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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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老爷家里买着了,华琼看了一眼,立刻断定这不该是这时代的东西,有后世的穿越者过来了。 她急着打听,只知出处在工部,可不论怎么查,怎么花钱打听,背后的制造者却始终不露端倪,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网,有高人断了民间眼线。 原来,这万景屏,也出自这孩子的手笔。 等荼荼进来时,华琼那碗面还没动几筷子,轻声问:“这物倒是稀罕,哪儿来的?” 唐荼荼眼睛弯成月牙:“那我怎么知道,回头我给您打听打听。”又忍不住卖弄:“嘿嘿,是不是真的很稀罕呀。听说……造这个可不容易呢,里边好多木零件,都是一个一个打磨出来的。” 华琼又问:“我看这几个小伙,都精明能干,是你爹调出来的?” 爹爹哪有那本事。唐荼荼目光一闪:“您说叁鹰他们几个呀,那是……公孙大哥的人。” 华琼避开眼。 是了,就是这样的。 满口胡言,百般周全,处处为难,不敢讲一句真言——和她刚穿来这时代是一样的。 可她一个和离妇,没人成天盯着她看,一个孝字做好,全家无人起疑。后来大把银子赚到手,手头富裕了,活得更是恣意。 这小孩来到这儿,又受了多少委屈? 华琼眼睛有点湿,大口大口地往下咽面,把泪光逼退,含糊着道了声:“好孩子……” 第255章 双面院墙挡不了风,风前后穿堂,饶是把放映屏设成了南北向,还是冻得一群人缩脖抄手。 所有观者眼睛却倍儿亮。戏班子也卖力,张嘴就是一条好嗓。 “搅得那龙宫殿,地覆天翻——锵锵啐,锵锵啐,锵啐!” “李贤弟,你生的好儿子!兀那混账气煞我!” …… 前脚还在腹诽皇家把大好的放映机用作娱乐,后脚,唐荼荼跟百来病人坐在院里,津津有味儿看《哪吒闹海》。 她真的有很久没见过声光视频了,工部的鲁班匠、宫里的钟鼓司全是厉害角儿,一听太后喜欢动画,排出来的戏是当真好看。 几大盘画带卷得瓷瓷实实,戏班子把一出老戏唱出了热血的味儿,攫着观众视线跟着画上的小人跑。 鲁班匠甚至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帧率和视频连贯的关系,把打戏动作拆分得更细,快得成了一片影儿,堪称精妙绝伦。 唐荼荼伸手去摸桌上的糖冬瓜,摸了个空。 一扭头,见华琼手端着那盘零嘴,不太自然地说:“吃过晚饭,就别吃零嘴了,太甜,要坏牙。” 唐荼荼不知她娘怎么忽然在乎起这些小事儿了,以前她在华宅住的那几回,夜宵都是华琼撺掇她一起吃的,西市上买来的炙rou配果酒,华琼最是不拘小节,哪里计较过晚上吃夜宵坏牙? 好像一下子转了性,变成事无巨细谨小慎微的母亲了。 唐荼荼笑起来:“行,我听娘的。” 哪吒大喝“一人做事一人当”,踩着风火轮离开帅府之时,四周一片叫好声。病人哪怕眼花眼痒,芝糊流不停,也要瞠着眼睛看戏,没人舍得错过这热闹。 cao作放映机的影卫瞧唐荼荼站起来了,以为时辰不早该收摊了,唐荼荼却摆摆手:“难得快活一回,让大伙看完吧。” 夜里的华琼比往常都要安静,平时她自己一人就能起一台戏,脑速快、逻辑强、口才好,有聊兴之时,常常话密得别人插不进嘴去。 今夜总是听荼荼说两句,她才应一声。 唐荼荼:“年前咱们县里的税也交上去了,渔民三十税一,商户二十税一,您猜猜全县拢共收下多少钱?” “八千两刚出头……全静海一万一千户,六万来人口,平下来每户一年交的税没一两,全家六口人,全年进项只有二十两。” 