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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第94节

    就像八岁那年, 他母妃弃他而去那般。

    “是不是伤口扯裂了。”霍澹心急, 手指落到赵婳衣襟, 正欲拨开她外衫看看心口那伤,意识到举止有些过了,在她的瞪眼下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急道:“你坐着别动,朕去叫杨医女来瞧瞧。”

    赵婳拉住他,“我没事。”

    霍澹不敢有半分马虎, 小心翼翼看护她, 不看一眼不放心,“还是瞧瞧吧。”

    以往她受伤时, 也没见他这般小心谨慎,赵婳多少有几分不适应,她昨晚不过是回应了他,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陷入热恋中的男人都这般?

    跟霍澹相处有一阵子了,赵婳清楚他性子,若是不亲眼瞧见绝不放心。

    她身子如何,她最清楚,霍澹总是小题大做,倘若直接不让杨医女来,他定是听不进去。

    赵婳灵机一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霍澹正欲叫人,赵婳伸手拦住他,“陛下这是,在担心我?也是难得,我还当真没见过陛下这副模样。”

    见他脸上被她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赵婳眨眨眼,语调软了几分,道:“我真没事,那口子又不深,别惊动杨医女。”

    霍澹还是第一次见她小鸟依人的模样,以前他总觉得许明嫣在他面前娇滴滴的模样是矫揉造作,一刻也不想多见,可今日阿婳也对他这般,他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原来,阿婳也会对她撒娇。

    霍澹嘴角止不住上扬,“好,那朕就听你的。”

    他撩了聊衣衫,在她旁边坐下,“阿婳……”

    “阿婳!听说你醒了,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霍岚的声音从殿外一路传来,霍澹脸黑了一片,这丫头来得真不是时候。

    昨日他去霁华宫告知霍岚,他们认识的阿婳回来了,哪知霍岚今日如此早就来了。

    赵婳起身,站到一边去,没再跟霍澹靠太近,问道:“长公主知道咱们的事吗?”

    霍澹刚坐下来,跟她相处不过两三句话功夫,便被霍岚这声给突然打断,心中自是不爽,不悦回她,“知道。”

    话音刚落,霍岚带着拎着食盒的莲心一前一后进了怡和殿。

    “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还有热乎乎的杏仁酪!”霍岚笑道,进来在榻边瞧见霍澹还有几分惊讶,“诶,现在还差小半刻钟辰时,皇兄今日散朝真早。”

    赵婳朝霍岚那边去,霍岚大步迎过去,“你身上有伤,快坐着,你我又不是外人。”

    扶住她臂膀,霍岚将人带到一边的凳子上坐着,从莲心手中接过食盒,端出奶白奶白热气腾腾的杏仁酪,道:“京城的深秋干冷,喝点热的杏仁酪暖暖。”

    赵婳道了声谢,拿起勺子尝了尝。

    霍澹面色微沉,赵婳同昭仁聊得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搭理他。

    以后得让高全盛在殿外死盯着,不准再让昭仁再乱闯进来。

    “朕回思政殿处理公务了,”霍澹瞪了霍岚一眼,“你没事少来吵阿婳,她需要静养。”

    “整日待在殿中烦闷,长公主一来我还有个能说话的人。”赵婳道。

    霍澹轻哼一声,沉着张脸,不满地踏出怡和殿。

    待他背影消失在怡和殿,霍岚撇嘴,小声嘟囔,“皇兄真小气。”

    皇兄跟阿婳能走到今日,得感谢她,若她不是执意招阿婳进宫,两人不是何时才能相逢,更别提这段时间感情与日俱增。

    这背后,她花了不少心思。

    这厢,霍澹出怡和殿吩咐高全盛,“找几个嘴巴紧、机灵点的太监,这几日将凤栖宫打理干净。”

    高全盛应了下来,心想这即将入住的,估摸着就是里头那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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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殿。

    “凤栖宫?”许明嫣正在屋子里染丹蔻,本来心情还算好,一听宫女说凤栖宫中置办了不少物件,心里顿时不高兴。

    冬儿道:“奴婢今日恰巧路过,见好凤栖宫宫门开了条小缝,里面好几名太监在打理,奴婢在宫外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高全盛突然让他们打理的。”

    跪在地上的宫女在给许明嫣涂凤仙花汁水,她心中不快,就朝宫里的人发火,抽手道:“还涂什么涂,都给本宫下去。”

    现在高全盛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他的意思,可不就是陛下的意思?

