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家暴阴影

    炎萱7岁那年的11月深夜，她和弟弟都睡了以后，尚恩在客厅借酒浇愁，桌上摆满了一张张的单据，他看着那些纸，眼眸中有焦虑也有恨。

    玉兰本已上床，却迟迟等不到丈夫进房，辗转反侧，仍是起身下楼察看。

    昏黄的灯光里，只有个酩酊大醉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弯，一下下的捶打着自己的头。

    他口里念念有词道：「妈的，我干嘛签下去？cao……怎么还啊……」

    「老公，你该睡觉了。」玉兰语气很温柔，在他身旁轻声开口，她仍是深爱着眼前这位，对当初在餐厅工作的她疯狂追求的男人。

    「别来烦我，cao！」尚恩醉茫茫的，讲话都有点口齿不清了。

    玉兰皱起眉头，看着桌上两瓶喝空的威士忌，还有散乱的纸张，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看，立刻大惊失色！

    「这些借据怎么回事？全都20万、30万的借？」玉兰被那些债务吓到了，加起来有数百万！

    「我身上没钱了，同事就介绍我这些朋友，稍微周转一下啊！」尚恩理直气壮的回应。

    玉兰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他，「周转？你是赌博又不是做生意，周转个屁！你到底输了多少钱？」

    「关你屁事！」

    「我跟孩子会被你连累，不关我的事吗？」

    尚恩已经醉得失去平日的自制力，被她这么吼，忍不住理智断线，一巴掌过去，打了劝戒他的潘玉兰！

    界线一旦跨越，便是全面的失控。

    尚恩开始毫无节制的殴打眼前的发妻，将赌博输钱的鬱闷全发洩在她身上。

    潘玉兰的惨叫声，在寂静地住宅区里面，显得格外突兀，立刻惊醒了隔壁的梦中人！

    这是墨尚恩第一次家暴，苏芳瑜的父母起床后立刻报警，然后穿着睡衣就赶去他们家，幸好潘玉兰拼了命打开大门，苏父上前拉住了墨尚恩。

    警方赶到现场，当场逮捕了尚恩，玉兰仍在嚎啕大哭，苏氏夫妻忙着劝架。

    一群大人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站在楼梯口的小姊弟。

    「姊姊……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墨炎霆颤抖着，手紧紧抱着炎萱的手。

    炎萱眼眸中，也满溢着恐惧，隐忍着哭泣的衝动，摸摸弟弟的头，「好啊……我们赶快去睡觉，不要惹爸爸mama生气。」

    如同许多受虐妇女般，潘玉兰觉得要给儿女一个「完整」的家，搭配上丈夫事后的诚恳道歉，就让她无法狠下心离开。

    家暴开始成为日常，只要墨尚恩赌输就会喝酒，那一夜就会殴打潘玉兰出气。每一次酒醒，墨尚恩就会哭着下跪道歉，然后会变得像从前一样好，却总好不到两三週，又故态復萌。

    为了不想让孩子成为同儕的笑柄，被嘲笑没有爸爸，所以潘玉兰始终一直承受着——她却没想过这样的暴力阴影，或许比嘲笑更加刺伤孩子的心……

    时好时坏的墨尚恩，在外面欠了千万的赌债，并遭遇了暴力讨债，最后不得已，听从了债主的要求，准备去帮忙组织贩毒，因此他在炎萱8岁那年被逮捕了。

    不过因为他只是意图贩毒，并未贩卖成功，在检警一系列的调查与诉讼后，只判刑三年，所以便在2012年四月出狱。

    墨尚恩入狱后，潘玉兰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继续住在墨爷爷的房子里。

    之后，隔壁的苏父，介绍一位从黑道洗白去做生意的余老闆，在三位律师的陪同见证下，和所有债主协商。由余老闆出面结清所有债主的债务，将债权转移到余老闆名下，再每个月交付三万元偿还。

    因为秉持着要做善事来洗白自己的原则，余老闆并未收取利息，很大程度地减轻了潘玉兰的负担。

    幸好玉兰又遇上一位不错的老闆，愿意让她在自己开的早餐店与便利商店里，分开上两个不同时段的班，一个月有近六万的收入，足够还债和养两个小孩。

    但她一天工作16小时，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逼得墨炎萱只能提早长大，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好在隔壁苏家对他们很照顾。早上苏mama都是开车送女儿上学，就顺便送墨炎萱跟墨炎霆姊弟，炎萱跟芳瑜读国小，炎霆和芳洁就去附设幼稚园，四个孩子就这样一起长大。

    9岁时，炎萱班级的体育老师，换了个体大刚毕业的男老师，是柔道黑带高手，她努力鼓起勇气，去问老师能不能教她防身术。

    老师说要考虑一下后，去打听了她的背景，便决定免费教她，让她每天放学留下来学柔道，之后再送她回家。

    忙碌却平静地生活，持续到了今年七月。

    炎萱刚过完12岁生日没几天，墨尚恩忽然出现在家门口，刚进门就跟潘玉兰讨20万，当时炎萱和弟弟在房间里一起玩电动，听到楼下客厅的动静，炎萱叫弟弟报警，她自己去阻止父亲。

    却没想到学了三年柔道，炎萱仍丝毫不是对手，体型上的差异，让墨尚恩轻易的甩开她，并且因为遭受攻击，而开始殴打她做为反击，毒癮发作的不适，让尚恩不记得炎萱是自己的女儿。

    于是，墨尚恩又被抓了。

    这次由于潘玉兰想保护女儿，死命的跟墨尚恩缠斗，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又重度脑震盪。

    伤害罪加上持有二级毒品，警察将他当场逮捕。

    潘玉兰住院住了半个月，墨炎萱倒是两天便出院了。

    墨炎霆看着姊姊和mama被打入院，一夕间长大，不再调皮捣蛋，原属于男孩的活泼好动瞬间收敛起来，眼神充满了忧鬱和悲伤，开始学着帮忙做家事，分担姊姊的辛苦。

    墨炎萱就这样在纷扰之中，开始了国中生活……

    从混乱的思绪回神，墨炎萱抬头看了看蓝天，一脸忧愁，「我好想快点长大，帮忙赚钱养家，不然我妈一个月还3万元，千万的债务要还多久啊……」

    苏芳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赶快去问秦老师要怎么让英文进步吧！」

    噹噹噹噹——

    上课鐘响，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她们回到了教室，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