华琼抓住一点错漏:“不能那么算,靠海的盐户是漕司管着,还有军屯,军屯税征也不走县支,但刨开这些,也确实少得可怜了。” 毕竟,人均数不是中位数,想必许多贫户刚跨过温饱线。 唐荼荼唏嘘叹气:“八千两,比不过九两哥两块玉贵,九两哥把几座县穿在身上了……” 她又把在东镇的见闻讲给华琼听。 她娘的言辞总算尖刻透彻起来。 “穷人还长一身懒骨头,多数是没尝过钱的滋味,让他们去尝——你建这……工场,不是要雇工人么,派人往每个村去游说,告诉各村青壮力就说试工十日,包吃包住,每日给一钱银子,但只有老实干活的能留下,不老实的、偷懒的,随时打发走。” 一两为十钱,一钱银子,干一个月能赚三两,比县里教书先生的月俸还高,在东镇是百姓不敢想的高薪了。 人人都能干得了的力气活,一下子就成了竞争局面。 “偷jian耍滑的一个也不留……打发人走也有窍门,撵人不要一齐撵,要一个一个撵,防着民夫闹事。” 华琼是生意人,有着看人识人的精准,以及古今中外管理学的大智慧。 唐荼荼脑子转得总要慢半拍,才能翻过这个扣:把不好好干活的那些人一次性撵走,人太多,难免群情激奋,闹出事端来。 而一个一个撵人,偷jian耍滑的自知有错,不敢闹;被留下的暗自庆幸,也不会与被撵走的村夫共情。 华琼见她听进去了,又说:“你这建厂是稀罕活,乡下人找不到这么好的营生了,拿过大钱的也就看不上捞鱼捕虾的那点小利了——到那时,你再放出话去,让人知道你这里招人的规矩,踏实肯干,不耍滑头,后头建药厂、建什么医械厂就都好招人了。” 唐荼荼肃然起敬:“您说得对!但我记不住这许多,传话也传不准,等年掌柜来了,娘你再跟他讲一遍,这位大掌柜也很了不起。” 华琼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等唐荼荼去打水洗漱了,视线又追着她走。 这孩子……躯壳下的女孩,多大年纪了? 看着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女孩,这孩子,身上有一股贫土里才能养出来的韧劲,却又像是学术派,遇事总是先从小处着手破解,有学识,有见地,在穷山恶水的地方也能像根楔子一样把自己插在重要的关节处。 再想,这孩子全局观差,不懂驭下管理之术,适应能力也一般……从去年冬至她那一场蹊跷的大病开始,一年有余,这孩子至今没学会说雅言,通通是大白话。 院里的哪吒已经第三遍拔龙筋了,还是闹嚷嚷的,病人散不去。 锣鼓、板胡、小梆笛响着闹着,勾扯着华琼脑子里的思绪沉甸甸地往下坠,说话几乎成了逐字雕琢,怕哪一字说不好,这份变样的母女情就彻底危了。 “今年天冷,运河化冻想是比往年晚,我在你这儿多呆几日罢。” 唐荼荼惊喜扭头:“那敢情好……我有个朋友,他想开一个盐水厂,但没想好怎么开,可得请教您呢。” 胜州,十二连城。 “最近镇上的北地面孔越多了,查不着来由,口音乱七八糟的。兴许是北边的小族,捱不住打仗了,偷偷渡过了大河,往这边讨口饭吃。” “兴许?”耶律烈擦刀的手一顿。 正回话的将官一窥见他这点细微的变化,立马窒住了呼吸,梗紧了脖子,生怕大刀不由分说地落自己脖子上。只听汗王道了句:“再去探,探清楚。” 小将官嘴唇哆嗦着出去了。 近来大汗带着他们练摔角,辽兵闷出鸟了,私底下开设赌局,赢了彩头的拿大把银子请弟兄喝花酒。镇上没有正经青楼,多数是番邦女子和寡妇的私娼,这群小将官出手阔绰,很招花娘惦记,连着几天不见人,竟派了小奴来请,鬼鬼祟祟摸到了辽兵西头的营防来。 耶律烈暴怒,提刀砍了十来个兵的脑袋,当着大军的面砍的。 