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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九章】第1节



    「她咋了?」

    「你是不知道,这女人是个女色鬼。馋上了我们新来的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

    学警,被人女朋友发现了,那女孩有点不乐意了。看在最近他们那帮学警里头,

    有另外的一个牺牲的小学弟的份儿上,那女孩没跟那个男孩闹。」

    「喂,何秋岩,」蔡梦君睁大了眼睛斜着双瞳,狡猾地对我笑道,「这个王

    大姐,是不是也馋你呀?我可看出来了,她看你的眼神,那就跟猫见了鱼似的!」

    「我……我这话咋跟你说啊……就这大姐,她对谁不馋啊?」我无奈地对蔡

    梦君说道,倒是惹得她哈哈大笑,却也一点都不生气,我挠了挠头,继续对她说

    道:「反正你放心吧,她馋我,我也不会搭理她的。还是刚才那句话,谁粘上她

    谁倒霉,大概两个月以前咱们组就有一个,被燃烧弹烧死的,那位就是她的姘头。

    我可不敢惹她。」

    王楚惠这女人的这番举动,更坚定了我对于选送总务处帮忙的最后六人的名

    单,那就是组里新来的这六个实习学警。先前我已经习惯了管他们叫做「菜鸟七

    人组」,现在少了一个,我还是习惯叫他们「你们七个」。

    「等明天开完陆思恒的追悼会之后,你们就暂时去总务处帮着做事吧。」趁

    着午饭的时候他们六个聚齐了,同时他们坐着的地方又距离组里其他人比较远,

    我特意走到了依旧身心俱疲、臊眉耷拉眼的他们几个面前,「我知道,小陆的死

    对你们的打击都很大,短期内如果安排你们做其他事情、出外勤办案子,恐怕你

    们也不会有心思和注意力。

    去总务处吧,多去干一些劳累的体力活,能在锻炼你们的体魄的同时,疲惫

    和休息也能够让你们从苦涩的悲伤中渐渐走出来。」

    「秋岩哥,思恒死了,你难道不悲伤吗?」申雨萌抬起那一双眼泪还挂在睫

    毛上的眼睛看着我,由内而外地惆怅着对我问道。

    「我也很悲伤。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们也想像你这样振作起来,但是为什么我们却做不到?」

