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双重生) 第28节
其实她可以什么都不必做,等到中秋过后,殿下自会明白,如今待她种种,不过幼时情份,兄妹之谊。 最近太子殿下太过反常,反常到,她都以为太子殿下是有些喜欢上她了。 如今看来,她还是太闲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兰时就将她画好的第二本册子分作两份,一份给仁明殿宫人,一份带到了慈济院。 “姜jiejie,我们都听常娘子说啦,是你救了苏哥哥,姜jiejie好厉害。”此前想到用信鸽给兰时传信的,便是眼前的小宝。 小孩子慕强,现在看见兰时,十分亲近。 “多亏咱们小宝传信,我才能赶过来。”兰时揉揉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在慈济院住得好,头发不再如她初次见到那般黄了。 人也比之前开朗许多,小姑娘扯扯她的衣角,“姜jiejie,我要好好习字念书,将来做女先生,像姜jiejie一样。” 小姑娘眼睛里有星星,亮到兰时不忍心说自己并不擅长念书,更擅长作战。 “你姜jiejie念书还不算最厉害的,舞剑与练qiang时才最让人挪不开眼。”太子殿下今日一身藏青衣袍,金冠束发,刻意收敛了气势,像位宽和温润的衙内,只腰间的玉蝉,看着极为粗糙,像初学的玉匠雕刻出来的。 兰时认得那玉蝉,那是她幼时刻的,送给太子殿下的生辰礼,她以为太子殿下早不知道随手丢到哪里了,没想到还留着。 太子殿下踱进院内,走到兰时身边站定。 “今日休沐,来瞧瞧咱们姜jiejie一手cao持起来的慈济院。”太子殿下自从进到内院,眼睛便未从兰时身上移开。 温声笑语,像个来接夫人归家的体贴夫君。 “殿、”兰时及时改口,“难得的休沐,兄长可多歇歇,不必过来的。” 兰时脸上带着笑,心底却在盘算究竟是哪个泄漏了这慈济院的位置。 “咱们阿宛难得有想做的事,我自然是要过来的。”太子殿下语气里的熟稔和偏向,的确是像兄长对幼妹的,可还是听得兰时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姜jiejie,这个漂亮哥哥是你的夫君吗?” 小宝躲在兰时身后,不敢与太子对视,悄悄跟兰时咬耳朵。 还不待兰时回答,小宝又说:“可是jiejie,我想让你和苏哥哥做夫妻,我喜欢你们两个。” 小孩子的好恶总是这么直接,童言无忌罢了,兰时并未出言纠正,等她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但小宝声音不小,站在兰时身旁的太子殿下也听见了,他目光沉沉,小宝一不小心和他对视,吓得又往兰时身后藏了藏。 兰时一手撑住小宝,转头对太子殿下说道:“兄长,说到底慈济院也都是女眷,兄长留在此处也多有不便,不如——” “无妨,我听母、母亲说你今日要带院中幼童去大相国寺,我与你同去。” 兰时想到若有太子殿下相随,若要买些什么,太子殿下应当不会让她付钱,所以痛快咽下了那句不若先回去。 “也好,那咱们走吧。” 慈济院的幼童并不多,只四个小女娃,小宝是最大的,一个牵一个都极为乖巧。 但太子殿下只站在兰时身侧,他相牵的小娘子,只这一个。 小宝不喜欢这个吓人的哥哥,壮着胆子挤在二人中间,太子殿下抿唇,尽力不与这小丫头计较。 院内的娘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趁花婶研究腿谱的功夫,忍不住凑在一起聊,“方才那衙内,瞧着与姜娘子还真是般配。” “呸,你没听见娘子方才叫那衙内兄长,何来般配?”其一个忍不住反驳,姜娘子是世家贵女,可不能坏她名声。 “这就是你瞧不清楚了,哪家兄长会那般看自己妹子,我家那口子在世时就是这般看我的,我可太清楚了。而且你也不想想,娘子的兄长们都在边关呢,哪过得来?”旁的娘子们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 “不信咱们问问花婶。” 花婶这才从腿谱里抬起头来,“那、那是我国公府世交家的衙内,身份尊贵,同我家娘子一起长大的。” 旁的她可不敢说。 诸位娘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都满意了,也同花婶一起研究那腿谱。 大相国寺是大凉国寺,每月会定期开放万姓交易,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处地方,兰时也并不是特意来买什么,只是想带慈济院的孩子们出来逛一逛,晌午时带着孩子们去烧朱院吃炙猪rou。 本来是约着萧宝圆一起,可她临时有事,没能来。便只剩兰时,如今再多带一个太子殿下。 兰时不知如何让安于内宅的娘子们走出来,但对于如今还没被教导过的这几个,她想着,带着她们出来走走看看。 平头百姓家的娘子都能出来养活自己,可闺阁里的,见识眼界都不输人,却偏偏要把自己当作菟丝花,依附旁人而活。 “每个人可以挑一样自己最喜欢的,姜jiejie给大家买。”兰时没有女儿缘,只生过一个儿子性子比太子殿下还闷,今生是与叙儿无缘,对上幼童就不自觉地会温柔些。 第26章 观南 小僧观南,姜娘子有礼了。 行至御街内城里的南段, 抬眼往东面一瞧,大相国寺主殿的翘檐赫然入目, 小宝几个从来没到过这里, 忍不住掀着帘子使劲儿看。 