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幕 哀魂I
士兵长的犹豫使得莉兹等泰拉丝神殿教士的锐利目光再次转向阿力与琼斯。 她有些不悦，但不得不承认，利奥·塔内库的实力太过强大，即便此刻不在，只留下两名随从，也导致士兵长犹豫再三。 目前，莉兹想要说服这些色罗拉士兵与她一起行动，阿力与琼斯是最大的障碍。 昏暗的空气逐渐凝固，阿力与琼斯用不着环顾四周，也能察觉到诸多目光汇聚的无形压力。 其中，莉兹的最为犀利，像两道利剑。 “莉兹教士，您应该有了充足的准备。” 琼斯流露出礼貌却带着一丝僵硬的微笑，斟酌语句，“您应该很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认为和您一同行动是个明智的打算，但是，我们会将利奥先生的吩咐放在第一位。” 同时，阿力两颊的肌rou一鼓，眯眼回应莉兹的犀利视线，一言不发。 他们二人的表态很明确：士兵长爱跟你去就跟你去，和我们无关，我们只听利奥的吩咐留在这里。 “准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顺着琼斯的话，莉兹平静回答道：“泰拉丝神殿为清除邪恶而存在，清除邪恶，这是我们来到色罗拉庄园的根本原因。” 她眉头一皱，语气逐渐低沉，“以真神为誓，我们没料到亡者会被鳞怪唤醒从而攻打庄园，也没预言色罗拉大宅的种种变故——通道的邪恶苔藓，以及这雾气般的诅咒。” 莉兹抬高右手，缓缓举起，淡金色的晶石再次放出照亮灰雾的光泽。 她再次重申，强调着，“利奥·塔内库一去不返，我的圣晶石发觉了大宅的诅咒，这两件事便是我要求你们与泰拉丝神殿一同行动的根本原因。” “所以，我们得出去看看情况。”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至于是否诚实...就不得而知了。 士兵长保持着沉默，但他放松的双肩，松垮的脸，以及看向莉兹的明亮眼睛都说明，他逐渐开始信任莉兹，决定与其一起行动。 “呃，我明白了...我知道大宅一层的情况...莉兹阁下，没必要带太多的士兵去，就让我和我的两名亲信给您领路。” 在士兵长的招呼下，两名强壮的士兵平静走出队列，但他们的眼底仍有些许不安。 “很好。” 莉兹点点头，接过身边白服教士递来的短柄手杖，提高了声调，“我与士兵长会带一些人离开这里，只是暂时的，调查大宅一层的情况，以及...寻找利奥阁下。” 后半句话她是对着阿力与琼斯说的，他们二人点点头，表示理解，并且送上了感谢。 “感谢您的帮助，我们也担心利奥先生的情况...我们在这里等候您的好消息。” 客套话便到此为止。 莉兹迅速调出几名机敏的白服教士，算上士兵长三人，轻轻推开仿佛尘封已久的木门，用手中的晶石驱散黑暗，照出道路，随后深入其中。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门口的几名白服教士小心地合上了门，维持着储藏室光源，也就是晶石的明亮，随后席地而坐，闭目冥想。 阿力与琼斯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士兵们强压下不安与紧张，强迫自己耐心地等待难熬的时间过去。 谁也不说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此，储藏室再次陷入难言的，压抑的沉默之中。 ··· 黑暗中流出绿光，越来越近。 脚步声也逐渐清晰。 走了很久，利奥脚下的漫长走廊终于到了尽头。 灿烂的阳光被灰尘密布的大宅玻璃挡住，一丝极细的光束渗进，落在破损腐烂的宽大台阶侧的扶手表面，放大视野，通往二楼的宽大台阶两侧，原本翠绿的盆景树已衰败成灰白色。 一些不知名的菌类生长在阴暗的角落中，灰蒙的色泽下隐藏着些许淡绿。 衰败，萧条，这里仿佛弃置已数十年。 利奥停下越放越缓的步伐，他用余光打量脚下，灰尘轻散，脚尖正好停在走廊红毯的尽头。 恰到好处。 灰旧的红毯前方，也就是他的跟前，是铺满难以想象的灰尘层的大理石砖地，若非超然的眼力，他还看不出灰尘下的地面是大理石做的。 将手中的绿光放得更明亮一些，灰岩墙壁上的挂画，交错的刀剑挂饰，下方的石头塑像，天花板的挂灯，种种事物掠过他的黑眸。 “有点意思。” 利奥轻轻抬起食指，一股绿色的风吹开一扇窗户的厚厚的积灰，刹那间，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宽大台阶右下侧的石像坚毅的侧脸，无数细微的尘点在光束中飞舞。 大宅里的光线顿时明亮不少。 外面是白天？ 