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前，黄文蕊于办公室里收拾好了备课的所有用具，起身朝着外头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吹来的一阵风将她整齐的长发吹的撩乱，不得已她只能将东西全移到左手上，用右手去压住那些遮挡住自己视线的细发。

    『其实，你留了长发后也很好看的嘛。』

    微风中，一道自回忆里的话语捎来，使她脚步一滞，从回忆里搜索着与那嗓音匹配的身影。

    其实不需要多用力去回想，那女孩的影子早就已经清楚烙印在她心里的某处了，以致于就算有许多让她上心的事，她也依旧不曾忘记她。

    『我想看到的你，是个无拘无束、勇敢作自己的你。』

    曾经，她为了这句话，让自己被家人束缚着多年的短发留长，自己努力攅钱买了第一条裙子时，她躲着家人将那件裙子带到了学校换上，只因为在那每天待了八小时的地方里，她才能真正的作自己。

    还记得当女孩看见她穿了裙子的模样后，惊讶的半会都说不了话。

    『你总算有了女高中生的模样了。』女孩高兴的笑了起来，

    那时女孩轻快的笑声，成了有着她们的回忆里她最喜欢的背景音乐。

    「可是，我明明做了自己，你却离开我了……」

    渐渐的，风儿没有吹起黄文蕊的发丝，满载叶片的树梢不再传来了沙沙作响的声音，那段只属于她和女孩的记忆也因为上课的鐘声响起而再一次悄然回到时光的海流静静漂泊着。

    「喂，上课了，大家快回到座位上。」教室里，风纪股长正站在台上发号施令，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的大家只得乖乖听令。

    「哎呀，小芯，我是不是太兇了。」徐幼维走下讲台，立刻像隻小猫一样的凑到萧微芯身边，无视她看着小说正在兴头上，摇着她的手臂。

    「徐幼维，你要不要改名叫徐幼稚啊，没看到我很忙吗?」

    萧微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却一点也感到不满，而是放纵着她对自己的玩闹。

    就在她要再次投入到书中情节时，一阵敲门声再次打断她的兴致。

    门把被转开，承轴摩擦发出的吱呀声宣告了这堂课的开始。

    「下课再聊喔。」丢下这句话，徐幼维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萧微芯轻轻「嗯」了一声，将小说塞回抽屉里。

    抬头朝黑板望去，看到黄晓雯的同时才想起这一堂课是辅导课，而她将包包放下后，便呼唤辅导股长将投影幕拉下，随后开始cao作起电脑。

    不一会儿，投影幕上逐渐浮现出一排排的字，黄晓雯关掉教室里的灯，开始讲课。

    孙晓岑安静的坐在位子上，没有玩手机，只是静静的看着站在台上尽力教学的黄晓雯，想看看这个和班上同学如此交好的人是个怎么样的老师。

    课堂的五十分鐘很快就过去了，来到下课时，正要踏出教室的她被黄晓雯叫住了。

    被叫的人疑惑的来到她面前，后者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还不忘露出令人感觉亲和的笑容「今天第一次上我的课感觉如何，还习惯吗?」

    「感觉还不错。」孙晓岑不置可否的笑了。「虽然灯光很暗让我有点想睡。」她带着有些开玩笑的语气补了一句。

    听到这种有些不守秩序的回答，一般的老师应该都会有些生气或是不满，但是黄晓岑很清楚，用这种方式上课虽然可以减少备课的准备，但是学生一定会因为这样的上课方式而感到无聊。

    「好，那下次我还是用写板书的方式吧。」她揹起单肩的米色帆布袋「那你之后可不能睡觉喔。」她眼睛微微瞇起来，嘴角弯成了一段明显的弧度。

    目送她离开后，孙晓岑忽然想起自己原本应该要在这节下课去找班导，然而才来到这所学校两天的她依旧对这里很不熟悉，所以下意识的想要找萧微芯询问，只是环绕教室一圈都不见女孩的踪影。

    正当她苦恼着还是自己慢慢找的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右侧响起。

    「请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由于太过突然，她吓得往旁边退了几步，但她忘了自己现在正站在台上，一不小心便踩空了，身体一歪就往旁边倒去。

    「小心。」身旁的人立刻动身，伸出手即时扶住了她。

    待她缓过神后，听到了方才那人用略带歉意的语气道歉「抱歉，是我太突然了才吓到了你。」

    当孙晓岑抬眼看向那人，一瞬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因为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带有几分空灵，但是眼前这名同学的容貌却让她难以分辨性别。

    「对了，我叫饶语銓，请多指教。」和班上其他人不同，虽然名字很像男生，但是当他笑得时候却和女孩子一样可爱。

    「我是想问班导的办公室怎么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个嘛……」饶语銓走向教室前门，伸手指向了四楼走廊的尽头。

    「你只要上去四楼后，往右边那个电梯的方向走到底就行了。」

    「谢谢你。」孙晓岑感激看着眼前的他，此时盘据心头的问题也不小心脱口而出。

    「你是男生嘛?」此话一出，孙晓岑自己也被吓到了，正打算收回话时，只见他很乾脆的点点头回应。

    「我的确是男生，你没看错。」他有些靦腆的笑着。

    「是嘛。」两人对视了几秒，她才露出苦恼的表情。

    「抱歉，不该问这个的。」孙晓岑为自己的无礼感到些愧疚，毕竟再怎么说也不能对刚认识的人问这种令人困扰的问题，然而后者并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仅仅只是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着不想被问起的事，所以必定会有人是故意藉此来嘲笑你，但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的，所以别放在心上。」

    饶语銓说着话的同时，脸上始终带着笑，对这种事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那么先这样吧，拜拜。」语毕，他便轻快的转身进了教室。

    晚上，孙晓岑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早上班导递给她的班级同学通讯录，当视线移到饶语銓的名字上时，脑袋里也浮现了那时下课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那从没消散的笑容。

    而那笑容，是多么的无所畏惧，多么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