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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 第144节

    他看着沈毅,微笑道:“不过,沈公子明年去建康之后,如果有机会,还是要跟宫里说一下,就说本官已经知道了你给邸报司写稿子的事情。”

    连沈毅都能通过这件事情,联想到陈裕是故意透露消息,那么宫里那么多人,尤其是那位多心的皇帝陛下,也一定能够想到这一层。

    能够想到这一层,就能明白,陈裕是杨派之中的“忠君”之人。

    陈裕这么做,是想在皇帝那里留下一个印象,明年见了皇帝之后,就可能向皇帝表忠心,表明自己不是杨敬宗一派,而是皇帝一派,会时时刻刻与皇帝站在一起。

    沈毅想了想,然后也跟着笑了笑。

    “府尊放心,学生把这件事报上去,对于学生来说,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劳。”

    “既然有功劳,学生自然乐意为之。”

    陈府尊爽朗一笑,既然对着沈毅拱了拱手。

    “如此,就多谢沈公子了。”

    “今日难得与沈公子聊的这么开心,今后沈公子如果进了朝堂,那咱们恐怕就要互为仇雠了。”

    沈毅也低头,拱手还礼。

    “异日如有福分入朝为官,还请府尊手下留情。”

    陈府尊哈哈一笑。

    “留情留情,互相留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得名分!

    见完陈裕之后,沈毅离开知府衙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时分了。

    走出府衙的时候,沈毅也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

    陈府尊,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而且如果他不顾忌甘泉书院的话,他完全有能力毁掉现在的沈毅,因此沈毅跟他说话,不得不陪着点小心,尽量不去得罪这位江都府的府尊老爷。

    不过总体来说,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还算顺利,并且沈毅也从中得到了一些利益,比如说他回到建康之后,可以按照约定,向皇帝告密。

    更重要的是,他算是与陈裕结下了一段“善缘”,这样以后到了朝堂上之后,不管陈裕与甘泉书院之间碰撞的多么厉害,沈毅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当然了,以陈府尊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杨敬宗退下来之后,保底五年乃至于十年之内,他都不会与甘泉书院正面冲突。

    其实如果今天是甘泉书院开与陈裕谈,双方一定能够达成更多默契,沈毅毕竟只是甘泉书院的一个学生,现在还没有替书院话事的资格,因此他今天只算是与陈裕之间的“私人交易”。

    因为在府衙待的时间太久,沈毅回到家之后都已经是日落时分,这会儿县衙已经下班,没有再去过地契的道理,沈毅就在家里陪那些长辈们吃了一顿饭,勉强应酬完他们之后,沈毅才能回到自己的卧房里睡去。

    第二天早上,两个小丫鬟把沈毅叫醒的时候,沈老爷才算是终于从舟车劳顿之中恢复了过来,吃了顿早饭之后,沈毅就跟着三叔公一行人,去江都县衙的户房过地契去了。

    刚好,也借着这个机会,去采访一下县衙的父母官。

    一行人到了县衙户房之后,沈家的几个老人便与户房的官吏说明过地契的事情,户房的官吏还在核实沈毅身份的时候,县衙的县尊老爷就亲自到场,县尊老爷装模作样的巡视了一番之后,检查了一番沈家递上来的地契之后,便拉着沈毅离开了户房,临走之前他还回头叮嘱了一番户房的官员,让他们好生办差。

    县尊老爷吩咐,户房的官吏们自然更加上心,开始给沈家人办手续。

    而另一边的沈毅,则被县尊老爷拉进了县老爷的书房里。

    沈毅在书房里坐下来之后,张县尊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然后笑着说道:“我听说中了举人之后,族中的族人或者同乡的乡绅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凑二百亩地,送到新晋举人名下,方才在户房看他们递上来的地契,怎么才一百亩?”

    张简将一杯热茶放到了沈毅面前,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七郎的这些族人欺负你了?”

