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五)

    虽然雕刻在南瓜头上的是弯着眼角，咧嘴大笑永恆不变的面容，但因为从小就跟南瓜头杰克玩在一起，所以即使不说一句话，琉梨佳还是能够从他站着的姿势，以及南瓜头摆着的微妙的不同角度，明确揣摩出杰克的心情是悲还是喜，是忧还是怒。

    但是此时琉梨佳竟然没办法看穿杰克的心思，他那对空洞的黝黑眼眶里一下子彷彿充满了各种情绪，有忧也有喜，有悲也有恨。

    「杰克，你怎么了？」琉梨佳担心地伸出右手轻抚南瓜头。

    南瓜头杰克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琉梨佳的右手握到自己裹着粗绵手套，厚实手掌里，然后温柔地摊开来，见到那条横越过她掌心中央刚癒合的白色疤痕。

    「你怎么受伤了？」

    「你是说手心里这道疤痕吗？这是我和老巫婆交易后留下的契约印记。她划破我的手掌，好用我的鲜血施法。看见这道闪电般的形状吗？」琉梨佳指着疤痕末端一个细小的分岔说。「这就是巫婆契约印记和普通被刀箭割伤的疤痕不同的地方。只要是跟巫婆定约时造成的伤口，不管用多么有效的药物治疗，癒合以后都一定会留下这样特别的痕跡。」

    「我知道，我也有。」杰克小声说道。

    「真的吗？在哪里？」

    南瓜头杰克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琉梨佳举起手，瞬间一团萤火虫般微小的火燄，「呼！」地一声站上她的食指尖。

    「这就是自燃术吧！」杰克敬畏地问道。

    琉梨佳微笑回答：「对。不必念咒语也不用挥魔杖，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燃起火，之后不管你要驱动火燄大火烧山，或者只是想要点起炉火煮一锅热汤都可以。当然，也可以像我现在这样，在指尖点起一团小型火燄照明用。」

    她移动燃着火燄的食指照亮杰克的胸口，「杰克，你说的疤痕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呢？」

    「就在这里啊！左边靠近心脏的位置。」

    琉梨佳小心翼翼地接近杰克手指着的地方，同时不忘注意让点着火的食指和杰克胸口之间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免得害他稻草填充的身体被火引燃而烧成灰烬。

    但是找了半天，琉梨佳只在杰克左胸看到一道缝得歪歪扭扭的麻绳缝线。

    「杰克，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会呢？明明一直在那里。」杰克努力的搬动南瓜头想要低头看清楚自己的胸口。琉梨佳连忙阻止说：「没关係，不要找了。你别再继续这样用力扳，小心把南瓜给弄裂了！」

    说完，琉梨佳吹口气把食指上的火燄给吹熄，然后打了个大呵欠。

    「呵───现在几点鐘，我好睏喔！」

    南瓜头杰克看了看远方的星空：「已经是午夜时分，你是该睡觉了。」

    「但是老巫婆说我跟她不再是师徒关係，她不让我进家门。」

    「不要紧，今晚你可以睡在我的小木屋里。」

    「那么你要睡哪里呢？」

    「我只是个南瓜头稻草人，不管睡哪里都行。事实上，我的眼睛根本闭不起来，所以不睡觉也无所谓。」

    「是吗？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呵───真的好睏，连眼睛都快要张不开了。」

    「不要走了，让我背你吧！」南瓜头杰克弯下腰，把小巫婆琉梨佳背在自己背上。

    「杰克，你对我真好。」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不走，我可以永远这样照顾你。」

    「不，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我就要离开，出发去寻找适合我的爱情，谈一场完美的恋爱。」琉梨佳睡眼惺忪地说。

    「那么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呢？是要长的帅？还是要长的高？或者很有钱？」

    「嗯...我不要他长的多帅，也不在乎他的身高，更不计较他有多少财富，我只要...我只要...」

    「你只要什么？」南瓜头杰克轻声问道。

    「我只要他真心诚意对我说一句『我爱你！』」琉梨佳喃喃地回答，然后她就沉进黑甜的梦乡中了。

    第二天早上，当琉梨佳醒过来的时候南瓜头杰克并没有待在屋子里，但是她却在当作床铺，松软的稻草堆上发现一片晶莹的粉红色扇贝。仔细数数掛在脖子上的水晶球，只剩下九颗，于是琉梨佳晓得许愿水晶球已经接受了她的第一个愿望。

    拣起贝壳，琉梨佳现在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前进了。

    她走出小木屋四处张望，但是却找不到南瓜头杰克的身影，无奈只好径自跨上飞行扫帚。

    「杰克，谢谢你的帮忙，我走了，再见。」

    挥动魔杖在木屋门上留下这段道别的话之后，琉梨佳骑着扫帚缓缓升空，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山丘，飞向躲在远方某处，等候她前往追寻的完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