    我想了想,对他们苦涩一笑:「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嗅到过死亡的味道,

    自己还差点就葬身火海。经历的稍多一些就会振作吧。不振作起来,还能如何呢?」

    ——我其实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得意的心理,如果命运给我

    一个机会,我会赶紧在这一秒钟,对这世上的任何神祇好好解释一番;但是,我

    想祂们之中的某一位或者某几位,或许还是误会了,把我的这段话当成是一个自

    大狂的告白,于是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祂们或是对我进行了捉弄,或是对我进

    行了惩罚。于是,我这时候完全并不知道,我到此刻所见证过的生离死别,还远

    远不够多。

    等我这边和申雨萌说完话,一直在拿筷子

    扒拉着牛rou拉面的傅穹羽突然站起

    了身,真切又信心百倍地说道:「秋岩哥,你不用给我们调到总务处,我们没事,

    我们还能做工作的!有什么活,你就给我们吧!我们不想去总务处那么没意思的

    地方!」

    「你可拉倒吧,就你们今天这没精打采的样子,连我身边牵着这么漂亮一个

    小jiejie,你们居然这都不过来起哄架秧子?就你们现在这精神状态,要是有什么

    关键任务,呵呵,我敢让你们去么?」

    这会儿,这六个人才总算缓过神来,看到了跟他们隔了两行的餐桌那里,坐

    在我对面的蔡梦君。

    「哎哟!这千金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气质!嗬,比什么影后模特什

    么的漂亮多了……欸?这我们得叫嫂子吧?这咱们必须得去打个招呼!」杨

    沅沅率先站起身来。

    「得叫组长夫人!」章渤朝着蔡梦君那边看,第一个抬起手朝着蔡梦君

    挥手鞠躬。

    「嘿!咱嫂子是长得好看哈!」秦耀这家伙也真是没个正经,看到了蔡梦君,

    口水就流了下来——但我知道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我过去之前这家伙正撸

    着串,满口都是「骨rou相连」的脆骨和鸡柳,同时还抬手灌了半碗清汤。可旁边

    的杨沅沅见了,也不管那事儿,直接把秦耀的后脑勺都拍出响了。

    秦耀捂着脑袋干吃瘪,连连挤眉弄眼地瞪了杨沅沅好几下,随后又冲杨沅沅

    朝着老半天干流泪也不说话的栾雪莹和申雨萌努了努嘴,让杨沅沅把她俩拽了起

    来,带到了我和蔡梦君的那一桌。

    傅穹羽也刚准备跟着去和蔡梦君打招呼,我立刻叫住了他:「小傅,你过来,

    我有点事跟你说。」

    「怎么了,学长?」

    我看了看食堂里还不算太多的人,靠近了傅穹羽的耳朵:「让你们一起跟着

    去总务处帮忙,我其实还有个原因,但是这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单独交给你来干,

    毕竟我觉得你是你们七个里面心最细的。」

    傅穹羽眨了眨眼,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筷子,抬头对我问道:「哥,你是对王

    楚惠不放心吧?你想让我帮你盯一下?」

    我点了点头:「行,你还挺聪明,算我没看错人。」

    「那我就知道了。」傅穹羽想了想,又看向了我,「其实一直都想跟您说了,

    秋岩哥,这老阿姨我是越看她越有问题:自己的案子不咋关心,不是糊弄着查,

    就是把相关事务全让别人查,自己基本上也没干啥;但是对于别人经办的案子,

    她倒是可上心了,一天天啥都打听。」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倒是很其他正常警察比起来反常得很,但咱们也不能

    单凭这个就说她有问题……」

    「那要说有问题的话,」傅穹羽迟疑了一下,对我说道,「我还真发现王楚

    惠身上一个有点问题的地方。」

    我抬起头看着傅穹羽:「什么地方?」

    傅穹羽搔了搔头发,对我神神秘秘地说道:「前些日子,就是成市长刚死那

    阵子,您那阵儿忙活别的事情的时候,我趁有一天没事儿,偷着跟踪过王楚惠——

    您那阵儿就跟我说过,这个老阿姨可能有问题,我其实就想看看她去干啥……」

    「这事儿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我小声对傅穹羽呵斥道,但最主要的,也

    是担心这小伙子:「你这样未经授权,在工作时间之后私下跟踪同事,是犯大忌

    的!尤其你还只是个学警!——下次你得先跟我说,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好帮你

    兜着!知道吗?」

    「是,学长!」

    「没被发现吧?一共跟过她几次?」

    「三次,我确信我没被发现。而且我还分别假托我在帮着女朋友、单位同事

    和私下接侦探的活儿的名义,找我之前的几个小学同学帮我一起跟踪过她——我

    拿帮小学同学里,有一群是干安保公司的保镖,他们也都挺专业的。您放心。」

    「这可不是小事儿,小傅。我们已经失去一个陆思恒了。你下次打算这么干

    的时候,起码先跟我说一声!」我担忧地看着傅穹羽。

    傅穹羽依旧轻松地笑笑,略带羞赧地看着我:「我知道了,学长。下回我肯

    定先跟您说。」

    我点了点头,继续对他问道:「你都发现什么了?」

    「这王楚惠,好像最近摽上了几个挺有钱的年轻男生,好像全是谁家的公子

    哥——全都是穿着名牌西装大衣、戴名表、开着跑车;一周差不多得有三次吧——

    因为我跟踪她的那三次,就是在同一周里:她一下班,先去到咱们市的某几个大

    商场里等人,反正三次都是不同的年轻男生,俩人一起二十分钟逛街,然后吃一

    顿饭,晚上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出发去北郊的一个温泉度假山

    庄……」

    「温泉度假山庄?你等会儿……这地方具体在城北那边?」

    「城北天义新区,青柳路31号。」

    「你说的是,知鱼乐?」

    「对,就这个地方!秋岩哥,你咋知道呢?我和我那个同学也想进去看看,

    假装是旅游的,看门口有块牌子上写的是这仨字儿;但刚想进去就被拦住了,里

    面的保安好像挺凶的,说是什么会员制,又邀请函才能进去……还跟我和我

    那个小学同学说什么,看我们俩都是孩子,不愿意跟我俩计较,要不然对咱们俩

    不客气……这啥地方啊,秋岩哥?」

    看来这孩子,是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也对,要不是以前我认识过卢

    二公子那样的狐朋狗友,我也够呛能知道在咱们F市还有这样的场所。

    我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自顾自地、也同时对傅穹羽叨咕着发问道:「……你

    是说,王楚惠有门路能进知鱼乐里面?」

    「对,我俩是看着她跟那个三个男的手挽手进去的。而且里面确实挺牛逼,

    王楚惠勾搭上的那几个男的,清一色开的都是法拉利或者帕萨特,但是到地方了,

    也得提前在附近找山庄外面的停车位,不敢开进去。」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赶紧对傅穹羽说道:「小傅,你可不能再跟踪王楚惠

