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兰(重生) 第47节
窦太监闻言忧虑起来:“这——王爷所言有理。若说是为了夫人的缘故呢?” 沂王摇头。 他可能为女色所迷,但昏头到如此地步,从情理上说不过去,熟悉他性情的人反而会被激起戒心,将先前掩盖过的疑问再拾起来。 “你去打听一下那个表姑娘家的事,”他有了主意,“她家在何处,与她有私情的男子是谁。” 窦太监吃了一惊:“啊?” 他还不知道里面有这事,一下明了了沂王为什么没搂住火,要是这样的话,俞家人能完整出门都算沂王开恩了。 “这不知死活的——!” 沂王打断他:“不必说这些没用的,你再备一份礼,按添妆的规矩来。” 窦太监脑子里转了转,懂了:“是。王爷亲自去吗?” 沂王冷冷应:“嗯。” 他亲自走一趟,再大的不妥也盖过去了。不用到俞家去,不见那么多俞家人,他的火气也还压得住。 不过,还是不那么保准。 于是隔了一天,兰宜知道了今天她要和沂王一块出门去薛家。 “薛家是哪家?”她疑问。 “你欣赏的那个明白人的家。” 兰宜张嘴,又闭上了。 沂王如不是王爷,身份略低一点,兰宜觉得他走路上都要被人打闷棍。 无语过了,她还是要出门。这种要求,她不必非跟沂王对着干。 她不用准备别的什么,窦太监都备好了,她自己收拾齐整出门登车就可以。 薛家位于城南,窦太监已经打听过了,清芬姑娘那日回去以后,因为不配合俞家行事,被送回了自己家,与俞家比,薛家的条件要差一截,不过也算是富户,住着整齐的一座四合院,只是地段不太好。 这样的街区,沂王车驾才进去,人还没露面,已经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一些闲人出来张望,消息很快往里传到了薛家。 薛家门前,正从青帷小车上下来、抬脚进门的俞大奶奶呆住了。 她一时都未敢往沂王身上想,直到看见跟在车边的窦太监。 她踉跄了一下,然后踮起脚飞快往院子里跑。 “芬丫头,芬丫头,”她直冲进西厢房,把里面正发呆的清芬揪住,“我问你,你想了这两日工夫,可想明白了?” “表嫂,你怎么来了?”清芬惊了一跳,又低下头,“表嫂说什么呢,我想什么了。” “死妮子,”俞大奶奶一指戳在她额头上,“我是过来人,你这点心思,还想瞒得过我。见过沂王,在家后悔了吧?你个没见识的,隔壁那个傻小子,给沂王提鞋都跟不上趟!” 清芬否认:“我没有——” “好了,我没工夫跟你啰嗦,”俞大奶奶急迫道,“王爷就到门口了,你拿个主意,要跟你那傻小子过这一天三顿饭一眼看到头的日子,还是到沂王府里去享福?” 清芬失声道:“什么?” 俞大奶奶已经听见门前的动静了,跺脚:“你倒是快呀!王爷必定还是对你有意,才亲自上门,现在就看你的了!” 清芬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隔窗望去,院门没关,她看见了沂王下得车来,立在门边的身影。 那么高大。那么尊贵。 “我知道先王妃娘娘为什么那么闷闷不乐了。”她痴痴地自语。 虽有荣华富贵,但被这样的夫君冷待,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俞大奶奶急得推了她一把:“我的姑娘,你给个话呀!” 清芬恍惚着,点了下头。 她不能抗拒,即便知道会心碎。但也许不会呢,沂王年长成熟了,看他待新夫人的模样,他如今是会疼人的。 清芬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次小小的心碎。 沂王不是独自上门的,他带了新夫人。 没事。清芬安慰自己,薛家和沂王府的亲戚远了,事未成之前,沂王带上夫人避一避嫌,免得别人说闲话也正常。 今日薛父正巧有事出门,幸好有俞大奶奶来了,也可以做主接待。 沂王还带了不少礼物。 俞大奶奶欢喜得快晕过去,这不是就来下聘了吧?也太快了些,她都没做好准备呢,俞家那边都没得通知,不过只要芬丫头能进门,这些都是小问题—— 直到她听见窦太监开口说话。 “王爷听说表姑娘与隔壁的许家哥儿情投意合,有意成人之美,这些东西,都是王爷送来为表姑娘添妆的。” 窦太监扬起下巴,道,“王爷还有吩咐,姑娘大了,既然自己拿了主意,依了她便是,一家子骨rou,不要闹得不好看。