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华高中有一条非常奇怪且严谨的校规，比起其他高中对于早自习迟到的放任，他们的规定是在早自习鐘响后便不可在教室外逗留，被发现的话就要去「工读」一次，而所谓的「工读」并不是指打工，而是下课时负责去学务处帮忙公文的处理，而且还不只是一节下课而已，而是一整天除了放学和午休外的下课都要。

    而想当然，这条校规让所有学生都闻风丧胆，只要鐘声一打，几乎不见学生的踪影，但仍有时依然会有零星几个人脚程不够快而被教官抓到。

    而这次萧微芯和孙晓岑两人拼命的跑，却在刚踏进大门时，鐘响了。

    鐘声渐静，广大的校园里只剩下未止息的风声以及能隐约听见教室里老师的说话声。

    没能及时回到教室的两人，开始了如同生存游戏里的主角般的逃命，不为什么，只是不想被教官抓到而已。

    她们低着身子并以走廊的栏杆为掩护，在每个楼层间躲藏着。

    不过话说回来，这所学校的教官未免也太多了吧，前脚才躲过一位教官，后脚就听见两名教官的交谈声。

    幸好在萧微芯这个gps的带领下，孙晓岑才能一次次躲开教官的拦查。

    而当她们终于来到教室的那排走廊时，孙晓岑心想总算要结束了，而当她们决定一股作气跑过去时，此时萧微芯眼尖发现有一位教官已经从她们对面的楼梯走了上来，而且正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惨了。」孙晓岑见状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只有一堵贴着许多公告的墙壁而已。

    「怎么办?」萧微芯见状也有些烦躁的抓头，看来要被发现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就在两人皆感到焦头烂额时，一位救星出现了。

    在教官快要接近她们所在的位置时，不知从哪冒出的徐幼维突然向教官搭话。

    「教官，请问一下文和诚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啊?」少女手上抱着厚厚一叠的东西站在了教官身后，而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女孩的眼神有一瞬间看向了她们二人，然后手以极小幅度的方式动了一下，萧微芯立刻心领神会，拉上孙晓岑偷偷摸摸的离开了。

    「喔，这个啊，你从这个楼梯走下去之后左转就可以看到了，记得要敲门，话说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教官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依旧背着手和徐幼维问话。

    当两人到了教室后，班上有一部分的同学朝着萧微芯喊道:「哦，微芯早安。」

    「你们早啊。」她边向那些同学道早安边走向位子将书包放下「累死我了。」到了这时她才得以放下心来，手抓着领口扇着风。

    「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还好啦，只是因为我个性比较开朗而已。」女孩耸耸肩，随后疲累的趴在桌上「看来我今天一整天都得拿来补眠了。」

    「那可不行，我这么努力地帮助你，你可不能用睡觉来回报我。」突然出现的徐幼维把正在交谈的两人都给吓了一跳，而没等萧微芯反应过来，就扑到了她身上，双手勾着后者的脖子，像隻猫咪一样蹭来蹭去的。

    「徐幼稚，快放开我啦。」

    「才不要，谁叫你要给我取奇怪的名字。」女孩丝毫不理会身下那人的反抗，继续赖在她身上。

    孙晓岑看着萧微芯一副厌世到翻白眼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意。

    徐幼维的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便维持着抱着萧微芯的姿势向她比了个耶的手势。

    「你好啊，孙晓岑，我叫徐幼维，你可以叫我小维，但是不准跟她一样叫我徐幼稚喔。」她嘟着嘴并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总之，请多指教。」随后伸出了手。

    孙晓岑思考片刻，面对眼前这名同学递过来的手，最后还是握了上去。

    「很高兴认识你，小维。」

    在接触到女孩掌心上的温度后，孙晓岑内心里一瞬间感到了一丝遗憾，儘管自己也不知为何，但幸好她隐藏的很好，才不至于被看出来。

    「两位，你们聊完了吧。」原本在一旁没出声的萧微芯艰难的举起手。「那麻烦徐幼维同学能否从我身上下来嘛?不然之后我可能要请个三天假来养伤了。」

    在说话的同时，还不断用眼神向徐幼维抗议。

    「好啦我知道了，等我一下。」

    等到徐幼维离开后，萧微芯槌了槌自己那差点殉职的后背。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看样子还没到五十岁我的脊椎就要坏了。」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看上去并没有到很生气的地步。

    「你们感情还真是好呢。」孙晓岑在一旁默默看着。

    果不其然，当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女孩嘴角微扬，表情有些无奈的说:「是阿，毕竟我们是从国中就认识了，虽然感情不见得像其他如青梅竹马那样的好，但是也算熟识了。」

    说罢，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小说，那本书简朴的外观一下子吸引住了孙晓岑的目光。

    「嗯?你也喜欢看小说嘛?」正翻开书的萧微芯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转头就看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上的那本小说。

    「不是，就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孙晓岑摇摇头解释。

    「是这样喔，好可惜。」在这句话之后，两人就没有再交谈了。

    只是孙晓岑依旧时不时会从馀光喵向那本令她觉得眼熟的书。

    到了早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正滑着脸书的孙晓岑身后突然被点了一下。

    她关掉手机萤幕，转过身只见徐幼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欸欸，我问你喔，你为什么会转学到这里阿?」

    女孩坐在桌子上，双脚在没触碰到地板下前后摇摆着。

    「这个喔……」她低下头来，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

    「其实只是我和班上同学相处不太好，所以才打算换个环境而已啦。」最后她选择不说事情的真相，而在回答的当下，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居然选择了撒谎，而不是告诉女孩真相。

