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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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渐渐融入夜色的树林,夏季里枝繁叶茂的树,现在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树枝和沉默的树干,直指天空,天地之间一片大雪,铺天盖地的白,没有别的颜色。 已经是冬天里。 林月盈踩着这一层雪走过来,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太阳准备下山,黯淡的光也遮不住她光彩照人的脸,即使被拒绝,她也不要黯然。 他刚刚拒绝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真心的告白。 林月盈身姿仍旧挺拔,无论他接受与否,她都不会塌下骄傲的身体。 “秦既明,”林月盈昂着脖子,她注视着自己的兄长,“你好没有眼光,错过我。” 她的泪哗啦哗啦掉,但她还在认真地同哥哥讲话。 “但你是我的哥哥,所以我现在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林月盈说,“秦既明。” 秦既明说:“meimei。” “好吧,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夸你了,你一点儿也不幸运,”林月盈点头,挺直身体,哽咽,“你拒绝了我,这将会成为你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我真为你不能拥有我而感到遗憾。” 第21章 染色 红红全名宁阳红, 一颗红心向太阳的阳红,她也是有哥哥的,龙凤胎, 哥哥叫宁晨青。 哥哥的名字没什么含义,家长想不出更好的寓意了, 只刻意和meimei搞对仗。 作为一个从小和哥哥打到大的meimei, 宁阳红无比羡慕自己的好友林月盈, 羡慕她和她哥哥的融洽关系, 以及秦既明对她的溺爱。 试问, 谁家的哥哥能做到秦既明这样?供meimei吃供meimei穿, 还会给meimei扎小辫。 每每和宁晨青为一块儿蛋糕大打出手、因俩自行车谁先选而冷战四五天之时, 宁阳红对林月盈的羡慕就再多一分。 尤其林月盈无意间提到,秦既明还会帮她晒被子晒床褥, 会帮她定期打扫、整理她的那一排毛茸茸玩偶。 回到家中,宁阳红看着只知道打游戏、和“妹我没钱了”的兄长, 这种悬殊的对比会令她无数次感叹同妹不同命。 宁阳红没有想到林月盈还会和秦既明吵架。 她和林月盈的房间在同一层。 等到林月盈瑟瑟发抖裹着羽绒服回到房间的时候,红红才知道她刚刚“失踪了”。 “吓死我了, ”宁阳红双手合拢, 作势拜一拜, 又心疼地去抱她,“宋观识跑过来问我好几次你呢, 我都不敢说你跑了。不然, 就他那脑子,说不定头脑一发热就窜出去了。我快紧张死了……哎,是不是吓着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我的乖乖小盈盈, 我的宝贝月月, 你怎么还哭了呢?看这脸小脸, 都被冻红了……啊,这小手,冰冰凉……” 林月盈哽咽着,扑到宁阳红怀里,抱着她,哭:“红红。” 秦既明就站在她身后。 下雪时候倒不是最冷的,只是他没有戴口罩和围巾,出去的时候心中着急,连防风帽也没戴,被吹得脸颊和耳朵都是红,一片鲜红。 这个宁阳红心目中最好的哥哥,在今天却没有做一个好哥哥应该做的事情。 “她没事,”秦既明说,“红红,麻烦你照顾她了。” 他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宁阳红不知该怎么形容他。 明明很温和的一个人,无论是宁阳红还是江宝珠,在他面前都不敢太造次。这点和年龄无关,宋一量就能和她们打成一团,而秦既明…… 秦既明表现得就不太像她们的同辈,也可能因为他之前把林月盈带大,才显得格外稳重。说话做事,大多也是从监护人的角度出发。总而言之,宁阳红不能、也不敢同秦既明开玩笑,只讷讷地说好,请哥哥放心。 到了晚上,宁阳红也是和林月盈一起睡的,她担心好友被吓到,只想陪着她。 林月盈不哭了,就是抱着宁阳红,哽咽着说自己和秦既明吵架了,闹了小脾气,现在她很茫然,也有点难过,感觉以后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兄妹相处了。 “嗨呀,我以为什么呢,”宁阳红和林月盈面对面,短发微微遮脸,她抬手,亲昵地摸了摸林月盈的脸,说,“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和我哥天天吵架天天打,第二天就和好了,还是和没事人一样。” 林月盈说:“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呀,”宁阳红说,“你和你哥年龄差得有点多了,都不知道,正常像我们这样的兄妹,不打架完全不可能,更别说吵架了。” 她凑过去,额头对林月盈的额头,蹭一蹭:“像你哥那样的哥哥还是少数,你们差得太大了。有你的时候,你哥都懂事了,平时肯定会多照顾你,养你和养孩子没区别。” 林月盈怔怔想了半晌,说好。 “好了,睡觉,”宁阳红说,“睡个美容觉,什么都不要想,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会好。 雪停了。 天空放晴。 无论长白山雪中水上漂流有多火,几个不那么抗冻的人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项运动。 令人惊喜的是看到了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美丽雾凇,天空澄明,雪原辽阔,冰天雪地,林月盈玩了雪地项目,出了一身的汗,好在里面穿的是运动速干衣,不至于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捂得难受。