    这宫中多久没选秀了,就是现在她也没有听到一丝选秀的消息。

    皇帝突然让人将凤栖宫腾出来,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久后这凤栖宫会迎来它主子。

    既然皇帝一时半会不会选秀,那这要住进凤栖宫的女子,必定就是皇帝认识的。

    目前,许明嫣能想到的就是那有几分手段的赵婳。

    凤栖宫,凤栖宫,光名字就比她这瑶光殿好听白倍。

    单一个“凤”字,就让许明嫣气得够呛。

    龙凤龙凤,皇帝这不摆明了有要了册立那心机贱人的为皇后的念头?

    论出身,她那点比赵婳差?赵婳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琴师而已,也配坐上受万人敬仰的皇后之位?

    许明嫣辛辛苦苦忍了五六年,若是赵婳成了妃嫔,她可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以前没有赵婳在,她尚且不能得到陛下一次侍寝,现如今陛下要纳赵婳入后宫,她便更没有再入皇帝眼里的机会。

    她若没有用处,许太后和许丞相就不会再护她,她必定会成为一颗弃子。

    横竖都落到这般窘迫田地了,她还不如主动出击,将她那好姑母、大伯拿捏在手中,让两人不敢动她分毫。

    不就是怀上孩子?

    这有何难?

    她得寻一个能保她性命的男子。

    许明嫣扯了个笑,拿起小桌上染丹蔻的小细刷,一点一点描指甲盖上的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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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赵婳在怡和殿养伤,不得不说霍澹给她用的凝肤膏很管用,她不过才用了三日,额头上的疤淡了许多,想必不出五日,这伤痕就彻底没了。

    赵婳醒来后的第二日赵玉成就来宫中探望过,亲眼见她无事,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那天在观音庙阿婳受伤昏迷,赵玉成目睹了陛下失控的模样,恨不得生擒秦介千刀万剐。他已有家室,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并非一窍不通,当即便猜到了皇帝对阿婳的心思。

    京城与益州相距千里,赵玉成起初是不愿意让阿婳进宫的,但这些日子见陛下对阿婳照顾有加,是真心待阿婳好,如此一来,他释然了,便让阿婳在宫中养伤。

    这日,霍澹得空,带了伤好了大半的赵婳出宫去了。

    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张焱自从授予参知政事一职后,便从客栈搬了出来,这宅子就是他如今的住处。

    赵玉成自然也住到了张焱府上。

    张焱在书房,一听霍澹来了,忙放下书卷出来相迎,“不知陛下御驾亲临,臣有失远迎。”

    霍澹手一抬,扶起正要行礼的张焱,道:“张参知不必多礼,秋日风大天凉,进屋说话。”

    这厢,在后院帮忙督促家仆置办屋中物件的赵玉成听说meimei和陛下一同来了,也跟着赶到正堂。

    “朕今日前来有一事想要请教张参知,”霍澹端坐主位,对张焱,他十分尊敬,也一直盼望着他能回京城重新入仕,于是虚心请教道:“夏季多雨,青州又地处低坳,前阵子赶上暴雨又加之上游泄洪来水,青州多处被水淹没,朕让工部尚书负责河道疏浚一事。青州的这场洪灾,冲毁堤岸,淹没粮仓,让数千百姓流离失所,朕差人前去青州赈灾,可迟迟没达到效果,难民好似不减。”

    推了推杯盏,张炎起身,抬头望了望透过门扉秋日里略显沉闷的天。

    良久,张焱回身,对霍澹道:“依臣之见,河道疏浚乃是重中之重,赈灾也同样重要,难民人数不减约莫是陛下赈灾的方式出了问题。陛下一味给难民粮食,人一旦被养懒了,便很难将这性子改过来。”

    见张焱不说话了,约莫是讲完了,赵婳倒有个想法,道:“陛下,张参知,可否让小女说一句?”

