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战争
亚斯蓝很快就发现青仁失踪，派人搜索皇宫和城下町后，意外察觉还有两人消失了踪影──阿斯蒙迪跟泰亚。 王子们立即警觉，一一盘问他们身边的女僕、马伕还有掌管出入的卫兵，结果在卫兵身上找到了线索。 两名卫兵精神恍惚，纷纷表示只在瞬间看见了一片深绿，绝对没看见任何人离开皇宫。罗莱谨慎检查卫兵的脑袋，表示这两人都被催眠了，手法跟医院护士被催眠时一样。 「是灰袍人吗？」亚斯蓝焦急地问。 「很有可能，不过这次似乎很匆忙，并没有消除他们的记忆，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出什么。」 罗莱很快就解开这效力薄弱的催眠魔法，但卫兵们似乎真的没看见有谁经过，唯独想起了一阵声响──在一片深绿中马蹄声快速奔跑而过。 这点从马伕处得到了验证，马槽中的确少了一匹马。 亚斯蓝跟罗莱直奔到城门，万般期待那不明人士还未离开这座城，可惜城门卫兵跟皇宫卫兵一模一样，只记得一片深绿及急奔的马蹄声。 亚斯蓝差点就要衝出城门，罗莱跟卫兵死命拉住他，费了牛虎之力才将他带回皇宫，毕竟就算追出去，一个无头苍蝇不只难找人，还可能坠入敌人的陷阱之中。 另一边崔斯特全力搜索阿斯蒙迪的下落，甚至到各个贵族家「拜访」，敲遍了全城的贵族家门，唯独两家拒绝让他进入。 修贝鲁特公爵宅邸鑑于公爵外出，因此回绝了崔斯特进门的要求，而海安公爵虽然亲自接见了王子，却也没意思让王子搜索他的宅邸。 海安公爵和修贝鲁特公爵的宅邸外观极为庄严气派。一栋是蓝白色为底，石柱挑高，柱上刻有名人的名言佳句及百花争艳图；红心木大门上了油彩，上头精细地雕刻隻隼鸟啣着卷轴，这是代表海安公爵的家徽。 另一栋宅邸位于高墙内，青绿色为底的建筑，处处用银线绘出军纹；铁灰色的大门外站有两隻鬼斧神工的黄金狮，雄壮威武，大门上雕刻有狮子雕着剑，那是代表修贝鲁特公爵的家徽。 这两栋宅邸除了国王，谁都不能随意进入，除非得到公爵的许可，否则就算是王子也不得其门而入，更别说是带着大批人马进入。 崔斯特跟海安公爵一同走进宽广的会客厅，在一圆桌相对而坐，接着一位女僕恭敬地端出两杯温热的花茶。 海安公爵轻啜了口茶，随即客气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殿下亲自在城中奔波，还特地造访寒舍？」 崔斯特没喝茶，直接将已准备好的理由说出。 「有一位花客失踪了，我们相信是由某名残忍危险的人所为。现在最优先就是确认所有皇室成员的安全，无奈我怎么就是找不到阿斯蒙迪和他的养女，公爵大人是否知道他们的所在呢？」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殿下又打算以什么罪名逮捕贵族们，宅邸被大肆入侵，现在眾贵族人心惶惶啊。」海安公爵那张冷脸不变，语气倒满是不悦。 「怎么会呢，我已经跟眾贵族清楚解释过原因，何况只要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除非真的有人背着我们进行些坏事……」 崔斯特脸色严肃，紧紧注视海安公爵，公爵则是毫无异样地回视。 「殿下是指什么呢？」 「没事，我只是打个比方，不然贵族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崔斯特微笑道。 「要是真有人在计画些什么危害国家的事，臣等必定第一时间报告殿下，请殿下放心。」海安公爵冷声道。 「王国有两位值得信赖的公爵真是太好了，一切有劳你们了，公爵大人，可别辜负了我们的期待呀。」 海安公爵哼了声，放下手上的茶杯说：「请恕臣踰矩，殿下们是否过于重视那群花客？这阵子许多事件都跟花客有关，有不少人发现殿下们花在国事上的时间大幅减少，如此行为会让底下人议论并產生不满，希望殿下们能将精神和时间更加投注在王国人民上，用以巩固民心才是。」 「有这种事？所有政务我们每天都会按时完成啊，同时花客具有皇族身分，我们多花点时间照顾他们的生活安全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城下人民都很喜欢花客，相信这问题应该不大吧！」 「问题不大？花客不仅扰乱了皇族秩序，还将污染皇族血脉，这问题还不大吗？雷恩殿下娶了花客后随即失踪半年，肆意拋下身为第一王子的义务责任，接着他们的下一代将流有一半花客的血，若其他几位殿下也迎娶花客为妃，最终花客的血将混入皇族的纯血之中，我们王国的国王血统将不再纯正，这样的王该如何服眾？长久以来为了皇族而保持纯血统的贵族们又该如何是好？」 