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玄幻小说 - 十善在线阅读 - 第21节

第21节

    他也没提过此事,没准儿是他自个儿不需要?呢,萧时善把话跟常嬷嬷提了一下,哪知常嬷嬷一听就?严肃了起来,“这样的事情?,姑娘早该想到,姑爷不把玉照堂的人带回来,那是敬着姑娘,姑娘也该多体贴体贴姑爷,难道还?要?让姑爷端盆倒水?”

    “哪里就?让他端盆倒水了?”凝光院里谁那么没眼力见能让他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rou文车文补番文哦端盆倒水,萧时善认为常嬷嬷言过其?实,又觉得她是在偏向李澈,听起来有点不中听。

    常嬷嬷缓和了语气道:“姑娘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何不对姑爷用上?几分心。”姑娘真要?关怀起人来,那也是体贴入微,正是因常嬷嬷心里清楚,如今看姑娘对姑爷的态度,难免就?显得随意了些,倒也不是完全不上?心,但这种有一下没一下的行事才叫人着急,叫谁看了不觉得她是在应付敷衍。

    常嬷嬷也不是偏向李澈,萧时善才是她从小看起来的姑娘,要?不是为了她好,也犯不着唠叨她。上?哪里再去找姑爷这般神仙人物,光是那清隽出尘的样貌便叫无数女子倾心,姑娘倒好,守着一个玉山积雪般的姑爷,还?能忽视至此。

    想到这儿,常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都?瞧出来的事情?,姑爷又是个什?么感受。常嬷嬷想到些什?么,对上?萧时善的目光,又把话咽了下去。

    晚间李澈让人来传话,说是晚上?不回来睡了。

    萧时善想了想,挥手让微云疏雨把丫头们带了下去。

    心道正好没人跟她抢床了,她爱从里头睡就?从里头睡,爱从外?边睡就?从外?边睡,起夜的时候不用从床边爬来爬去,她就?是从床上?劈叉都?不会有人管。

    到底心里存了丝埋怨,她都?打算割rou喂鹰了,那鹰却偏不来啄rou了。

    舒坦了没两日,眨眼间到了十五这日,萧时善再抵触,也得去给季夫人请安,比起那些要?求儿媳妇天?天?到跟前立规矩的婆婆,季夫人已经相当宽容,只让她初一十五去一趟而已。

    跟着季夫人走进呈芳堂。

    萧时善自觉地走到书桌前,挽起袖子,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磨墨,摆出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李澈走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萧时善穿着一袭淡粉软纱长?裙,家常散挽着一窝丝,发间斜插金缕丝钗,耳边缀着两颗小巧玲珑的草里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窗外?的日光映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萧时善见到李澈,倒是惊讶了一瞬,往常可没见他来过,或者说他没跟她一起来过,她声音极轻地唤了他一声,继续低头磨墨。

    李澈往里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萧时善,她一个人站在外?头磨墨,活像个被夫子惩罚的学生。

    他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磨出的墨汁,“你就?是这样磨墨的?”

    萧时善一头雾水,磨墨还?要?怎么磨,不就?在砚台里倒点水,拿着墨锭磨就?好了么。

    她想到季夫人曾让程姑姑把她磨好的墨汁掉到,抿着唇戳了戳砚台,歪头瞧了他一眼,虚心求教道:“那该如何磨墨?”

    说是虚心求教,心里仍有些不服气,她也是识文断字的人,连墨都?不会磨了不成。

    李澈接过墨锭,萧时善给他让出位置,她看着他磨墨的动作,发现是跟她的有点不同,他是先碾后推,而后不急不缓地研磨,中间不时加水调和。

    萧时善见他磨出的墨汁的确跟她磨出的大不相同,墨色亮泽,隐有异香,同样一块墨锭,却磨出了两种墨色。

    李澈言道:“这是昭墨,质坚如玉,墨香如兰,数年方可制成,其?中又以墨色为紫光,能持久不变者为上?品,一块昭墨可抵一两金。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不好研磨。”不把墨推开,便磨不出一砚好墨,似她那般慢吞吞地转动,磨上?半个时辰也磨不出能用的墨,白费力气而已。

