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21节
但赋诗会之后,她意外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傅兰佑绝对会对他身边的新人物产生兴趣,势必会查她的背景。 所以,该处理掉的,他都会掩埋。 接下来,只需顺水推舟,将黛争放在明面上,他也想看看,会出现怎样的波澜。 “黛贡士,请。” 戚无从马车前跳下来,毕恭毕敬地对傅兰萧行礼,又帮黛争掀开车帘,指引她上车。 嘱咐好车夫后,戚无又对傅兰萧说:“阮将军那里——” “我知道,”傅兰萧望着离去的马车,声音平缓,“他急着嫁女儿,就让他嫁。” 他从未想过他的正妻会是什么样的女子,他与阮婉莹自幼订婚,那就应是她那样的吧,有些傲慢,愚钝,擅嫉,总归家世是与他相配的。 - 这还是黛争头一回自己坐这样的马车,不过,她并不知道这辆马车会驶向何处,对前方的未知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她从车窗口露出一点脑袋,问车夫:“郎君,我们这是去哪里?” 车夫还未回答,她已看到前方又有一辆马车夹道相迎。 忽然间,一道鞭风迎风劈开,前方的马匹扬起前蹄,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也随着向后摔去!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正躺在一间别致古朴的房间中,仔细听的话,还能闻见房外朗朗诵经声。 她起身的动作被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一僧人打扮的人冲她点了点头, “小郎君,若是醒了,就随我来。” 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但黛争还是知道,在佛门圣地,要安静。 路过佛堂,她见一人正背对着她,那身形、衣着,正是今日要打她手心的人,他手中执着三炷香,跪立在蒲团上,面对着金身大佛虔诚地做着法事。 原来今日要来寺中。 她以为就是傅兰萧要见她,下意识地就站在佛堂外没再走动。而又看到僧人催促她快些走,她才知道要见她的另有其人。 她被带到佛堂不远处的一间屋中,坐在正中央的人屏退了一旁诵经的僧人,撩开纱帘,一边弹着袖口的香灰。 他冲她笑了笑,“不知黛贡士可还记得我。” 他和傅兰萧长得不是很像,只是脸型有几分相似,这人是个桃花眼,说话时多了几分风情,并没有傅兰萧那种遗世独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寒气质。 这人傅兰萧的兄长。 她有些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们二人很不对付。 “大人,小的自是记得的。” “那就好说了。”傅兰佑命人查到这个叫黛争的,被傅兰萧安置在安乐坊中,他为了拦下她的马车又没有惊动傅兰萧,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傅兰萧可从没为谁做过这些事。 他实在对这位很是好奇,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年轻贡士,怎么就入了傅兰萧的眼? 门开,有一年轻僧人端着茶水进来。 “黛贡士,喝茶。” 黛争端起茶杯时,傅兰佑借机打量着她——科举推行不久,黛争是这几年来最年轻的贡士,若是她再上道一些,那必可以摆脱寒门,大展宏图。 若傅兰萧看中的是这个,倒也是可以理解。 这样的人才,若不是傅兰萧先下手,他也要跟她见上几面。 可就怕…… 有了之前那个他在汝城带走的奴婢的前车之鉴,傅兰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他是在那艘船安了jian细,还对那奴婢的身子动了手脚,但傅兰萧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 若是旁人,他还能解释成因为他心地善良,毕竟那奴婢是救过他的人,杀了她会于心不忍。 但那人可是傅兰萧,一切威胁到他的人,连亲弟弟都毫不留情。 更不用说,迄今为止,前皇后的死因还成谜呢。 “不知黛贡士可对殿试有把握?”他一面虚与委蛇,一面暗自咂舌,这黛贡士长得雌雄莫辨,清丽秀姿,还有几分女相,若是穿上女装,定是看不出原来的性别。 “大燕人才济济,在下只能尽其所能,听从天命。” 这是黛争的实话,但在傅兰佑耳中,却觉得她有几分虚伪。 “哦,这里的佛祖很灵的,黛贡士可以一会去拜拜,说不定佛祖会听见呢。”傅兰佑说,“不知今日你见到兰萧没有,他应是还在那边同惠静师父做法事。” 黛争点点头,他觉得隐隐不对,却见他神色异常,也没问‘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赋诗会那日,她和傅兰萧是单独在一起时被发现的,她看着十分慌张,且唇上有血,碰巧的是傅兰萧的手又被野猫咬伤了…… 就像是被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一半,他有些兴奋地笑出声,傅兰萧啊傅兰萧,都说你不近女色,原来是喜欢走后门。 还被野猫咬伤,你们倒是挺有情/趣的。 燕朝民风开放,好些勾栏院都养有小倌,倒不是多反对同性相爱。 