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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303节

    荣晟帝大喜,当下赏那送信的差兵一百两银子。

    整个朝廷大喜。

    能在渤海国驻兵,并掌渤海国政,从此彻底解决辽北兵患,还能在渤海国有所得,这是先祖都没能做到的功绩!

    是足以告慰列祖列宗的盛事!

    大喜之下,荣晟帝决定祭天酬神,以慰先祖!

    文武百官争相呼应追随,可就在这大喜之时,出现极为不祥的天兆——日食。

    日者,人君之象。

    发生日食,人们都会认为这是君王昏庸无道,所以上天才会降下日食警告。

    荣晟帝满心欢喜都被这天象坏去了,好在钦天监是个聪明人,钦天监解释道,“此日食,非应陛下,乃因渤海国君无道而起。”

    好吧,大喜的日子,谁都不愿扫荣晟帝的兴。

    大家祭天祭祖,一通热闹。

    原本这是颁布大赦天下的好时机,晟帝想到天象,想到那神厌鬼弃的司谏官,没好说出大赦的话。

    就这般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欢喜年。

    帝都的喜庆气氛让天下人都觉着,荣晟帝大概是真有天子之气在身上的。

    这一年的春节,徐家还有人走动。郑家除了几家至亲旧友,是几百年未有的冷清。荣烺对郑家的赏赐依如往年,甚至连亲至郑家吃年酒的日子也与往年无差。

    去岁如何,今朝亦如何。

    对颜相、赵族长、唐族长等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楚大将军在外,荣烺与兄长一同去了楚家吃年酒。

    另外,荣烺也单独给了致仕的白大将军一份丰厚的年赐。

    一直到春三月,都没有再收到楚大将军的奏章。

    这倒不足为奇,渤海国地处极北,冬季漫长,大雪会阻断交通,通信困难。

    但直到五月,依旧没有奏章送来,大家就知道,必是出事了!

    气氛在无数人的猜度中变的逐渐不安,就当荣晟帝打算派快马到镇北关问询时。楚大将军父子战亡、杨大将军战亡,以及渤海国主身死、新王登基,新登基的渤海王率十万大军攻破镇北关,已直逼帝都而来!

    这是有名有姓的死亡名单,其他死在乱军之中,被渤海王所率大军践踏的土地上又死了多少臣民百姓,不可计数。

    荣晟帝拿到这份急报时,双手都在发抖,他的脑袋里只有嗡的一声,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秦太师面色惨白,直唤,“陛下陛下!”

    他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别,上前握住荣晟帝手臂,狠狠的摇了一下,再唤,“陛下!”

    荣晟帝终于听到秦太师的声音,他的面容比秦太师更多惨白,他心神大乱,无助的望向秦太师,唤了声,“秦师傅……”

    史太傅面有不忍,上前一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召大将入朝,商议御敌之事。”

    荣晟帝渐渐回神,“按史师傅说的做。”他少时,史太傅也为他讲过学问。故而一直称史师傅。

    齐尚书提醒,“请陛下召东宫前来。”

    兵部方尚书道,“陛下,郑家防守辽北多年,对辽北局势最为熟悉,请陛下召郑镇北御前议事!”

    荣晟帝一愣,看向内阁诸人。

    刑部李尚书按捺不住,“陛下,顾不了这么多年。当用且用啊。”

    吏部徐尚书户部钟尚书也是一样看法,连同素不理别部事务的程御史以及素来低调少言的夏掌院,都赞成召郑镇北入朝。

    可这句话,要荣晟帝亲自说出口。

    良久,荣晟帝终于低低说了句,“召郑家兄弟入朝。”

    做完这一切,荣晟帝下意识的做了个向左微微侧首的动作,像是在看向谁或是询问谁,秦太师夏学士皆不明所以,但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明白,那是曾经太后坐的位置。

    太后在世时,荣晟帝就像这般坐在母亲的右侧,倾听着母亲的意见。而刚刚做古不过两年的太后,曾如同天地神明般牢牢的统御着王朝的江山安稳、盛世太平。

    第376章 殿下之四二

    殿下

    正文第三七六章

    听到辽北战败之事时,荣烺正与姜颖、丁璎,连带几位宫妃在凤仪宫说话。德妃说六月就是公主生辰,问公主想如何庆祝。

    荣烺觉着六月太热,想将生辰放到八月再办。

    大家倒是觉着六月虽有些热,也已是季夏,倒也还好。不过,的确不比八月凉爽。

    正说话间,严宫令匆匆而来,她优雅迅速的施一礼后,并没有立刻禀事,而是快步上前,在郑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郑皇后正端着茶盏,忽地脸色大变,手中茶盏滑落,啪的砸在地上金砖,摔裂几半,茶水茶叶泼溅开来。

    大家都面色微变,看向郑皇后,郑皇后却是直接看向楚姑娘,招她上前。楚姑娘并不知何事,心底却是升起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她快步上前,叫了声,“娘娘。”

    郑皇后握住她的手,郑皇后掌心微凉,楚姑娘望入郑皇后的眼中,郑皇后面色冷峻,与楚姑娘道,“我立刻安排车马,你现在就回家去。不要惊慌。”

    郑皇后令女官取来凤仪宫的令牌,与楚姑娘道,“有事随时进宫跟我说。去吧。”

    楚姑娘忍不住问,“可是我家出事了?”