    萧时善观其?墨色,果然泛有紫光,可见此墨实属上?品,她轻声道:“竟如此珍贵。”她哪有机会接触到如此好墨,连昭墨这个名头都?没听过,只知道李廷珪墨有天?下第一品之?称,未曾想这一枚看似普通的墨锭竟比那李廷珪墨更贵。

    李澈手里头磨着墨,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墨锭,瞧了瞧她在日光下缀着碎金的眼睫,道:“以后只怕会更珍贵。”

    “为何?”萧时善看着他手中的墨锭,心思?微动。

    他慢慢道:“物以稀为贵,制墨大师已经不在人世,如今这昭墨自然是用一块少一块。”

    说话间,季夫人走了出来,萧时善赶紧从他手里拿过墨锭似模似样地磨了两下,只当之?前一直是自己在辛劳。

    季夫人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第三十三章

    不多时?, 呈芳堂的丫鬟进屋放桌儿,将食盒里的饭食依次摆了出来,六样?小菜儿, 三碗粳米粥,一碗酱烧猪,一碗鸡子rou圆子头脑汤,一碟三鲜水晶饺,并一碟六个玫瑰搽穰卷儿,放好碗箸后, 丫鬟垂手退到了边上。

    瞧着桌上的丰盛早饭, 萧时?善心里好生羡慕,这便是有小厨房的好处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等着大厨房那边给?各房分派菜馔,饭食摆上桌儿还是热腾腾的。大厨房管着各房餐食, 没法天天变着花样整治饭食,自己想吃点新鲜的,还得先拿了钱去。

    跟着季夫人往桌前走去, 萧时?善心里犯起了难。

    按道理她是要伺候季夫人用饭的,添饭, 递箸, 夹菜盛汤,都是?她要做的事情,以往从?没伺候过, 那是因为她磨完墨, 季夫人就让她走了,没轮到她伺候, 但如今饭菜摆上桌儿,她大大咧咧地坐着吃就不太合适了。

    抬眸瞟了瞟李澈,萧时?善心道?既要伺候婆母,又要伺候夫君,她是?甭想吃饭了。

    给?人家做媳妇儿不是?那么自在的,大概得熬到老太太那把年纪,她才能享受被别人伺候的待遇,怪道?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精妙之处全在一个熬字上。

    季夫人落座后,往萧时?善身?上投去一眼,见?她莲步轻移,裙裾摆动,规矩仪态还算不错,视线往上一移,配上那张漂亮脸蛋,便是?顺拐走路,恐怕都要比旁人好看几分。

    生得好看是?老天爷的恩赐,季夫人自己也很注重仪容,但过于美貌却?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容貌终归会老去,自身?的才华和德行才是?值得夸耀的资本,甚至有时?候美貌往往会成为负累,只顾着修饰外表去了,哪还有心思潜心修学,涵养德性。

    季夫人瞥向李澈,她可没想给?他娶个这样?的媳妇儿。

    很多人家在挑儿媳的时?候,都不会喜欢容貌太盛的,担心家里的公子少爷定力不足,被美色给?迷惑住。

    季夫人倒不担心这个,对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有自信的,男欢女爱不会占据他太多心神,即使娶个天仙回来,他也不会跟那群傻子一样?一头栽进去,抛开外表不提,她对儿媳妇也是?有要求的,显然萧时?善并不是?季夫人心目中合格的儿媳人选。

    李澈在季夫人的左手边落座,萧时?善便在季夫人右手边站定。

    虽然没伺候过季夫人用早饭,但她知道?老太太的用饭次序,一般会先用上几口粥,然后旁边的人再布让些小菜等吃食。

    因着不清楚季夫人的用餐习惯,怕冒冒失失又要惹她不喜,凡事便格外谨慎,方才丫鬟已经盛了粥,不用她再去动手盛粥,只是?季夫人迟迟不动筷箸,让萧时?善有些无从?下?手。

    面上虽是?不显,但干站在桌边,也够让人尴尬的了,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率先动筷子给?季夫人夹菜时?,季夫人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你也坐下?吧。”

    萧时?善如蒙大赦,没有说?客套话,捡了个座儿,径自坐了下?去。

    在呈芳堂磨了一年墨,她也对季夫人的秉性了解一二,比起花言巧语,讨巧卖乖,季夫人可能更喜欢不说?废话的木头人,因此她也不做那等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让坐就乖乖坐下?就是?了。

    安静无声地吃完一顿早饭,用过漱口茶,丫鬟又上了三杯清茶。

    季夫人喝了口茶,问道?:“你打?算何时?去书斋?”