    这个时代“诡寄”已经是一种常态,就连张简这个相门子,也没有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之处。

    沈毅连忙摇头,开口道:“与长辈们无关,他们是准备了两百亩地,但是小弟没有全要,也不能全部推回去,因此便要了一百亩地。”

    “这样谦逊做什么?”

    张简还以为沈毅不懂何谓“诡寄”,低头喝了口茶之后,笑着跟沈毅解释道:“他们把地过给你,又不是白送给你,地给了你,便不用再向官府,向朝廷纳租了,细算起来,还是他们占你的便宜。”

    张简笑着说道:“你只要他们一半,他们说不定还会在背后埋怨你沈七呢。”

    沈毅微微摇头,开口道:“师兄,小弟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不过小弟将来也是要置办田产的,因此要给自己留下一半免税的田地。”

    张简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沈毅,愕然道:“七郎都已经中了举人,这辈子便与耕织无甚干系了,就算置办田产,也还是要假手他人,你总不会想买几块地自己去种罢?”

    “那倒不至于。”

    沈毅笑着说道:“只是确实有些用途,将来如果有机会,师兄自然会知道,现下便不要问了,此时说出来,徒增笑耳。”

    这个时代人为万物天成,研究农作物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显得太过前卫,也与这个世界太过格格不入,在沈毅弄出真正的之前,都不太合适肆意宣传,免得给旁人添笑话。

    师兄弟两个人说了会话之后,张简忽然对沈毅挤了挤眼睛,笑道:“昨天收到老师从建康寄回来的信,信里说老师应承过你,说如果你乡试能中前五十,他便做主,替你上门向陆师叔家里的女儿提亲。”

    “如今七郎乡试第七名……”

    张县尊呵呵笑道:“七郎你要是不好意思提,过两天为兄去书院见陆师叔,替你跟他说如何?”

    “师兄莫要胡闹。”

    沈毅咳嗽了一声,微微摇头道:“提亲这种事情,不能太过儿戏,如果将来时机成熟了……”

    沈七郎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到时候自然要麻烦师伯师兄的。”

    沈毅所说的“时机成熟”,是指两厢情愿。

    毕竟他身体里的灵魂,不太认同这种全凭父母做主的“盲盒式”婚配模式。

    张简虽然不了解沈毅的想法,但是见沈毅坚持,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低头喝茶。

    一旁的沈毅看了看张简,微笑道:“不过后天师兄如果得空,还真得去一趟书院。”

    张县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问道:“怎么,陆师叔请吃饭?”

    沈毅微笑点头:“后天书院将会设宴,招待咱们江都府今年中试的举人,昨天我去见陈府尊,陈府尊的意思是,江都府的鹿鸣宴也干脆设在书院里,现在陈府尊应该已经在与陆师沟通了。”

    他看向张简,笑着说道:“要我看,师兄你这个县衙的鹿鸣宴,干脆也设在书院一道办了,这样也省得师兄你再忙活一场。”

    朝廷正式的“鹿鸣宴”,已经在建康府办过了,但是府县两级衙门,按规矩还是得请这些回乡的新举人,以及各位新举人的家长,还有本地的乡绅吃饭。

    这顿饭,也叫做鹿鸣宴。

    张简刚当上父母官一年多时间,没有举办这种地方性宴会的经验,闻言挠了挠头之后,点头道:“那就按七郎说的办。”

    这位县尊老爷闷哼了一声:“咱们书院的光,他陈丰德蹭得,我这个书院弟子还蹭不得了?”

    “两日之后的鹿鸣宴上,陆师也会正式收我为学生。”

    沈毅站在一旁,对着张简微笑道:“师兄,以后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弟了。”

    张县尊怔了怔,然后才露出笑容,对着沈毅拱手祝贺。

    “恭喜七郎,终于得了名分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赐字!