海安公爵几乎咬牙切齿地说着，目光冷峻瞪着崔斯特。崔斯特有些说不出话，他没料到海安公爵会在此时提出有关皇族血统的问题。这问题在当初大王子雷恩迎娶花客龙兰时就已经在全国讨论的沸沸扬扬，当时许多有机会成为皇亲国戚的贵族是大肆反弹，即使同志风气如何兴盛，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长年来培养优秀纯血儿女的辛苦，因为异国来的男人而毁于一旦。 最后风波还是被平息，以圣布鲁斯王亲自主导结婚仪式而顺利落幕，也因为如此崔斯特才能不受阻挠成功与赫尔订婚。 皇族血统当然重要，不过一旦跟真爱摆在一块，那就一点都不值得一提。当年国王迎娶一介商人之女时也以同样理由受到眾贵族的强烈挞伐，但他毫不在意，强势说服贵族的同时，还召集了全国人民来参加婚礼，正式向人民介绍他的第五位王妃，奠定正五王妃的地位。 「虽说长久以来也有不少并非出自贵族的王妃，但起码都还是王国的人民，如今却要融入异族人的血吗？那些不知出自哪里的低俗区域，魔女所带来的蛮人──」 「公爵大人！」崔斯特低吼，未喝过的茶杯暴裂，杯子碎片飞射四散。「你再说下去，即是在侮辱第一王子妃以及我的未婚妻，这我可无法当做没听见！」 海安公爵的话狠狠地打住，在喉头中打转，转变成怒火从眼中喷出，但在被崔斯特发现前他主动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是臣失言了，请殿下宽恕，海安愿接受任何处罚。」 崔斯特摆摆手，「这次就算了，但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侮辱花客或魔女，即使是公爵大人也不能原谅，希望你们牢记在心。」 「多谢殿下的宽恕。」海安公爵仍低着头说。 「还有，希望公爵大人还记得半年前在大王子的婚礼上，我们的国王对全国人民所说过的话──『融入异族人的血将使圣布鲁斯更美、更强大，人心更加凝聚，人民更加团结，圣布鲁斯将再次开创强盛丰饶的盛世』──这就是接下来王国将面临的转变，这转变会朝向好的方向，因此你们一点也不用担心，只需要尽快习惯并跟上这样的转变。」 海安公爵沉吟了许久，最后说：「究竟有多少人可以捨弃传统，接受异族入主？希望殿下们也能接受这样转变的后果。」 崔斯特没问清楚海安公爵所谓的「后果」是什么意思，因为一位女僕敲门打断了他们。 「什么事？」海安公爵微微皱眉问道。 「城下酒商送来了百花酒及罌粟酒。」女僕毕恭毕敬地回答，眼睛完全不敢乱瞄。 待海安公爵吩咐完后女僕退下，崔斯特问了句：「我听说公爵大人不喝酒的，难道是要举办宴会吗？」 「不……不过是受到了推荐，想说来品嚐看看，只请人送了几瓶过来。」海安公爵淡淡地说。 「那两种酒不错，特别是城下一家叫柏格的酒商，他们的百花酒花气浓烈，口感香淳顺口，又有种酸中带甜的后劲，我非常推荐喔！」崔斯特笑说。 「是，我刚好就是请柏格送酒来。」 「推荐公爵大人的人还真有品味呢。」崔斯特笑得愉快，随即站起身说：「已经打扰很久，我也该走了。」 海安公爵楞了楞，也不多说就送崔斯特到门口，临走前崔斯特才彷彿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顺口问道。 「公爵大人难道不知道阿斯蒙迪跟他的养女的所在吗？」 「臣并不清楚，不过阿斯蒙迪殿下行事谨慎，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崔斯特乘坐的马车笔直驶往皇宫，他在车厢内带着一丝微笑，但双眼又不时展露忧愁，表现出他现在内心复杂的情绪。 马车驶过一个街角，突然马匹嘶鸣，车厢大幅摇晃，崔斯特一个没坐稳下跌到了地上。外头的护卫与士兵似乎有了动作，崔斯特扶着腰走出车厢，看见士兵团团围绕着一名男人，男人似乎是孤身一人闪身挡在马车前，害驾车的马伕差点措手不及撞上他。 男人双手大开拼死挡在马车前，而且还是皇室成员的马车，崔斯特非常好奇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而这么做，没想到因此而让他获得了重要的文件。 崔斯特直奔罗莱的房间，一开房门，他所想到的人都在──罗莱、紫苑、赫尔，唯独亚斯蓝不在。或许是察觉到他疑惑的表情，罗莱主动说道。 「亚斯蓝去找伊莉丝，青仁可能被灰袍人带出城了，我们得请伊莉丝帮忙才行。」 「这样啊……我这边倒是找到阿斯蒙迪了，他应该在海安公爵家没错。」 「你确定吗？」罗莱惊讶地问。 「从来滴酒不沾的海安公爵，居然懂得要请人送格柏家的百花酒跟罌粟酒到他家，你觉得呢？」 罗莱点点头，他知道崔斯特指的是什么。