    李澈放下?茶盏,白玉般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收拾好东西,这两天就过去。”

    季夫人颔首,“你心中有数就好。”

    萧时?善支着耳朵留心去听?,只觉得他们跟打?哑谜似的,寻常的两句话,却?把她弄糊涂了,听?话里的意思,像是?李澈要去什么地方,可他不是?刚游历回来么。

    她抬眸看过去,不期然撞上了李澈的目光,她的眼睫微颤,别开了眼去,旋即意识到她有什么好避的,她又没做亏心事。

    萧时?善低头轻啜了一口清茶,听?着季夫人和李澈叙话,慢慢把事情给?弄明白了,原是?说?明年参加会试的事情,这却?是?正经事儿。

    “如今入了夏,一天天热了起来,老太太每年盛夏之时?都要去别院避暑,那时?府里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眼下?没什么事,你早些去书斋,也能静下?心来读书,别看要到明年二月份才下?场,其?实也是?转眼间的事儿。”

    季夫人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带了带萧时?善,他向来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自小主意就大,哪里用得着她cao心,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媳妇儿,她才有了这番言语,占不了多少心神,晃一下?眼总是?有的。

    萧时?善不知道?这话里还夹着她,若是?知道?季夫人是?如此想的,她真要大呼冤枉了,李澈都不怎么正眼瞧她,她上哪儿晃他的眼去。

    正是?因为没品出话外之意,在听?到季夫人对李澈的叮嘱时?,萧时?善那是?连连点头,心中极为赞同。

    虽说?有那“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深闺幽怨,但她绝不会这样?,但凡是?有利于夫君前程的事,她是?一百个愿意的。

    此刻萧时?善倒没那么想走了,只要不牵扯她,她也是?愿意听?听?季夫人的真知灼见?的。

    李澈是?何等灵醒的人物,季夫人的弦外之音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不置可否地转了转手边的茶盏。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似乎总免不了爱cao心的问题,他撩了一下?眼皮,当然也有那一点闲事都不想理?的,却?不好说?哪种更好些。

    叙了会儿话,李澈起身?作辞,“母亲,我和时?善先回去了。”

    萧时?善随着他站起身?,心里还在想着他对她的那个称呼。成亲这么久了,她也是?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敢情他还知道?她的闺名呐。

    季夫人点点头,“去吧。”

    看着两人出了呈芳堂,季夫人踱到书案前,抬手试了试墨,轻哼了一声。

    听?到这声轻哼,程姑姑以为是?三少奶奶磨的墨依旧不合太太的心意,太太在这方面一贯挑剔,达不到她的要求,她是?一概不用的。

    程姑姑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今日的墨汁还要倒掉?”

    季夫人淡声道?:“不用倒,能用。”她竟不知道?他还有这等磨墨的好手艺!

    程姑姑奇了一下?,这却?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三少奶奶磨了这么久的墨,还是?头一次得到太太的点头,她笑道?:“三少奶奶是?个灵秀聪慧的,什么事一点就透。太太也是?的,三少奶奶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您只管说?就是?了,一味地让人家在这里磨墨,又嫌她磨得不好,也亏着三少奶奶性子好。”

    季夫人冷笑道?:“这是?她磨的么?她来这儿快一年了,也没磨出像样?的墨来,说?她一句心浮气躁还委屈她了不成。早不来晚不来,他媳妇儿在这儿了,就知道?来尽孝了,偏他媳妇儿是?个娇贵人,磨点墨能累断了手么?养个儿子有什么用!”

    程姑姑没想到给?三少奶奶说?了几句好话,能引出太太这许多话来,太太今日这气性格外大,竟把公子也捎带进去了。她听?了个大概,难道?这墨不是?三少奶奶磨的?