    赵婳一开口,霍澹的目光全凝在她身上,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在益州,赵明哲拜访张焱时,带上过赵婳,那时这姑娘还未及笄,端庄识礼,如今这自信的模样倒是与印象中有几分不同。

    “赵姑娘请讲。”张焱道。

    “洪水淹没良田,河道疏浚倘若没做好,来年夏日同样会发生这情况,百姓辛辛苦苦种的粮食眼看这快到秋天就能收了,这一场雨,一场水,半年乃至一年的辛苦全白费了。朝廷有赈灾,不用忙活就能有粮食,这种侥幸心理在百姓中肯定有,但应是不多,可人人都干坐着等朝廷救济,这难民自然是不减反增。”眸光转动,赵婳无意见瞧见霍澹正盯着她看,眼神如糖丝。

    赵婳冲他笑了笑,继续道:“陛下可让赈灾官吏出条规定,粮食人人有份,但是数量比之前少些,倘若有人去疏浚工程帮忙,亦或是去田间清淤耕种,便可凭干的实事,多领粮食,劳者多得。”

    “阿婳说得没错,这法子好,能难民不一味等着朝廷拨粮食,还有奖励,如此一来,做农活都有干劲了!”赵玉成感觉眼前的姑娘长大成熟了不少,看来是这段日子待在宫中,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看问题深入不少啊。

    赵玉成很是欣慰,陛下之前隐瞒身份在刺史府养伤,平易近人,丝毫架子也没有,光性格这点就很不错,阿婳与他在一起,定是会幸福。

    张焱理理胡须,欣赏地看她一眼,笑道:“赵姑娘眼光独到,与老夫想要表达之意不谋而合,甚至比老夫考虑得还有周到。赵姑娘一介女流竟能如此见解,老夫今日听姑娘一说,实乃如沐春风。”

    赵婳谦虚道:“张参知过誉,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见笑。”

    张焱笑了笑,道:“老夫跟你爹是故交,当过他一年的夫子。你爹年轻时候可没你这般的见识,老夫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堂中气氛一片欢乐,赵婳笑笑,不经意见瞥见坐于主位之上的霍澹,他也瞧见了她,赵婳冲他微微侧头,似在炫耀。

    霍澹沉沉一笑,点头回应她。

    正事聊完,赵玉成有事情找霍澹,刚巧霍澹也有要事与赵玉成说,便让赵婳先回马车等他。

    前院,桂花树下。

    赵玉成道:“小将不喜绕弯,便直说了。阿婳是小将唯一的meimei,也是我爹娘唯一的女儿,早已到了出阁年纪,但爹娘至今未将阿婳的夫婿定下来。陛下将阿婳留在宫中,传出去对阿婳名声不好,不知小将可否将阿婳接到张参知府上暂住几日,之后便一起启程回益州。”

    他就是益州一小小的将领,哪敢直接当面逼问皇帝,并且要挟皇帝给阿婳名分。

    若是被皇帝听出质问,他这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便就出此下策,迂回问他。

    霍澹能让赵婳走?

    自然是不能的。

    “朕有意立阿婳为妃,只是她现在身上的伤尚未痊愈,额头上的疤也还未消,朕想等她头上的疤消了,就这几日寻个吉日颁旨。”霍澹长身如玉,郑重道。

    赵玉成有几分激动,“陛下此话当真?”

    霍澹目光坚定,道:“当真。阿婳与朕共患难,是朕等了许久才等来的姑娘。”

    过几日就是许太后的寿宴,霍澹打算在此之前册封赵婳,如此一来,寿宴那日,她便能与他同席,不再是以一名琴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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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赵婳在马车里左等右等,小片刻钟后那垂落的车帘终于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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