传到外面去,也叫人笑话。” 俞大奶奶满腔的喜意冻住,然后噼里啪啦裂开。 清芬的心也碎了第二次。 窦太监见两个人都傻站着,皱了眉:“怎么不谢恩?王爷看在亲戚情面上,可是百忙里抽空走了这一遭。” 俞大奶奶没了法子,只好去看清芬。 这个表妹面上腼腆,心里其实有主意,不然就不会有跟人私相授受的事了。 清芬用力咬了下唇,忽然抬起头来:“我有句话,想单独禀给王爷。” 沂王面无表情。 从进门以后,他就没说过话。都是窦太监在代为发言。 按他的本心,他连薛家都不会踏足,但他不能肯定这个俞家的表姑娘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她如知道,那一定是从俞家听来的。 他对俞家就不能避而不理了。 他将所有人都从堂屋遣出去,负手而立:“说罢。” 清芬姑娘比他还谨慎一些,将两扇门也掩起来了。 沂王没在意,如此弱质女流,他还怕她将有不利不成。 然后,清芬姑娘扑倒在了他的胸前:“王爷不要误会了我,我对王爷实在是——” “一见倾心。” 后四个字她是撞在墙壁上说出来的。 沂王已一把将她推开,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沂王后退了足足三步,再扫过来的眼神充满厌恶,仿佛看见了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 清芬不敢相信,她疑心自己是撞得痛了,眼花了,怎么会呢,她花一样的年纪容貌,沂王就算不愿收她,对她有误会,也不至于此呀。 虚掩的门扉猛地被沂王青筋毕露的手掌一把拉开。 “回府!” ** 兰宜出了一趟莫名其妙的门。 说好去给俞家表姑娘添妆的,妆没添成,礼物怎么带去,又怎么带回来了,除此外沂王还带了一肚子气。 这趟门从由头上就奇怪。 之前那样不留情面,隔天就反悔,反悔就反悔了吧,又闹成这样。 回来的车上,兰宜还挨了教训。 “这就是你看的明白人,什么慧眼,眼瞎心也瞎!” 兰宜没回嘴,很觉得他气昏头了。说俞家表姑娘眼瞎,可俞家表姑娘移情别恋看上的是他——这不等于骂自己吗。 而且沂王这么骂人,也堪称体面全失了。 他气成这样,兰宜就不想招惹他了,虽然她很认为不至于。 门开时的景象,门外的人一看都差不多猜明白了,美人投怀送抱,不喜欢拒绝罢了,沂王那个气急败坏的模样,好像——好像被人玷污了似的。 她可不是胡编排的,堂屋那边水声哗啦啦响,从回来,沂王就下令要水沐浴,已经洗过三桶水了。 就那么一句话的工夫,俞家表姑娘哪里来得及对他干什么。 这么重的憎恶不会是突然生出,必然是累积而来。 兰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那边的水声终于停了。 她继续往下想,沂王对俞家表姑娘——或者说,就是俞家,反感成这样,他是王爷,与亲眷之间的关系与普通人不同,岳家在他面前是臣,就不搭理,也不算什么,他却还是补偿性地去登了次门。 这种不必要的举动,与其说弥补,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兰宜隐隐觉得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不在别人,就在她自己身上。 她曾经推论过,沂王纳她,就是为了拿她,去掩盖住另一个比她更大的问题—— 沂王走进来,无声摆手示意侍女们出去。 屋里本来就静,兰宜正琢磨到要紧关头,全无察觉,连沂王站在她身侧了也不知道。 直到沂王顿了顿后坐下,探身过来,挨近她肩头,居然往她脖颈里嗅了一下。 兰宜倏地惊觉过来,一转头,沂王刚好也抬起头来,她嘴唇瞬间擦过了什么。 ……似乎是他的额头。 兰宜整个僵住了。 她手脚都发麻,热意往脸上涌,眼神在周边寻摸着趁手的东西。 沂王捂着额头往后退,沉声道:“本王是无心的。” 兰宜没找着,只好瞪他,说不出来话:是无心还是无声无息?分明非礼还不肯承认! 沂王看懂了,他也在意料之外,因此难得解释:“她香得我恶心,洗不干净。” 兰宜更加匪夷所思地瞪他,有一句话只不好问出来—— 王爷,您是贞洁烈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