    正思索间又听?到季夫人后面那句话,程姑姑不由得说?道?:“太太,怎么就说?到那里去了,公子又怎么惹到您了,这话可就没道?理?了。”

    在程姑姑看来,太太是?发了场无名火,没有根由地发脾气,再者?太太提起公子去书斋静心读书的事情,她也有些不赞同,公子刚游历回来,不让小夫妻多亲近几日,又要催着人去书斋,在哪里不能读书,非要到那边去。

    季夫人舒出一口气,“罢了,不提他们了。”越提越气。

    提笔蘸墨,季夫人的心情有些复杂,这还是?头回用上儿子给?磨的墨,要不是?使唤了他媳妇儿,她能捞到这个?

    人在气头上,总会把事情往偏里想,就好比季夫人用墨这事,她要让李澈给?她磨墨,他能连这点事儿都不做?无非是?季夫人从?来没这样?要求过,他也不会好端端地给?她端一砚台墨汁来。

    二房三房都是?子嗣兴旺,而卫国公常年镇守辽东,夫妻聚少离多,膝下?只有李澈这一个儿子,不管是?卫国公还是?季夫人,二人对李澈的要求一向严格。

    季夫人对李澈一直是?感到骄傲的,他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只是?身?为卫国公府的长房长孙,李澈从?小到大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他不开口,别人也会绞尽脑汁地送上来。

    又加上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自小聪慧过人,得到的关注和疼爱远比其?他兄弟姐妹要多,便是?老太太向来一视同仁,也难免偏心他几分。

    如同大姑娘云梓担心那对龙凤胎被宠坏一样?,季夫人也有此类隐忧,要什么就有什么,未尝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好在李澈从?没让她失望过。

    然而眼下?,季夫人用着这砚墨汁,心里想着,这晃一眼,晃两眼的,难保会试时?不会晃了神,还是?早点去书斋好。

    至于程姑姑担忧的夫妻分离,季夫人是?没有考虑过的,孰轻孰重总要在心里有杆秤,贪恋那点男欢女爱,能有什么出息。

    第三十四章

    从呈芳堂出来, 外头的日光已是大盛,照得那丛月季愈发娇艳欲滴,碧油油的叶子?, 娇艳艳的花儿,惹得蜂蝶飞舞。

    沿着一条石子?路走?着,萧时善嗅着风中送来的馥郁香气,思量了片刻,轻声说?道:“夫君既然要去书?斋,那衣物鞋袜, 日常所需之?物可都备齐了, 要早早拾掇起来才是。毕竟不是在府里,多带些东西也是有备无患,总比外面的要精细些。”

    在起初的疑惑诧异过后,萧时善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不满的,要不是今日在季夫人这里说?起来,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如若等别人问?起她,她却?一问?三不知,擎等着被?人笑话吧。

    然而萧时善之所以敢称自个儿是个贤惠的, 自有她大度得体之?处,这点不满在跟夫君的锦绣前程比起来, 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书?里不是还有那头悬梁锥刺股的么?,不如此刻苦钻研,如何与天下才子一决高下。

    萧时善自个儿受不了这等辛苦, 但她万分支持李澈去吃苦, 她也自有一番道理可言,俗话说?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不是她不体贴他,而?是盼他往高处走?,怎么?称不上贤惠呢。若说?私心,那也是有一点的,不过是想沾沾他封妻荫子?的荣光,也是对她“鸡鸣之?助”的回报。

    瞧瞧这如意算盘打得有多?精,典型的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推着李澈先把苦头吃完了,她好坐享其成。

    或许萧时善也知道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是不成的,此刻她分外体贴地询问?他的需求,心里还想着,不管玉照堂那边是不是帮他备好了行装,等回到凝光院,她也让人再给他收拾些东西?送过去。

    此处花红柳绿,日光从树叶缝隙间筛落满地碎银箔金,或高或低的蝉鸣响在其中。

    李澈突然停住脚步,侧身看向了她,微风拂动月白色的袍角,身姿挺拔秀澈,端的是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好风仪。

    因他突然停住,萧时善也急急止住脚步,好在没撞到他身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弄不清他为何忽然驻足不前,难道她有说?得不对的地方??

    自然没有不对的地方?,恰恰相反,她这番话很是细心周到,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只有在别有所图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得尤为关切,习惯性地给人一点甜头。

    李澈眉头微挑,淡淡地道:“你似乎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