宁阳红叫她去堆雪人,林月盈跑过去,和宋观识一块儿研究怎么推出又大又圆的球球做雪人的脑袋。 偶尔抬头看,秦既明就站在后面,他不参与堆雪人的运动,臂弯里挂着林月盈的保温杯和滑雪手套,视线相触,他对着林月盈笑了笑。 属于兄长、能宽宏包容meimei所有“错事”的笑容。 一切都在按照他掌控的方向发展,或者说,他能控制住所有的事态。 林月盈顺手团起一个雪球,重重地向秦既明砸去。她力气不小,但距离远,只砸到秦既明脚前方,把冻了一半的雪砸出一个小凹窝。 她笑弯了眼睛:“哥,过来啊,一起堆。” 秦既明摇头:“我不擅长做这个,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林月盈不听,她跑过来,隔着手套,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我们想堆个大雪人嘛,就我们仨不行,过来搭把手……” 秦既明顺从着被她拉走。 最后堆了两个雪人,眼睛是宋观识从酒店自助早餐里拿出来的一小袋干红枣,嘴巴是小树枝,弯一弯,填进雪人的脸上。 林月盈还从口袋里摸出自己一个带着小花花的发夹,插在其中一个雪人的头上。 秦既明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meimei的动作。 红红指着完工的俩雪人,煞有介事:“雪人哥哥,和雪人meimei。” 宋观识提出异议:“为啥是兄妹?一般不是雪人爸爸和雪人mama吗?” 红红说:“可能因为我有哥哥吧。” “不对,”宋观识说,“我也有哥哥啊,你也有爸爸mama,这个理由不合适。林月盈也有哥哥,你问问她,第一反应是哥哥和meimei,还是爸爸mama啊?” 林月盈诚恳地说:“不好意思呀,宋观识,我爸爸mama离婚了,我从小就不和他们一块住。” 宋观识愣愣。 片刻,他说:“对不起啊,月盈。” “没事没事,”林月盈笑,“不怪你,你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她走到雪人面前,拍了拍那个没带花、男雪人的额头。 “那就别这么纠结了嘛,就叫他们亚当和夏娃,或者,女娲和伏羲,”林月盈的手贴着雪人脑袋,亲密地蹭了蹭,她转脸,对着他们几个粲然一笑,“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 上帝创造出亚当,又用亚当的肋骨制造夏娃,他们在伊甸园中吃了禁果,合二为一; 女娲和伏羲为了生灵的繁衍,虽是兄妹,却也结合,孕育生息; 更不要说日本人称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这对兄妹因为爱情而结合。 “无论是哪个民族、哪个国家中,都有这么多关于兄妹繁衍子嗣的神话传说,”林月盈说,“即使兄妹,也是爱人。” 红红夸张大叫:“啊,虽然如此,有哥哥的人真的听不了这些,一想到就竖起汗毛。” 秦既明视线下,林月盈也用力地拍拍自己的手臂:“啊,真的,我现在起了好大一层鸡皮疙瘩。” 秦既明只沉静地站着,看林月盈和她的同龄人,亲密地凑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该怎么装扮这俩雪人,他们已经决定给它们取名女娲和伏羲,并打算把这对雪人修饰得更漂亮些…… 秦既明忽然想到小时候的林月盈,也是如此。她的情绪变化很快,上一秒可能还在开开心心、蹦蹦跳跳,下一秒就会因为忧伤的故事情节或目睹一朵花被折断而伤春感秋,难过流泪;和朋友吵了架,不到半天就又能和好,毫无芥蒂。 她的爱和恨都分明,也都不长久。 秦既明早知如此。 握着林月盈的保温杯,里面沉甸甸的水,微微摇晃。 白雪漫野,白桦林寂静无声,风吹,卷起一层簌簌的雪,如一份怅然若失的庆幸。 长白山之旅结束,回程的贵宾候车室中,睡眠不足的林月盈躺在沙发上睡觉。沙发不够大,也没有合适的准备,他们提供的那个不好,林月盈嫌弃太软,不能提供更好的支撑,还是枕着秦既明的大腿。 其余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红红瘫在沙发上,眼神放空,研究着贵宾室的墙纸花纹,宋观识还在吃,以迅猛的速度快速消灭面前摆着的一盘红提子。 林月盈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她睡觉前还在玩着手机,枕着秦既明的大腿睡着,手机从手掌中自然滑落,放在腹部。 铃声雀跃,刚响一声,秦既明眼疾手快,拿起,按了音量下键,屏蔽了铃声后,他本不想接,看了眼来电人后,才接通。 是秦自忠,不等秦既明出声,他就问,考虑好了没有,给她的时间够久了。 秦既明说:“考虑什么?” 秦自忠说:“你让她接电话。” 秦既明不能走,他看着对面的宋观识和宁阳红,再低头看一看枕着他腿入睡的林月盈。 他一动,她就要醒了。 半晌,他开口:“是不是搬走的事?” 秦自忠不意外:“她说要和你商量一下,商量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搬?” “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你找我,”秦既明说,“她就一孩子,大学还没毕业,你找她做什么?” 秦自忠说:“大学没毕业,不是幼儿园没毕业,该懂的她都懂,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你教。” “我答应过爷爷,”秦既明说,“对了,爸,我听说你最近准备竞选。” 秦自忠沉了声音:“既明,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感慨,”秦既明说,“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不出什么岔子,你这再上一级是铁板钉钉的事。也想着,提前庆祝你,将来退休后也能享受高级别的待遇。” 秦自忠说:“你这是自掘坟墓。” 他先结束了通话。 秦既明握着林月盈的手机,低头,看到她抖了一下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