    但或许，只是因为希望这些鲜明而悲伤的回忆有个真正能安放的地方吧，如同人们想要拥有安全感一样，这些话语也应该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帮助存放着，来帮助自己一同挣脱由这些话语所形成的漩涡。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女孩似是失望的喔了一声，或许在她的心中，和转学生这个名词一样吸引人注目的，就是转学的原因吧。

    「萧微芯，外找。」此时有一位同学站在教室前门，手撑在墙壁上，视线不断在教室里探寻着。

    而在他身后有一个人同样在寻找着萧微芯。

    是程杨。

    他的出现让班上顿时一阵sao动。

    班上同学的反应让孙晓岑感到有些意外，她不明白眼前这位学长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你眼前的这个人啊，就是微芯的男朋友喔，听说在我们还没入学而他还只是高一生时，就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不只成绩优秀，从来没掉出前三名外，在运动上也是样样全能，现在也同样是篮球队的队长喔。」听到她这么说，孙晓岑才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原来是先前去cao场遇见萧微芯时，她在看着的那个人。

    「她不在教室喔。」不知道是谁回答了问题，孙晓岑看见了程杨在听到应答后有些落寞的眼神。

    「没关係，之后我再打电话给她就行了。」程杨对着那位帮他传话的同学说了这句后就离开了。

    上课鐘响，孙晓岑手撑在桌上正等待着上课，忽然身后的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人是萧微芯，而她的手上似乎还拿着一样东西。

    「你去哪里了，一整个下课都没看到你?」

    「嘻嘻，找不到我是当然的嘛。」说罢，她从袋子拿出了那样东西，递到了孙晓岑的面前。

    「我去买这个。」

    「你去买小说?」孙晓岑一把将书拿了过来端详着，没有受损的封面以及没有拆封过的塑胶膜，真的是一本刚买来的小说。

    「可是我们学校里应该没有超商吧?」

    「是啊，所以我是跑到学校外去买的啊。」

    「什么?」面对女孩的无视校规的行为，孙晓岑只感到无语。「反正我知道哪里的围墙不会有教官巡查，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抓到。」她将书从孙晓岑的手中拿回来。「而且啊。」随后一阵微小的撕裂声，她将那本小说的塑胶膜给撕掉了。

    「我等这本书上市已经等很久了，今天总算让我给买到了。」

    她兴奋的紧抓着小说的书衣，发出开心的轻呼声。

    「微芯，刚才程杨学长有来找你喔。」一位同学从教室后方对她喊话。

    「咦，真的吗?」听见程杨有来找她，她微微睁大了眼。

    「对啊，但是跟他说你不在后，他只说了会打电话给你就走了。」这次说话的是方才下课替程杨传话的那位同学。

    「好，谢谢。」她向那位同学道谢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程杨并没有打来，她的手指移动到通话键上，思考着是否应该现在打过去，但最后仍没有按下去，而将手机再次收回到书包里。

    「不打给他吗?」等到孙晓岑问了这句话，萧微芯才注意到她。

    「喔，没关係啦，反正现在也要上课了，不太适合现在打。」

    「是谁早上还说想要翘课的，现在居然这么在意课堂表现的。」听到她的调侃，萧微芯抿起嘴往她放在椅背上的手臂打了一下。

    「别吵。」萧微芯笑着回应。

    「谁叫你早上还怂恿我一起翘课的。」孙晓岑微抬下巴，一副「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

    两个女孩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相互斗嘴着，直到老师进来教室。

    晚上，孙晓岑在书桌面前写着作为回家功课的考卷，为黄色的纸张和用碳墨所印製出的一排排文字已经占据了她的视野好几小时了。

    当然不是因为发呆，只是因为儘管上头的文字她都看的懂，但却完全不知该如何下笔。

    「到底是哪个老师才会让新来的转学生写着她完全没学过的作业啊。」一边苦恼的抓着头，一边用自动铅笔戳着考卷上的一处。

    忽然，一道铃声猝不及防的响起，害她吓得手一抖，铅笔笔芯直接在考卷上画出了长长的一道线。

    「啊，糟糕。」她按下手机的音量键将闹铃关掉后，赶忙拿起橡皮擦在考卷上擦拭。

    本来要完成这份作业就已经让她很疲累了，结果还不小心弄脏了，这让她除了更是恼火到差点把考卷撕了。

    等到把被笔划过的痕跡擦掉后，她长吁一口气，望向铅笔盒旁的手机，忽然觉得怪异，想不起来自己曾有调过这么晚时间的闹鐘。

    她拾起手机并打开萤幕，在看到右上角显示的日期显示着「三月二十一日」，旁边还有着一朵空心的云。

    望着许久，她终于想起了为什么在这个奇怪的时间闹鐘会响起了。

    在去年，她为了祝一个人生日快乐，在前一天的晚上时针还没指到十二点的时候就坐在床上等待着，时间一到就立刻将事先打好的内容发送出去。

    儘管这件事似乎在什么时候作都没什么太多的差别，但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她只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向她祝贺的人，也是第一个收到感谢的人。

    打开手机里闹鐘的介面，在今天的下方除了有用转轮所排出的时间「十二点整」外，下方的备註栏里写着一句话。

    孙晓岑望着那句话好一会儿，才将手机放下，继续提笔打算将剩下的作业写完。

    但是，内心似乎有着什么正在翻腾着，使她逐渐丧失了拿着笔的力气，连呼吸也不自觉加快。

    儘管想要咬牙硬撑着，可是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里都已经难以再遵从着这个想法。

    最后，她将笔丢在了桌上，趴在桌上并将脸埋进了交叠的双臂里，在这个只能看着地板的空间里，眼泪不断的从她的视野里出现并落下，然后消失在阴影里。

    脑海中也被那一句话所填满，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祝我的女友生日快乐，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