    沈毅回江都来,除了是要在老家过年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正式拜师了。

    陆夫子这一两年时间,对他帮助甚大,沈毅心甘情愿拜他为师,而且陆夫子是甘泉书院的山长,也就是甘泉书院名义上的“掌门人”,能够拜这种老师为师,沈毅在仕林之中的地位,会骤然拔高许多。

    这也是张简向他道喜的原因。

    两天之后,江都府的鹿鸣宴在甘泉书院正式举办。

    甘泉书院的这场宴会,本来陆夫子只打算摆个两三桌,请书院的内部人员与会,不过陈府尊亲自去了一趟书院,与陆安世敲定了在甘泉书院举办鹿鸣宴这件事,而且表示一切花费,都可以从府衙那里出,也由府衙来cao办。

    为了省事省钱,陆安世也就同意了。

    毕竟陈府尊这么做,对甘泉书院也有好处,虽然此前甘泉书院就是江都府无可争议的第一书院,甚至是附近几个府最出名的书院,可江都府的新晋举人并不都是甘泉书院的学生,在书院举办鹿鸣宴,算是江都府官方给了甘泉书院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

    陈府尊向书院卖好,也有他的原因。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日后要当一个坚定的龟派,但是在激进派势大的情况下,他自然不能与激进派硬来,而是要尽量与甘泉书院缓和关系。

    陈府尊之后,张简也去了一趟书院,笑呵呵的跟陆安世说,县衙的鹿鸣宴也准备在书院一起办了。

    江都县附郭,两个鹿鸣宴本来就可以一起办,但是县尊老爷与府尊老爷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原本是打算各办各的,现在陈府尊去了甘泉书院,本就是书院弟子的张简,自然也就不能落后了。

    而这两天时间,沈毅也十分忙碌。

    他除了应对那些亲戚之外,还要应付那些同科的同乡举人,以及一些乱七八糟来路不明,前来登门拜访的人。

    好在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来到了甘泉书院鹿鸣宴的日子。

    沈毅带着老爹沈章还有小弟沈恒,一起参加了这一次鹿鸣宴。

    带老爹去是为了给陆夫子束脩,带小弟去……是因为沈恒本就是书院的学生,去吃个饭也算是合情合理。

    鹿鸣宴这天,老天也很给面子,天气晴好,秋高气爽,一大早就有府衙县衙的人在甘泉书院准备,cao办的十分热闹。

    这会儿书院里其实还有不少学生的,有童生也有生员,因为没有资格与会,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鹿鸣宴终于开宴,陆夫子与两个父母官,还有江都府的一些主要官员坐在一桌。

    这一桌的门槛极高,基本上是进士起步,因此沈毅等新晋举人也没有办法在这一桌落座,只能与同科的新晋举人们坐在一桌。

    而江都府的乡绅乡贤们,也给安排了一桌。

    其他杂七杂八的人物,也都有座位,整个鹿鸣宴一共坐了七八桌客人,很是热闹。

    陆夫子与陈府尊两个人先后发表了讲话之后,鹿鸣宴就算是正式开宴了。

    陈府尊与陆夫子坐在一起,这位江都的父母官看向陆安世,笑着说道:“今年乡试,我们江都府中举一十九人,其中一十一人乃是书院出身,书院教化江都府,功莫大焉,连带着陈某这个知府,也沾了书院的光彩。”

    地方官有“教化”的职责,本地学子考试成绩好,对于地方官来说也是政绩的一种,因此陈裕才会说他沾了光。

    陆夫子微微摇头道:“书院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江都人,都是在江都蒙学,是府尊化育得好,不然我书院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名利场上,最重要的就是要互相给对方苗子。

    陈裕吹了书院一句,书院自然就要捧回去一句。

    “进士桌”的大佬们,推杯换盏,吃的正开心的时候,陆夫子提起酒杯,看了同桌的众人一眼,微笑道:“我书院有个学生,姓沈名毅,在书院的时候就是个敏而好学的学生,今岁中举,名列建康乡试第七名,他回乡之后曾经来见我,要拜我为师,今日正巧借着鹿鸣宴,请诸公做个见证。”

    其实两个人的师徒名分早就定下来了。

    但是陆安世这会儿,却不能跟这些人说什么去年沈毅就拜了师这种话,不然别人会以为他虚伪,还不如就这样干干脆脆的,直接说他要收沈毅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