就连百年前的康帝,也有蓄养男宠的趣闻,但同时他无后,最后是过继来的孩子当上储君,当时大臣和康帝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最后杀了几位元老才将此事平息。 但这种隐患,被之后的皇族勋贵们当作覆车之辙,在于未来皇帝的选择上,绝对不能是个好分桃的。 “谢大人,我自是会去的。”黛争还没上过香呢,她心中有些好奇,又有几分对佛祖的敬畏。 傅兰佑看着黛争的衣裳,比上次见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是了,攀上傅兰萧这个高枝,也该打扮的精致些,这样才能像那群小倌一样,讨金主欢心。 但傅兰萧绝对想不到,就在今日,他的夺嫡梦,就要离他远去了。 “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可来这处找惠静师父,他会传达于我的。” 不过,他今日不打算和黛争说的太多,容易打草惊蛇。 又随意聊了几句,他就放黛争离开了。 黛争从房中出来没走几步,就被人拉入一处暗廊,强硬地让她背抵着墙,那人有着熟悉的清冽的清香,这时却被娘子们专用的香粉味掩盖住了。 “你见着我,怎么不同我打招呼?”他低下头,嘴唇就落在在她耳边,明知故问道。 “你那个时候在做法事,难道我还要同你说话吗?你不得把我赶出去。”她觉得耳朵痒痒的,他身上的香粉太浓,她下意识地偏着头。 “哦,那你怎么不等我?” 他伸手把她的头摆正,故意不让她逃离,语气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好处的孩子,十分幼稚和无辜。 黛争觉得他是装的。 她没说见了他兄长的事,他们二人本来就不合,本来就没说什么事情,她要是说了免不了节外生枝,又要被他折磨一通也说不定,便装傻道:“没什么,如厕去了。” 傅兰萧了然一笑,她都可以感受到他的胸膛在轻震,他沉声对她说:“十日后的殿试,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兰萧哥哥,你去哪了?” 不远处,有一妙龄女子提裙,正四处询问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酒楼 阮婉莹身着番红妆花长裙,外套墨绿金丝纱袍,一面四处寻人,一面拿着蝴蝶腰扇扇着风,看着十分畏热。 她的眼光不停寻觅,应是确定傅兰萧就在附近。 黛争对阮婉莹的印象很深,毕竟她来长安,本就不喜欢过多与人交往,接触的贵人无非几个,而其中阮婉莹是唯一一个女子。 虽然她们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一个很不近她意的情况下。而第二次听说与她有关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找你。”黛争干巴巴地说,又往后退了一步,鞋跟这次真正撞上了墙角。 傅兰萧嗯了一声,“不用管她。” 他的手指还顺着她的脸型流连,许是觉得她受气的样子很有趣,顺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黛争,你怎么长的?”他的语气是带了几分好奇的,“生在边地,也不是什么好身份,脸倒是细皮嫩rou的,女子一样。” “……我从小营养不良,大人别拿我开玩笑。” 跟他说话时,黛争无一不在往阮婉莹那边瞅,她看到她左转转右转转,一直轻声唤着兰萧哥哥,有找不到他誓不罢休的意味。 “你很在意她吗?” 傅兰萧不满意黛争的注意力被分走。 “她看起来有很着急的事,”黛争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你应该去跟她说说话了。” “无妨,无非是想将婚事提前罢了。” 阮大将军,在他出事之前,还未有如此强烈的野心。 他一直摇摆不定,没有将他家的命运全部压在他身上,反倒在他回朝拿回一些势力之后,阮家坐不住了。 他们家占了一个幼时婚约的好由头,和他们结合也有好处,阮家拿捏的是除开皇家之外最大的兵权势力,若是这股势力为他所用,他的计划倒也会进展的快些。 圣上年事已高,连正常的政务处理都已分给了他,长安的大变天也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而选择傅兰佑需要再多走太多弯路,只会更削弱他们现在手中的权利。 所以,先将二人的婚事促成,省的要真出了什么事,阮家两头都得不上好。 本来他们这种人,成婚也不过是一场交易,他卖女求荣,他又何尝不是。 “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 不知为何,黛争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还在周府的时候,周府的下人会聚在一起聊天,有时会谈起府中趣事,什么庖丁和哪个婢女好上了,哪个婢女上了主子的床,又有哪个妾侍和外人私通了。 当时她正值豆蔻,十分天真的和众人聚在一起,捧着饭碗问,什么是私通。 他们说,就是不能被人发现的,不能被允许的关系。 这种事情,还可以叫做偷情。 她还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不能被人发现还要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