪怕只是童年的一点点善意，以后就算套起近乎来也好办。

    次日早晨，郭靖和拖雷手拉手跑到完颜康的帐篷外面叫他，完颜康早就起来了，当即换了衣服，高高兴兴的出去一起玩。完颜洪烈虽然不愿意儿子跟铁木真的孩子走得这么近，可想到平时儿子也没有什么玩伴的，心里一软，也不去管他。

    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到处跑，离营地越来越远，突然一只白兔从脚边奔了过去，拖雷取出小弓箭，嗖的一声，正射在白兔肚子上，白兔带箭奔跑，几人大呼小叫跟在后面。白兔跑了一阵，终于摔倒，三人齐声欢呼，正要去捡，旁边的树林里奔出七八个孩子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眼明手快，抓了兔子转身就走。拖雷当然不肯放过，当下便吵了起来。

    那孩子名叫都史，是桑昆的独生子，骄横之极，就是不肯还兔子。完颜康上前，笑道：“那兔子是我要的，你都不肯给我吗？”

    都史愣了一下，他认得完颜康，是金国的小王爷。他并不想惹上这个人，可又不甘心放下手里的兔子，正在迟疑间，就听到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完颜康，你怎么跟这个小子混在一起？”

    只见完颜荣带着两个护卫，也走到了这里，指着郭靖，不满的叫道：“完颜康，这个臭小子对我父亲不敬，你还跟他在一起玩，你到底是不是大金国的子孙？”然后，又吩咐身边的侍卫：“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抓过来，狠狠的打！”

    他说的是女真话，蒙古的孩子们听不懂，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完颜康护到郭靖身前，一仰头：“你们谁敢动？”

    两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动。完颜荣更怒了，冲都史喊道：“喂，你帮我去打他们两个，我回去跟我父亲说，让他多给你们点赏赐！”

    都史顿时来了精神，一挥手：“你们都给我上，打死这两个臭小子！”

    孩子们一涌而上，他们当然不敢去打完颜康，只是追着拖雷和郭靖。这伙人年纪又大，人数又多，片刻间就把拖雷和郭靖打翻在地，完颜荣在一旁拍手叫好。

    完颜康翻了翻白眼，难道他有生以来还有“英雄救英雄”的戏码吗？幼年期的郭巨侠，坚持住啊，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