    了,而且这个温泉山庄,你也不能再去了。听我一句劝准没错!别的事儿你也别

    多问了,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但我这话真是为你好!还是刚才那句话:咱们已

    经失去一个陆思恒了,你们这帮小孩不能再有一个出事儿的了!」

    「秋岩哥,」傅穹羽眯着眼睛低下了头,对我更小声地问道,「是不是你现

    在所在的这个专案组也在盯着这个温泉山庄么?」

    「这个你就别多问了,有些事情我能跟你说,有些事情,多说一句确实犯纪

    律。」我说完这句话,我才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哦,我倒不是想打听机密,我就是也有点担心您——那个,是这么回事……

    我这不是跟我那个哥们儿去跟踪王楚惠,想进这个什么知鱼乐没进去么,但

    之后我俩也没走远;完后我就看见……有专门的垃圾车停到山庄附近。我俩也是

    好奇心起来了,偷摸跟了一下那个垃圾车,然后……然后我俩就发现……」

    「然后你俩就发现了,他们运的东西根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垃圾,而是

    尸体?」

    「嗯。」傅穹羽忍着反胃的感觉,对我点了点头。

    实际上用不着傅穹羽多此一举,前几天周荻开会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他撒出去那么多情报局行动课的「钩子」进去,到最后却居然一个人都没出来,

    那么这些情报局的探员干部们又能怎样、又能去哪?一个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地从

    这世界上小时的。但就这么一会儿,我又突然想到一点:为什么周荻每次派进去

    卧底,每次卧底就会突然断了联系?

    「知鱼乐」有问题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厚非,但他们的判断怎么就

    那么精准?

    ——再往下想,周荻拿到的那个笔记本上记录的货车往返运货记录,跟这个

    「知鱼乐」有关的话,那么,早上廖韬跟我所说的蒋帆的海鲜水产公司、以及他

    的幕后大股东,跟在情报局轿车里安置炸弹炸死邵剑英的人、接收李孟强盗取的

    资料然后将之灭口的那个摩托车手,与这个「知鱼乐」,还有一直在销售甚至生

    产那个神秘的「生死果」的势力,外加那天晚上血洗了「香青苑」的那伙人,就

    很有可能是一条线上的。

    只是现在还缺少很多的条件,以便我把所有事情连起来讲成一个故事。

    不过也不是没什么收获,至少我现在知道了王楚惠这yin荡女人居然可以进出

    「知鱼乐」,那看来要么是她,要么是她在外面勾搭的那些阔少小凯们可以拿到

    那里的邀请函。只不过我想现在暂时还不是能够跟她摊牌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但是说不定这女人以后,无论是对专案组还是对我自己,可能都会有一定用处。

