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话 枝椏横生（4）

    五年前。

    还是那未被社会墨染的青涩年华和纯真，弯弯鉤着撩人弧线的月，在幽蓝的午夜下清楚可见。

    是春天的风，柔情蜜意抚着细嫩的枝椏瑟瑟作响，彷彿讚美他一轮四季中最唯美的一刻，整片树下，抹上了一层浪漫的滤镜。

    「等很久了吗？」徐可欣不经意从背后环抱着沉迷于夜景的季子旻，他慢慢转身回头，牵起她的手，低下头自然地淡淡一笑。

    「没呢，刚到。」季子旻搂住徐可欣的侧腰。

    「跟你说喔，我今天在练习表情管理。」等不及和季子旻分享她的练习生日志，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坐在大树旁的椅子上，娓娓道来。

    「表情管理是什么？」

    「就是呢，练习调整脸部肌rou发力的方式，这样在任何场合表情才不会不小心翻车。」徐可欣专注的神情，讲得头头是道。

    季子旻歪着头思索，目光缓缓移置到徐可欣精緻的脸庞，想像着所谓翻车的表情是什么。

    「嗯……翻车会怎么样吗？」想像失败，在他有生之年似乎没看过她做过怪表情的时候，更别说是眼歪嘴斜、影片按暂停的可怕卡点等翻车情形。

    「会很丑啊，被拍到形象就没了好吗。」

    徐可欣紧皱眉头，拍打季子旻的腿，希望能打醒这颗呆头呆脑的神木。

    凝视着她，季子旻仅是眨了眼，厚实的双手捧着她微微泛红的双颊，故意逗弄了几下，「不会啊，我的可欣再怎样都很好看。」

    「齁呦，我讲正经的啦。」害羞地甩开他的手，撇开视线，揪起小嘴嘀咕几句。

    徐可欣抿了抿嘴，再次挺直腰桿，直勾勾盯着季子旻，双瞳翦水，宛若天仙。

    「来来，你看一下我的招牌笑容，怎么样。」

    一笑倾城，好似春暖化了白雪融冰，田间阡陌绽放淡粉色的花瓣，驀然在夜里闪耀着柔柔的微光。

    季子旻被这一幕勾动了心房，他甜甜以沉醉的笑顏回应。

    「很好看。」

    「认真讲评。」

    顿时徐可欣却又嘟起嘴，像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让人不禁瞇起双眼，以为眼前的景物会因此变得模糊，反而因祸得福，消失在眼周的朦胧景色，凸显了中央真正要欣赏的焦点，多么美丽。

    怎么有人可以生气起来，也如此可爱。

    「超级好看。」季子旻再次回应，顺手捏了她的鼻樑，戳了她鼓起来的腮帮子。

    「算了问你都不准。」放弃沟通，徐可欣卸下标准的笑容，依旧自然甜美。

    季子旻接着抬起头仰望天空，盼望此时此刻即是永恆，双手交合，尽享恬淡的幸福。

    「要去看流星吗？」

    回眸再次注视她清澈的双眼，待徐可欣点头，便动身跃上机车，在无人的街道上奔驰，追赶星星若隐若现的馀光，做一场一辈子都不醒来的梦。

    平坦的草地有些湿润，垫着软布相依而坐，举目观望，任由点点星辰在视野里玩着捉迷藏，徐可欣枕在季子旻的肩上，搂住他的手臂，四处寻找流星的身影

    。

    「哪有什么流星嘛，骗人。」徐可欣失望地轻叹，磨蹭着季子旻的手背，漫不经心把玩着他的手指。

    「有啊，你看！」

    季子旻伸出手指向遥远的天空，徐可欣随着他指的方向认真仔细一瞧，什么也没看到。

    猝不及防，季子旻趁徐可欣正在探索流星的轨跡，轻轻吻过她的脸颊，贪恋如花香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彷彿流星就近在咫尺。

    「我们以后，也一直一起这样看星星好吗？」温情的目光不忍离开心爱的她，徐可欣浅浅一笑，柔情似水，执子之手：

    「好啊，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永远都陪你一起看。」

    彷彿在这一刻两人都相信，假如世界存在单纯的小美好，那即是在一牙弯月和无数星点的夜里，对着不存在的流星许下愿望。

    你不负我，我便永远不离不弃。

    日復一日，岁月如梭，之后的两年依旧是如此这般美好，本以为会维持这样持续到很久很久，谁知鲜嫩的枝椏和绿叶，也会有枯萎的一天。

    「子旻！等很久了吗，猜我今天――。」

    徐可欣本想和往常一样扑向季子旻抱住，但他冷冽的眼眸恍若透过凉寒的空气将她置身在遥远的彼岸。

    「你怎么了？」伸出双手，尝试接近有点陌生的他，徐可欣站稳脚步，一步一步挨近他的胸膛。

    「可欣，我明天可能不会来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迟钝，像是硬挤出来说的一样，僵硬不自然的身体也更加证实，徐可欣没有想太多，仅是将他抱得更紧。

    「没关係呀，你有事就去忙吧，毕竟刚转正职，后天再――。」

    「后天也不会来了。」打住徐可欣的话，这次却没半点迟疑。

    「那大后天。」扬起头，从他怀中窥探他面无表情的脸孔，侧脸被月光照亮显得有些惨白，眼里没有任何温度，语气也失去了生命力。

    「我要离开台湾，去英国出差了。」沉默许久后的言语，巧妙地回避她的问题，答案早已在冥冥中註定下来，只是不愿被提起。

    「去多久？」

    「很久。」

    「我等你回来。」

    徐可欣坚定述说，不论季子旻不知为何将她远远推开，她都想尽办法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别等我了。」语句没有一次颤抖，反而变得有些激昂，徐可欣被季子旻的反应愣住，瞪大双眼无法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淡？」

    枯黄的残叶凋零而摇摇欲坠，随着萧萧秋风一同变为尘埃，安安静静离开世间。

    季子旻笑得有点勉强，将徐可欣推开。

    「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你的梦想，好吗？」

    不明所以的疑问为幸福洋溢的青春画下了句点。

    今夜明明是一轮美好的满月，怎么却好像缺了一角，徐可欣找不到解答。

    两人似乎互相偏离了原先的轨道，一会靠近、一会疏远，终究却是不会產生交点。

    从此之后，徐可欣再也没有那般倾国倾城的标准笑容，面对媒体、粉丝、同为演艺圈的演员，高冷孤傲的表情，像极了冬天里的寒霜，便是她表情管理的唯一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