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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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宿清焉暂时放开她,去拉开窗帘又支起支摘窗,初夏的暖光一下子涌进屋内,将所有的晦暗赶走。 扶薇打量着宿清焉,问:“没受伤吧?” “没有,让你担心了。”宿清焉在床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伸手,去握扶薇搭在腿上的手。 他双手捧起扶薇的一只手,将其珍重地捧在双手掌心。 扶薇望向他,见他低着头,她望着他长长垂落的眼睫,柔声:“没事就好。” 宿清焉来时本想提议让扶薇暂时离开水竹县,去看看别处的风景,可是见了她虚弱的模样,他又开不了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责盘踞在他心口。 “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吗?”扶薇另一只手搭上来,覆在他的手背上。 宿清焉抬起眼睛,含笑道:“怕你着凉,母亲给你煮了姜汤。” 扶薇的脸色瞬间变了,立刻拒绝:“我不喝,一口都不喝。” 她可太讨厌姜的味道了。 在宿清焉开口前,她抢先再道:“给我喝药都成,我不喝姜汤!” 宿清焉鲜少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他轻笑一声,说:“不喝就不喝,我又不会强灌你。” 他将扶薇的双手都捧在掌中,温柔望着她:“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扶薇沉默了一息,才道:“你又不是下人,没必要这样天天伺候我。” 宿清焉摇头:“这是照顾。” “有什么区别?”扶薇不解。 “家人的照顾当然和下人的伺候不同。”宿清焉语气认真。 “家人”这个词在扶薇的心口微微刺了一下,她沉默地看着宿清焉好半晌,才淡声:“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清淡些的吧。” “好。” 宿清焉应完,却并没有立刻就走。 扶薇潋眸微转,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她唇角轻轻浮出一丝柔笑,低语:“舍不得放开我的手?” 宿清焉微怔,下意识地松了手。 扶薇反手握住他的长指,低柔的声线里带着丝笑:“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亲一亲再放开呀。” “我去给你做饭了。”宿清焉将扶薇的手拿开,起身往外走。 扶薇看着宿清焉泛红的耳朵尖,眼尾唇角的笑意更浓。 花影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扶薇脸上带笑的模样。她多看了一眼,才上前去禀话。 扶薇淋了雨受了寒身上不舒服,回到绘云楼沐浴之后立刻就睡下了,花影还没来得及向她禀告历高飞的事情。 “是过年那时候的事情了,有个路过水竹县的姑娘被历高飞盯上了,色胆包天要纳人回家当小妾。那个姑娘也是个聪明人,找上平安镖局,把自己当镖物,让镖局将她护送到家中。” “历高飞仍不死心在路上尾随,趁机要劫人。甚至有天夜里潜进客栈偷人,恰好那位姑娘在沐浴。宿流峥及时发现将人丢出房间,顺便将历高飞的一双眼珠子给挖了。” 扶薇这才明白了个大概,押镖就要对镖负责。不管押的镖是人还是物件。宿流峥也不算见义勇为,只是收钱办事罢了。 扶薇不评价宿流峥的所作所为,只是夸赞那个姑娘:“人生地不熟,敢想出这么个主意,是个聪明的姑娘。” “主子,您应该见过那姑娘。”花影也有些不确定扶薇对她有没有印象了,“林友平的孙女,以前赴过宫宴,您兴许有点印象。” 扶薇一下子就想起来,点头道:“原来是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扶薇又问:“那历高飞什么来历胆子这么大?和徐平贤是什么关系?” “和徐大人没有关系。而是徐大人的女婿胡遮看上了历高飞的meimei,所以历高飞用着胡遮的人、仗着徐大人的势,肆意妄为。” 原来还是两层的狗仗人势。 扶薇的神色冷下去,冷笑一声,道:“这个徐平贤,就算不知情 ,也是不查之罪。” 花影立刻请示:“主子,需要将罪臣徐平贤押来治罪吗?” 扶薇冷淡的眸子逐渐软下去,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软枕,悠悠道:“暂时不要插手。” 她想让宿清焉来求她,他那样的人卑微央求的场景……说不定吞吞吐吐红着脸,想想就觉得有趣。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她有办法,从而来求她呢? 胸腹间忽又是一阵绞痛,扶薇偏过脸一阵阵咳。咳着咳着,竟是止不住,比以前凶重许多。 花影赶忙递上帕子,扶薇颤着手去接。 她弯着腰,用雪色的巾帕抵在唇前不停地咳着,断断续续的低咳声逐渐加重。 蘸碧在外面听见了,捧着温水小跑着进来。 “主子,要不要喝些水?” 扶薇没功夫应声,她又咳了一阵,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痛。又咳了好一阵,扶薇终于慢慢止了咳,抬起头。 雪白的手帕上,落着点点血痕。 