格柏家的百花酒跟罌粟酒可是城里着名的辣酒，一开酒花气浓烈，一入口浓郁香淳，但一入胃即有如百花炸开一般，一路延烧到喉头，就他们所知，喜欢那两款酒的人只有阿斯蒙迪，平常根本没人会想去尝试。 「公爵根本不知道这两款是什么样的酒，还骗我说是他自己要喝的，所以我很确定阿斯蒙迪就在他家。然后是这个──我回来时从一个男人手里得到的。」 崔斯特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件，翻开后内页第一页已经被人撕下，第二页以后签了眾多贵族的名字，就像本名册。 「那个缺页……难道那就是那位被害者从伯爵家偷走的文件？」 「没错，那位可怜的女性偷走文件后就交给了她的男友，自己成为诱饵引开伯爵的手下，结果因此遇害；而那位男友一直想找机会将文件交给我们，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能掩人耳目跟我见面，我们似乎一直都被暗中监视着。」 罗莱接过文件，快速翻阅后猛然停在最后一页，震惊地抬头看向崔斯特，崔斯特皱眉点头。 「那个文件里写了什么，崔斯特？」赫尔担心地问。 「谋反。由阿斯蒙迪主使，超过三十位贵族连署同意出动私人武力，他们打算逼国王退位。」 崔斯特在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低头忧鬱地搔着金色卷发，赫尔赶紧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他知道崔斯特受到了莫大的打击。紫苑也站到罗莱身旁，轻抚他铁青、僵硬的脸庞，他还瞪着那份文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文字。 「谋反……这么做是死罪啊……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阿斯蒙迪在算计着什么，不过绝对不能让他们公开，我们得抢先一步逮捕公爵之下的贵族，控制他们的私人武力。召集城内所有士兵，明天天一亮就包围两栋公爵宅邸！一定要阻止他们做傻事！」 崔斯特跟罗莱对士兵下达命令，开始隐密搜查城内及城外贵族行政区所有出现在文件上的贵族，但除了城外少许的贵族外，大部分的贵族连同其私人部队皆已消失无踪。 凌晨，天色微白，彷彿等待许久一般，迎接三位王子殿下及两万名士兵的是带领近二十位贵族，身旁跟着海安和修贝鲁特公爵的阿斯蒙迪，他的背后则站有近一万名的士兵及私人部队。 他们还是太迟了，崔斯特懊恼地心想，阿斯蒙迪带了比他所预料的多的兵力，或许是修贝鲁特当将军时的爱将，跟着他一起谋反了。 亚斯蓝驱马上前，对着阿斯蒙迪大喊：「哥哥，你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只要将你们的要求好好跟父王说清楚，王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答覆的！」 阿斯蒙迪优雅地驱马上前，相较于对面三位王子一夜未闔眼且满脸愁容，他看似神清气爽，一点也不见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亚斯蓝，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要求才对，我们希望让花客回到他们的世界、让魔女离开王国、导正长久以来的不良风气，这几点『你』能够接受吗？以你的立场而言，你或许才是最不能接受的人吧。」阿斯蒙迪轻蔑地微笑道。 「阿斯蒙迪，身为圣布鲁斯的第四王子，你真的打算背叛你的国家吗？眾贵族也是，在这场谋反之后你们将失去一切，名声、财產、家庭，甚至生命，你们真的已经做好觉悟了吗？」罗莱激动地怒喊道。 罗莱的话一点也没影响贵族们的士气，海安公爵冷笑地站出说道：「是王国先背叛了我们，罗莱王子，我们已经无法忍受这样任由魔女摆佈、被花客渗透皇室、逐渐丧失以往传统的圣布鲁斯王国，一定要有人来改变这个国家，而我们一致认为阿斯蒙迪王子就是最佳人选，由这位王子来继承王位才是现在拯救这个国家唯一的方法。」 「你们就无法接受花客到这样的地步吗，海安公爵！」 崔斯特想起了与海安公爵在宅邸的对话，现在才瞭解当时他所说的「后果」就是指贵族的谋反，他从没想过花客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分裂问题，甚至逼得贵族起身背叛他们的国家。 「崔斯特王子，请殿下也来接受看看吧，这个国家将迎接的转变。」海安公爵阴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