兰时挑着稍清净些的地方让东叔停了车,她率先下来,将牛车上几个小孩子一一抱下来, 才转到太子殿下车架前, 摁住太子殿下掀帘的的手。 “兄长不如转道回去吧,此处人多眼杂, 还是小心为上。”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万不可在此处有什么闪失。 兰时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往外走。 太子殿下瞧着兰时满脸的认真与担忧, 突然明白了一丝兰时最近迫切想要自己做主的心。 他另一只手覆在兰时手背上,“无妨,我想以兰时的身手,定是能保护我的,而且,大相国寺有护院武僧, 若真有个意外, 武僧与巡街捕快都能及时出手。” 太子殿下握着兰时的手跳下马车,柔声道:“有兰时在跟前,必不会让我遇险,对吧?” 兰时抽回手,直接戳穿道:“兄长激我!非君子所为!” 再不管他,领着四个小姑娘往内里走, 只有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兄长可跟紧些, 小娘子逛闹市,可是很凶猛的。” 太子殿下双眼一直追着那道天蓝色的身影,含笑跟上,深觉出来走走真是身心愉悦,这大相国寺也是一块宝地。 从前他最厌烦父皇召大相国寺的主持入宫讲经,此刻,他竟也想进去求一支签。 大相国寺的大三门上,皆是奇珍,飞禽走兽,无所不有,但兰时不常来,见过北境的骏马雄鹰,此处的禽畜再是珍惜奇艺,在她看来也带着一股被驯服的羞怯。 四个小姑娘倒是很喜欢这里,每一处都能看上许久,兰时也不催促,静静地陪在一边。 太子殿下也静静地陪在兰时身边。 他昨晚又梦见兰时了,登基后的他,忙于政事,甚少踏足后宫,也从不择人进宫,手握北境半数兵权的帝王,无需平衡牵制任何势力,也就无需选取世家女子入宫。 整个内廷,清清静静,只他和兰时二人。 可兰时似乎并不快乐,逐渐戴上了那张名为皇后的完美面具。 也逐渐不再与他交心,梦里的情形甚至还不如梦外的现在。 兰时每回面对他,都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到最后,还是自己咽下,看得他十分着急。 今晨醒来后,恍惚了许久,他想知道的所有事,兰时一定都能给他一个答复,可他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他现在迈每一步都无比小心谨慎,害怕兰时察觉,又害怕兰时始终无法察觉。 读书习字与策略制衡都不曾这般难,他竟然还乐在其中。 太子殿下展臂虚环着兰时,避免她被过往行人冲撞。 小宝捧着一只才长齐皮毛的小奶狗,怯声声地,“姜jiejie,我想要这个,买回去陪祖母,长大了来看家护院。” 这是这一整个摊子上,最不起眼最瘦小的一只,兰时哪里不知道她挑着这一个是因为这一只最便宜。 兰时揉了一把黄皮小狗,转而对小宝说道:“如果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就买。” 小宝重重点头。 兰时刚拿出自己的荷包,太子殿下一锭银子已经搁在摊主手里。 “不必找了,养这小东西需要些什么,一并收拾出来。” 小奶狗用不了几个钱,摊主收到这么大一锭银子,眉开眼笑。 忙不迭地搜罗了一布兜,通通塞到小宝手里。 “爷您请好儿。” 在相国寺做生意的摊主,像个大肚弥勒佛,笑眯眯地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大相国寺的第二、三门,皆动用什物,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售卖物品五花八门、包罗万象。1 此处多家用类,兰时挑了些时令果子,便领他们继续朝里走。 近佛殿处挑了几方墨,正殿旁的两廊下,是些小娘子会喜欢的绣作、珠翠、头面类,随兰时出来的到底是年幼些的小娘子,见着精致亮眼的小物件都有些走不动路。 兰时也不拘着她们,分了两锭银子让她们自由逛逛。 自己坐到那许愿树下歇脚,树上的红绸密密麻麻,一条追一条地垂下来。 长的都能垂到兰时眼前。 随手扯过一条,上书所求皆所愿。 红绸金粉,字体潇洒飘逸,并无署名,但这字,兰时识得。 “阿弥陀佛,女施主喜欢贫僧这许愿绸?” 这声音并不大,但极为惑人,不像梵音,倒像妖精勾魂。 兰时怔了一下,那声音像是在头顶炸开的响雷。 她扯着那绸布转身。 在她不远处,锦红袈裟的高大僧人,肤白唇红,眼尾上挑,微微一笑时,哪怕是男子,也有颠倒众生之感。 “你!你!”兰时如今也算重遇不少故人,眼前这位,惊得她几乎失声,脑子一片空白。 你你我我比划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真是个和尚啊!” 妖孽俊美的和尚,双手合十,“小僧观南,姜娘子有礼了。” 秦观南低头时,兰时瞧清楚了他脑袋上的戒疤,枯木色的圆点实在太过醒目,兰时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头顶隐隐作痛。 他不是个游方郎中吗?前世是他收殓了五哥的遗体,带回京来的,还给她送了五哥的遗物。 所以前世他说自己吃素是因为曾经是个和尚吗? 兰时神色复杂,艰难屈膝还礼,“你、您?怎么知道我是姜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