契丹的皇室各个杀人如麻,亲自行刑的怕是找不出几个。 擦干净刀,耶律烈瞧自己一身血点,到底有些不安分,怕乌都闻见味儿吐他一身,索性跳河里游了个来回,破天荒地在冬日洗了个澡。 看了看天色。 “乌都去了哪?” 左右的近卫防着他这一问,老早准备好了话:“乌都跟着二王子在镇上玩呢,派了几十个兵随同,出不了事。” 耶律烈狂狮似的甩了甩头,满头湿发结成绺,颇有汉书中“辽人其貌甚伟”的豪放之态,“去看看。” 这是正月的最后一天,十二连城当地称这日为“送穷”节。出了这天,就算是彻底过完了年,百姓就要回到忙碌的生活中去了。 天下各地的送穷节不是一天,越是富裕地方出年越早,破五初六就早早扫土送穷,燃鞭开张赚钱了。穷地方一年到头就盼个春节,正月的庆典也就格外长。 送穷这天要拾掇些破衣烂裤,往街上扔,叫买不起衣裳的穷神聊以蔽体,赶紧去别处吧。 乌都入乡随俗,摘下自己头顶的鹿皮小帽往街上的旧衣堆里扔,帽子刚落地,他又颠颠跑上前捡回来了,重新扣回脑袋上,走了个送穷的过场。 随行的辽兵差点掬一把泪:瞧小王子这抠搜劲儿,真是没过过好日子的娃娃。 满街锣声炸耳。 “锵锵,起锵锵,锵锵锵,起锵锵……” 大街上有抬阁游街队,是当地戏班子的拿手好戏了——每个戏子高高站在一块四方铁板上,板底有铁杆撑着,全靠底下一两个壮汉手举着这根杆。抬阁人行走间,头顶的戏子能摆袖跳舞,还能跟左右的戏子演戏打闹,凌空翻跟头的都不少见。 看得周围百姓惊叫连连。 “好!再翻一个!” 乌都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子,在人堆里钻来钻去,直追着最漂亮的三层高鼎跑,鼎尖仅仅巴掌大,上头站着的仙女娘娘舞姿翩翩,浑然是掌中舞的再现。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热闹。 别说是这样千人规模的大游行了,乌都连扭秧歌都见得很少。后世所有劳民伤财的娱乐活动全取消了,所有不能为社会创造gdp的娱乐通通都成了玩物丧志的东西。仅剩的那些非遗项目,也仅仅留两到三脉传人,好叫文化别断了根。 踩高跷的、扮八仙的、划旱船的……满街花样直叫人眼花缭乱。 划旱船是戏子身上背一只双杠小花船,脚下扭着秧歌步,带着船左摇右摆,像真的在河里划船一样晃荡着,嬉笑怒骂,全凭戏子高兴。 扭得最逗趣的是个缺了牙的老大爷,头发都白了,扮的是个丑花脸,一路跟路两旁的百姓握手,往大人小孩手里塞糖。 “吉祥如意!” “接糖接福!” 乌都眼睛直发光,蹦着跳着高高举起手:“我我我!” 耶律兀欲斜眼骂了声没出息,自己也没出息地伸出了手。 划船老汉喝醉了一般,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船撞开了辽兵的防线,满衣兜的糖哗啦啦往外掉,惹得周围百姓欢笑连连,都伸长了手抓糖。 人潮拥挤,山鲁拙下意识地把乌都往后带了带。 突地,那老汉眸光一闪,一瞬间露出不符合自己年纪的狡黠来,把几粒糖塞进了山鲁拙的手。 “……!”山鲁拙目光陡然大亮,没敢作声,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 这一撞,把二王子撞了个趔趄,差点提拳揍人,被自己的伴当摁住了。辽兵凶神恶煞地叱骂:“滚开!走稳点!” “脚软了一下,对不住喽,接糖接福!”老汉嬉笑着告了声罪,晃晃悠悠走远了。 山鲁拙缩回手,垂眸一捏,筒状糖纸里的东西稍稍一瘪,又飞快回弹。 果然是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