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玄幻小说 - [现代耽美]遗书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标题:

    #2033/01/24星期一(晴)

    「前些日子做了个检查。

    今天去拿报告。

    肺癌四期。

    小细胞癌。

    其实也没觉得太惊讶。

    二九年时说要戒菸,到现在也没能戒成。

    菸,是好东西。

    烟雾嬝绕之馀,却让思绪清晰聚拢。

    有时候,还得靠着那两口才能不失了方向。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迅速,让我尽快安排入院。

    挺残忍的。

    明知没救了。

    却还要劝我放弃最后陪他的时间。

    老实说,我不知道是否要告诉晨生。

    我怕。

    他会说,他不在乎。

    也怕。

    若是我走了,他会迫不及待地追着林熙而去。

    —洛长亭笔」

    ******

    无论何时,医院,内与外皆是两个世界。

    里边人群熙熙攘攘,分外热闹,外边却是安安静静,没什么人。

    真挺安静的。

    许是那些没病的人觉得,靠太近,晦气。

    洛长亭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手里的纸页被吹得沙沙作响。

    他向着对面的公园,在指间点了根菸,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真挺平静的。

    对于即将面临生死的人来说。

    洛长亭将菸送往唇齿之间,而后吸入。

    那味道有些呛,他弓起背,捂着嘴,无法遏止地咳了起来。

    身体不住颤抖,咳得肺都在灼烧。

    他皱着眉,仍不满足。

    于是,又狠狠吸了口菸。

    嘴里充斥着菸草灼烧的冷冽气息。

    片刻。

    又重重吐了口气。

    浊烟自那单薄而色浅的唇瓣溢出。

    洛长亭看了眼那几张比菸捲还轻的纸,而后嘲弄地笑了笑。

    笑得有些可爱。

    这纸,太轻、太薄了。

    还没有隔壁小医院痔疮手术通知书厚呢。

    简直荒唐。

    就说刚刚在诊断室,他和医生对视那眼,他懂。

    心照不宣罢了。

    得给医生留点面子不是?

    住院?

    没必要。

    爱谁谁去,他才不住。

    思及此,他打趣地将那几页报告折得整齐,塞进口袋里。

    而后,淡淡地啜了口菸,穿梭于雾靄之间。

    嘴里还哼了个小调,嗓音低哑,半句没在调上。

    比号丧还难听。

    哼着、哼着,有些乏了。

    不知何时,竟是到了对街的公园。

    公园里面有座湖,不大,却美的动人。

    洛长亭找了一处长椅,坐下。

    他看着手上燃了大半的菸,随手在一旁的椅子上捻了。

    接着,又掏了一根点上。

    狠狠吸了口,将那苦涩嚼入心肺。

    是甘的。

    一旁的小情侣瞪了他一眼,眉头紧蹙,似是嫌他身上菸味太衝。

    洛长亭见了,也没打算捻熄,将菸衔着,而后眼神在他们那流连了一会,由上而下游移,又在两人紧贴的地方肆意低回。

    他拿起菸,淡淡地吸一口。

    这是活着的特权。

    谁知老天不给面子,在他的肺部掀起一阵汹涌浪潮。

    他憋不住,只得猖狂地咳了起来。

    血色的浪潮急速翻涌,以风驰电掣之势,将洛长亭浅色的唇染得红艷动人。

    咳累了,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不动了。

    倒是那两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像个霓虹灯,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着。

    不多时,他们便离开了。

    见此景,洛长亭又笑了起来。

    笑得没心没肺,笑得温柔爽朗。

    暖了一时的面上血色,却是寒了往后的四季变换。

    他又狠狠地吸了几口。

    嚼碎了,再吐出。

    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拢,上扬的嘴角渐渐平淡。

    最后,归于平静。

    突然,大衣口袋传来震动。

    是手机。

    他将手伸进口袋,掏了掏,将手机取出。

    被折得妥帖的纸页也顺着动作,自口袋滑落。

    洛长亭一边查看手机,一边拾起报告书。

    瞄了眼通知,是顾晨生传得信息。

    可待他点开信息软件,又什么都没了。

    他们的聊天介面一直是空的。

    洛长亭将手机和检查报告放在一旁。

    叠着。

    仰着头,看着午后晴空,闭上眼,沐浴天上暖阳。

    菸,又抽了大半。

    于是又点上一根。

    愜意地叼在唇角,吞吐自如。

    上方有鸟飞过,青天描绘羽翼从远处延伸而来。

    洛长亭的视线追逐着牠的身影,一路跟随,直到牠寻着归途,回巢。

    鸟巢有些高,看不到里边的情况。

    只能在树下听着那亲呢耳语。

    有另一隻鸟在等牠。

    许是牠的伴侣,也或许是牠的孩子。

    即使飞得再远,牠都会回来。

    突然,眼睛有些酸涩难耐。

    应该是进沙了。

    洛长亭轻轻地眨了几眼,长睫在树荫下上下挥动,一下、一下,乱了光影。

    他摸了摸左脸,有些湿润。

    其实就那么一点,没多久便乾了。

    可他非要用袖子去擦,没曾想越擦越慌乱,眼泪和着鼻涕,一股脑地糊在脸上,又脏又难看。

    风一吹,全乾在上边,弄得更加僵硬难受。

    洛长亭有些无力,靠着大树,身体渐渐下滑,蹲在那。

    而后就那样撑着腿,鼻樑埋入膝间,不动了。

    天色转向昏黄,阑珊灯火取代市井喧嚣,鸟儿也陷入了沉默。

    洛长亭仍是维持那姿势,像座雕像。

    融入天地之间,与浮生一同成为过往残像。

    时间,静止了。

    直到月光散落,颤抖的肩膀才将一切带回尘世,徘徊此刻。

    过往,死了。

    将来,也死了。

    洛长亭留在当下,痛哭失声。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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