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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墨烟 第37节

    艾伦怔了下,清隽容颜上,露出一丝意料之外的困惑。

    “饿了?”

    温雪瑰摇摇头,声音却有点抖。

    “不、不饿。你还没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呢。”

    他抿唇,决定速战速决:“好吧,其实我——”

    话音却被更响的咕咕声打断。

    温雪瑰恨铁不成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真恨不得先给肠胃打个结,等他说完再解开。

    “消耗了那么多体力,是该饿了。”

    艾伦低低笑了声,掐断话题,翻身下床。

    “我去帮你做点吃的。”

    “那你怎么不饿。”温雪瑰特别小声地咕哝,“又是在上面,又是抱起来的……”

    艾伦没留意她的疑惑。他穿好长裤,将衬衫随意往身上一披,也没系纽扣,便朝厨房走去。

    至于说了一半的话……

    还是等她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更有精神的时候,再告诉她吧。

    温雪瑰的冰箱比他的有烟火气多了,即使是短居,里面也塞满各种零食、面包,还有果汁跟巧克力牛奶。

    甜的放一层,咸的放一层。吃了一半的,则用彩色的卡通夹子夹住开口。

    他静静看了一阵,唇角弯起。

    家里的冰箱是四开门,够她再多放十倍的量了。

    似乎不用动手,挑点她爱吃的拿过去就行。

    可他刚转身,却见温雪瑰不知何时跟着他一起过来了,正一脸惆怅地看着冰箱。

    “怎么办,这些都不想吃。”

    她抱住艾伦的脖子,仰起小脸用星星眼看他,糯声道:“我想吃炒鸡蛋。”

    -

    艾伦单手打了两个蛋进锅,想再加点葱花或番茄,发现冰箱里都没有,也就作罢。

    还以为以她的家境,口味会更挑剔一些。

    可能是担心给拮据的他带来距离感?

    他浅笑,熟稔地翻了几下锅铲。

    等之后告诉她身份,她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到时带她去吃阿尔巴白松露,给卢浮宫包场,在佛罗伦萨大教堂办订婚仪式。

    温雪瑰哪能想到他脑内定下的这些小目标。

    她揣着手在旁边看。

    被锅里香味一激,唾液就分泌个不停,也不知是馋菜还是馋人。

    都怪艾伦做饭的样子太迷人。

    白衬衫半敞着,半遮半掩地露出紧实的胸肌和腰腹,肌rou线条优美又凌厉。

    男人没半点之前的矜持,一副破罐破摔、独自美丽的模样。

    火候将到,他抬手撒了些玫瑰盐和黑胡椒粒。

    小臂肤色冷白,凸起淡青色静脉,像暗影交织的冰川。

    专注的侧颜清冽如霜雪,好看至极,胜过千万幅不朽的名画。

    等菜上桌,温雪瑰细细品了一口,好吃得简直要落下眼泪。

    来这快一个月,根本没吃到什么像样的中国菜。

    而此时这热乎乎的一口,柔嫩鲜香,又饱含爱意。

    温雪瑰吸了吸鼻子。

    她从小吃的饭菜都是保姆或大厨做的,永远是精美的摆盘,营养均衡的食材,低声细语的服务。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她没那么不识好歹。

    只是,这样的话,就只能感觉到吃饭是个消费行为,没半点其余的温度。

    而现在,金黄色的炒鸡蛋舒展地躺在盘子里,无比纯粹,无比随意。

    艾伦坐她对面,将围裙一摘,挂在椅背上。

    懒洋洋地抬眸看她,嗓音散漫又亲昵。

    “愣着干什么?都凉了。”

    这大概是人生里第一次,有人不为赚钱,只为填饱她的肚子,看看她的笑容,而专门为她做菜。

    还是在冷飕飕的大半夜。

    她百感交集地吞下一大口,觉得很幸福。

    少顷,她缓声道:“aaron,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炒鸡蛋吗?”

    不是为了体谅我的感受?

    艾伦微怔,摇了摇头。

    “油画是在tempera这种技法上发展过来的,翻译过来,就是蛋彩画。”

    她用筷子尖沾了点油,在盘子里画了个圈。

    “将矿物颜料与鸡蛋调合,在墙壁或者画板上作画,最后再涂上透明的油层,保护它。”

    她笑起来:“这就是蛋彩。你觉不觉得,用到的材料完全可以做一盘炒鸡蛋?”

    艾伦沉默片刻,但终是不忍令她扫兴,点了一下头。

    艺术家果然跳脱,联想力光怪陆离。

    “所以呀,”

    温雪瑰也不在乎这个赞同有点敷衍。她舒了口气,嗓音里有种透明的、对梦想的展望。

    “我偶尔会猜想,第一个画蛋彩画的人,是不是也在类似的饭菜里得到了灵感?那我吃这道菜,是不是就离油画的起源,更近了一点?”

    她梨涡浅浅:“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很幸福。”

    艾伦轻轻颔首,不知何时起坐直了身体。

    女孩看着他,没什么底气地道:“我知道有点傻乎乎的,你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

    他从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炫目得近乎刺眼。

    也就免不了,让人为自己的冰冷和寡淡自惭形秽。

    温雪瑰又吃了几口,默默道:“可是你手艺真的好好,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在意大利读书的时候,她只有自己给自己做。

    可现在不同了。

    她看着餐桌对面的艾伦,回想他站在深夜的厨房里,耐心翻动锅铲的模样。

    以前,这道菜只承载了她的一个理想。

    而以后,就是两个了。

    -

    吃饱后睡得格外香。而且艾伦的怀抱宽厚又温暖,能让人连做好几个甜蜜的梦。

    温雪瑰一直到下午才醒。

    醒来后打了个激灵,赶紧打开手机,看温岩有没有来电话。

    这要是再漏接一个,八成是要完蛋。

    ——没准温岩会气得直接飞来意大利找她。

    虽说可能性不大。

    但温雪瑰只要一想到,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老爹会直接抓到她跟艾伦不分昼夜地待在一块……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

    伸出被窝的手瞬间变得冰冰凉凉。

    好在通话列表静悄悄的,家里再没什么动静。

    温雪瑰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要不要再给爸爸回个电话呢?

    昨天都回了,是他没接到。

    现在再打?

    哎呀,国内都是晚上了吧,不要吵到他和mama睡觉。

    她流畅地说服了自己,然后强忍住心虚,又把手机放回去。

    但到底还是十分不安。

    所以不仅没关声音,还把来电音量调到最大。

    “醒了?”

    艾伦从门外走进来,手臂抬起,随意擦着湿发:“睡得好吗?”

    温雪瑰这才想起,昨晚是跟这个男人一起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