蘸碧看得心惊,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抖。她哭了出来,哽声:“主子,您要更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扶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血点子,便将帕子丢到一旁,去拿蘸碧手里的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只有这无趣却温和的水才能稍微缓解她五脏六腑的疼痛,扶薇微眯着眼,去看窗外大好的日光。 人生啊,就该及时行乐。 宿清焉耗时比往常更久,精心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灵沼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做好午饭,宿清焉端去房中时,发现扶薇脸色比刚刚他离去前更差些。 扶薇不想吃,即使是宿清焉做的。 可是“不想吃”话到嘴边,她又改了口:“我没力气吃。” 宿清焉让灵沼拿了个小桌子放在床榻上,不用扶薇下床,也不用她自己动手。他在她身边坐下,夹起一块豆腐喂过去:“尝尝这个。” 扶薇闭着嘴巴,看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去吃。 蘸碧和灵沼、花影悄声退了出去。 宿清焉将每样小菜喂给扶薇一口,然后问她:“还想吃什么?” 扶薇默不作声沉默了很久,转头看向宿清焉,闷声:“你。” 宿清焉沉默了一息,夹起一块藕片,道:“再吃一块这个吧。” 他递到扶薇唇边,扶薇不肯张嘴,蹙眉嗔目望着他。 宿清焉轻叹了一声,自己张了嘴,咬住白藕片的一边,俯身凑到扶薇面前。 被他咬着的藕片轻碰扶薇的唇,带来一丝湿滑。扶薇弯眸,这才张开嘴,咬住藕片的最外边,一点一点地往前吃去,直到碰上宿清焉的唇。 薄薄的一片藕承担不起这样的蜜意,从中断开。 宿清焉低下头,将半块藕片吃了,他看着小桌上的吃食,道:“人不舒服的时候吃太多东西也不好,就吃这些吧,我撤下去了。” 他作势就要起身端走小桌。 扶薇赶忙拉住他手腕,抬眸瞪他:“我还没吃饱呢!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她抬手指去,将桌上的几道小菜指了个遍。 宿清焉回眸,对她笑。 望见他眼里的笑,扶薇瞪了他一眼。 宿清焉这才重新坐下来,继续喂扶薇吃。 扶薇吃东西很慢,大块的东西不入口,都要宿清焉弄成小块了再喂她。她将东西含在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红色的唇瓣轻轻柔抿。 宿清焉看着她磨动的唇出神,后知后觉低下头时,他抿了下唇,悄悄去尝—— 唇上,还沾了一丝她留下的温柔。 扶薇突然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尖。 宿清焉疑惑抬眸望向她,问:“怎么了?” 扶薇眼里浮着笑,她凝望着宿清焉的眼睛,柔声慢语:“宿郎想到什么了,耳朵尖都红了呢。” 宿清焉微怔,紧接着,他脸颊上也浮上一抹微红。他别开脸不去看扶薇,心下微乱。 扶薇欠身凑近他,低语:“郎君又失礼了吗?” “我没有!”宿清焉立刻反驳,与此同时下意识地去拽了一下腿上的长衫前摆。 他动作太突然,不小心碰倒了小桌上的一碗莲子粥。粘稠的莲子羹洒落,落了扶薇一袖。 宿清焉立刻变了脸色,瞬间起身,拿起帕子去擦扶薇的袖子。 幸好天气热,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已经用扇子扇到恰好的温,并不烫。 没烫到扶薇,宿清焉松了口气。 宿清焉将小桌撤下去,看见床榻也被弄脏了。他迟疑了一下,才俯身去抱扶薇。 “我要把床褥换一床。”他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打横抱起扶薇。 扶薇却十分自然地攀着他的脖子、靠着他的肩。 宿清焉感受着臂弯里的轻,垂眸看向怀里过分纤细的扶薇,心里有些涩涩的难受。 他将扶薇抱到窗前的藤椅里,将床褥换了一床,再去拿衣服想要给扶薇换时,却发现她偎在藤椅里睡着了。 午后暖融融的光照在她的脸颊,她皙白的肤色透着丝破碎的病弱。她浸在暖光里,似乎又随时都会随光而离。 宿清焉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扶薇时的惊艳。 他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抱起扶薇,将她抱回床榻,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换下弄脏的外衣。 一抬眸,见她还在沉睡,宿清焉静静凝望着她半晌,然后俯下身,将浅吻轻轻落在她的手背。 扶薇并不知道,在那日她走向宿清焉的代书摊之前,在更早的以前,宿清焉就曾惊鸿一瞥地见过她。 接下来的日子,宿清焉每次都要去一趟平安镖局,和宋二商量着历高飞的事情,而余下的时间,他便匆匆赶到绘云楼,去陪扶薇。 帮她做饭,喂她吃饭、服药。也当她的腿,抱着她去窗前晒太阳、抱着她去二楼的书房读闲书。当她眼睛累了,就会偎在他腿上,让他念给她听。 甚至,帮她洗澡…… 扶薇坐在浴桶里的时候,也要宿清焉给她念话本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