利奥似有所觉地回头，发现身后只剩灰旧的红毯，通向身后的黑暗。 他慢慢转过身，重新面向前方，如有所思。 有一些细节值得注意。 身后原本一路的士兵与仆人的尸体全都消失了，血迹，残肢，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剩灰旧的红毯。 恍然如梦。 还有，位于大台阶正前方的墙壁上的二十多面灰积窗的玻璃，从缝隙里渗出的灿烂光丝，以及刚刚拭去灰尘所露出的光线，说明此刻外面是阳光明媚的白昼。 说明此时此刻，这座大宅位于翠绿的平原，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很确定，前几分钟外面还是黑夜。 难道这里不是色罗拉大宅？ 可脚下熟悉的红毯，走廊两侧的房间，几乎没有变化的黑暗，以及台阶两侧的木制扶栏，这些都可以证明这里还是色罗拉大宅。 刚刚那几分钟...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什么？ 森咒没有震动，风绿的光芒没有丝毫闪烁，甚至他那敏锐的感知，也没有发挥作用。 利奥眯起眼睛。 碰见这种诡异状况，一般人即便不感到恐惧，也会被焦虑与不安所困。 他却出奇的平静，仔细思考。 寂静无声站了三分钟，他摇摇头，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不确定。 很自然的，利奥想起了之前在拉尔戈村庄碰见的枯萎巫婆，这类诡异的诅咒怪物拥有将他拉入诡异世界的能力，超乎想象，超乎常理。 这是他根据之前经历的推断，也就是经验之谈。 也许，他现在，又碰上什么诅咒？ “...” 他内心一动，手中的森咒放出点点黑气。 森咒的能力还能运用，之前的战斗让他充填了不少黑气，哪怕是再次对付藻魔阿特维尔，他也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当然，这就有些胡思乱想了。 藻魔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利奥先生？” 熟悉的男人声线带着明显的惊讶，从宽大台阶的上方，也就是第二层传来。 是罗马卡的声音。 利奥平静地抬头，循声望去，缓步走到最底级台阶前。 一个模糊的黑影趴在二楼的灰色护栏上，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不过，还有一些滴滴答答的水声。 利奥皱了皱眉，他根本感知不到黑影的存在，但他没有犹豫，抬起手，手中的绿光将黑暗的二楼回廊照亮。 “没错，果然是您。” 罗马卡的面容清晰起来，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双手却依然放在护栏上，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我想，您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 滴滴答答的水声节奏变了。 “...” 利奥一言不发，绿光透过护栏的空隙，映在罗马卡身后的墙壁上。 上半部分是人形影子，下半部分却是完整的护栏影子。 “您知道吗，我在色罗拉庄园见到了色罗拉领主...” 罗马卡语气自然，一只手扶着护栏，向左移动，逐渐走到护栏转角。看样子他想下楼和利奥叙叙旧。 然而，利奥的黑眸逐渐转冷。 上半部分的人形影子一直在移动，下半部分的护栏影子却毫无变化，这说明他，不，是它没有下半身，仅凭一只手，像块rou一样挂在护栏上。 “罗马卡”很快走出护栏，露出全身，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着下方的利奥。 他眼神清澈而明亮，带着尊敬的微笑。 身后的墙壁，只有一半的影子扭曲变换，仿佛烛火摇曳而映出的怪影。 滴滴答答的水声突然间急促起来，就像顷刻变换的骤雨。 正像利奥猜测的那样，“罗马卡”只有上半身，它被残忍地腰斩了，伤口处淋落着可怕的血滴，以诡异的速度滴落，将布满灰尘的台阶染成暗红色。 刚刚的水声，想来就是它滴淌的鲜血。 大宅里，血腥味突然间无比浓重，刺鼻，浓郁得让人窒息。 “利奥先...” 它的絮絮叨叨突然被打断，身形也停在了第二高的那级台阶上。 “有一点挺不错。” 利奥神情平静，仿佛守墓人审视着一具尸体那样波澜不惊，继续道：“经常有污蚀，诅咒，主动找上我...” 他手中的森咒放出黑气，随后向前一步，跨上台阶，平稳有力。 “...省去我找你们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