    “先回去。现在还没准信。”

    楚姑娘脸色惨白,荣烺已经站起来说,“母后,我跟阿楚一道去大将军府看看。”

    郑皇后道,“我让严宫令陪阿楚去,你留下,还有事。”

    荣烺也不禁心生忐忑,余者姜颖等都坐立难安,站了起来。

    楚姑娘再未耽搁,马上辞别大家,带着严宫令赶回家去。

    楚姑娘走后,郑皇后方深吸一口气,看向诸人,沉声道,“辽北战败了。”

    纵是再有心理准备,乍听到这个消息,仍是人人色变。荣烺急忙问,“战败到何等程度?”

    “楚将军父子与杨大将军都战死了,渤海国的新王已经率领大军,踏过镇北关,朝帝都而来。”郑皇后眼眶微湿,与诸人道,“你们先各自回宫,严明宫禁,无事不要乱出。阿颖照顾好皇孙。”

    姜颖生于武勋之家,知道越是此时,内闱越不能乱。她没半句含糊,“母后,那我先回了。东宫的事母后不必担心,有我在,必万无一失。”

    “好。”

    丁璎随姜颖匆匆离去。

    德妃等人也都行礼后退下,郑皇后眼中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荣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的,她手脚冰凉的上前,郑皇后哽咽难言,良久方道,“镇北关十万边军,朝廷在辽北数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如果边军战亡,辽北三郡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会怎样?荣烺都不敢想。

    荣烺也没有哭,她一滴泪水都没有。她说,“母后把后宫管好,我去前头看看。”

    “阿烺?”

    “我去御书房。”荣烺说完,带着罗湘等人就去了御书房。

    郑皇后消息灵通,故而荣烺乘软轿到御书房时,郑国公都还未到。御书房内,只有荣晟帝荣绵与内阁诸臣,以及今日当值的程大将军,他去岁接掌朱雀卫。大家除了焦切,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内侍刚回禀公主驾到,荣烺就已经踏进了御书房,她目不斜视,先对荣晟帝微身一礼,“听闻辽北战败,儿臣心中担忧,过来看看。”

    她面色冰冷,瞥一眼内侍官,“搬张椅子来。”

    李尚书立刻把自己椅子让出来,“殿下用我这把吧。”

    “李尚书坐吧。搬个椅子也快的。”

    内侍官都没劳旁人,自己飞速为公主搬了张椅子放在御案左下首,右下首坐的是荣绵。荣绵关心的问,“阿烺你怎么来了?”

    “母后已经让后宫严肃宫禁,太子妃也回东宫坐镇了,宫里的事无需担忧。”荣烺缓缓坐下,淡淡道,“听说渤海王要打到帝都,我是公主,当年皇祖母在时,我就参与过议政。以往也曾代朝廷安抚开封。我过来听一听,现在朝廷打算如何御敌,如何收拾辽北战败的局面。”

    见荣烺大摇大摆的落座御书房,秦太师欲言又止。但辽北战败,他既是支持用杨大将军替换郑骁的人,又支持楚大将军出兵渤海国,将来议罪,他当为首。眼下又怎敢掠荣烺锋芒。

    秦太师不着痕迹的瞥齐尚书一眼,见齐尚书也闭嘴不言,他便也沉默起来。

    荣烺问,“都宣了谁?”

    李尚书道,“各大将军,还有郑家兄弟。”

    荣烺视线扫过内阁诸人,对荣晟帝道,“请父皇宣颜相入朝。他一向忠心,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旁的事以后再论。”

    荣晟帝明白,现下第一要务是保住江山,当即应允,“这也好。”

    “还有姜驸马,他是老将,又是自家亲戚,一并请他入朝。”

    荣晟帝也允了,荣烺对传旨的内侍官道,“你见了大长公主与大长公主说,请她召集长公主、郢王,商议并安抚住帝都宗室。不要让宗室生乱。一旦帝都有失,旁人或还可活,咱们姓荣的是绝不会有活路的!都老老实实的,别出乱子!”

    内侍官连忙去办。

    郑家乍闻辽北战败也甚为震惊,郑骁惊异的问传旨内侍,“战败了?什么时候的事?”

    内侍道,“今儿刚送来的战报,陛下请两位大人进宫议事。”

    郑骁敏锐察觉,这必不是小败。倘只是小事,荣晟帝焉会请他们兄弟进宫商议,郑骁不在乎荣晟帝,但他在意辽北战事,他追问内侍,“战报上怎么说的?”

    内侍苦人,“小人焉能知战报的事儿,大人,小人就是听里头人说辽北战败,请两位大人进宫议事!”

    郑家兄弟互视一眼,郑衡面容冷肃,也有些坐不住,“父亲、二叔,你们这就进宫去吧。我看,恐怕是辽北战事真的不大好。”

    郑家兄弟没有耽搁,立刻骑马进宫。

    他二人到的时间并不晚,行礼后见荣烺亦在,心下又是一沉。荣晟帝道,“两位表兄不必多礼,先坐吧。”

    留给他二人的位置在诸武官之上,郑国公道,“草民万不敢居此位,敬陪末座即可。”

    在召郑家兄弟入朝时,荣晟帝已有心理准备,此际温声劝道,“先前都是朕的不是。一时气恼,迁怒了国公府。你我是嫡亲的姑舅兄弟,切莫这般外道。国公府原就无罪,不过是受些无知族人的拖累。朕早想给你们恢复官爵,表兄若不依,就是怪朕了。”

    “草民万万不敢。”

    荣晟帝道,“那便即日起,两位表兄官爵依旧,阿衡几人,也继续做官,为朝廷出力。”

    史太傅也跟着一声劝,“是啊。国公府的事,咱们都清楚。当初是碍于物议委屈了国公府。方尚书一直为国公府不平,我们的心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