    我拍了拍傅穹羽的肩膀,扬了扬下巴对他小声说道:「行了,小傅,为了你

    的个人安全,千万别再干这么虎的事情了,这不是玩笑,这帮人也不是你能对付

    得了的。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要跟别人说,你让你的那个当保镖的朋友也别去

    跟别人乱说——不仅是要保密,更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件事你交给我吧,

    辛苦了!」

    「好的,我知道了!」傅穹羽对我诚挚地点了点头。

    话说完,小傅便随我走到了我和蔡梦君的餐桌旁,这么一会儿,杨沅沅这个

    「人来疯」就已经跟蔡梦君处得像之前早就认识了好长时间似的,还帮着给蔡梦

    君介绍傅穹羽。我在一旁也跟着闲聊了几句,他们一帮人连起哄带开我和蔡梦君

    的玩笑,也总算是在前天陆思恒殉职之后一起露出了些许笑脸。聊了没一会儿,

    秦耀抬手抱拳,很江湖架势地对蔡梦君打拱道:「啊呀!对啦,嫂子!光聊您和

    咱们秋岩哥的事情来着,对于您父亲、咱们伟大的蔡副省长的事情,我们几个小

    辈儿,得提前向您道喜了啊!」

    秦耀一句话说完,其他五个也一并连点头带鞠躬的对蔡梦君说着「提前恭喜」

    之类的话,杨沅沅还用胳膊肘撞了秦耀肚子一下:「还叫蔡副省长呢?把副

    字去掉会不会?」

    「这不还不是去掉的时候么……」秦耀龇着牙,捂着肚子委屈道,我站在一

    旁,听得是一头雾水。蔡梦君先是一愣,随即又恍然大悟,对秦耀略带尴尬地客

    气着笑了笑:「哦?啊!呵呵,谢谢啊!没想到你们小小孩的,还都关心这个?」

    「道喜?道什么喜啊?」

    我这边刚问出这句话,章渤在几乎同时,礼貌中带着些许得色道:「嗨!风

    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嘛!更何况您跟秋岩哥还

    有这层关系,咱们关心您跟秋岩哥的事情,捎带着也就关心了一下政坛的事情呗!」

    我对章渤撇撇嘴,对他一扬手:「去你的!你们几个小玩意儿把你们自己活

    明白就够了,还关心起我的事儿来了!问你们几个话呢,蔡先生有啥喜事儿啊?」

    蔡梦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我的眼睛:「哦对……你这几天应该没时

    间看新闻,还不知道呢吧?」

    ——我这一问,我才想起来,实际上今早就是全国地方大选选票开票仓的日

    子。

    目前的全国局势是这样的:

    首先对于三个曾经的特别地区就不用多合计了,澳角这地方从来都是红党的

    基本盘,而对于南岛,快一百年了,那里一直是蓝党和南岛的地方党团争斗的竞

    技场,红党基本上没办法渗透其中,这次地方性选举之前,蓝党的南岛派系闹出

    来过几个爆炸性的派系内部斗争的新闻,使得地方党团在选举中获胜;但是蓝党

    虽然失去了南岛,但自打两党和解以后他们就深耕于南港——而且本来二十几年

    前南港的几次社会事件就有蓝党在幕后策划的身影,所以这次他们在南港连任也

    无可厚非,在这个三个地方,红蓝橙三方打了个平手;

    其次在往北一点,受到南港的影响,粤东、桂西、沪港、越江、闽海、沪港、

    山城和南方S市所在的吴苏归了蓝党,而一直被预测为「蓝党第二个后院」的琼

    崖倒是让红党反超,除此之外,滇南、黔夜、汉川、荆湘、荆楚、赣陵、皖徽,

    都是红党的地盘;

    再往上,西海、陇雍和杨君实的老家齐鲁,当然还有首都,全是红党胜出;

    但在秦川、晋唐、蒙西、中州和冀燕这些原本大家都以为也会归为红党囊中之物

    的地方,却居然让人大跌眼镜地出现了蓝党压倒性大胜的情况;

    那么,这样算下来,蓝党目前拿下了全国14个省,红党拿下了13个省,就目

    前为止,即便两边只有一个省的差距,但是这样的局势,依旧会对来年到来的全

    国元首大选产生巨大的影响;除此之外,在回疆和吐藏两地,尽管地方党团确实

    票数最高,但是他们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小胜而已,两地的地方党团联盟首脑在公

    布票数后当即表示,将继续与红党组成地方联合政府——只不过,虽说四舍五入,

    这俩地方也可以算得上是红党的地界,但是这两个地方受到人口的限制,能够对

    来年的元首大选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更别提这俩地方,还是全国最懒得投票的两个地方。

    而在剩下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这边的Y省、M省和Q省,外加周围的蒙东和R省,

    目前还没有公布票数:其中在我们Y省,因为先前发生了蔡励晟被刺杀的事件,

    首都国家议会已经同意了投票日延期;而为了不让Y省的选情受到过多的影响,

    在Y省周围的这些地方,即使他们已经结束了投票,但是国家议会还是决定将这

    几个地方的选票进行临时「锁仓」,等到月底Y省的选举结束之后,再跟Y省一并

    公布结果。

    按照现在的局势看,目前蓝党在全国的优势,已然是不同往常的一片大好,

    于是,便有来自各个方面的舆论对东北跟蒙东和R省的选情进行了各种推演预测,

    但不管怎么预测,他们都认为蓝党肯定会获胜:保守一点的统计学家、政治教授

    跟媒体记者们对于这边的选情推测,是「蓝3红2」,激进一点的,正如骊陌那个

    女人所营销炒作出来的论调,是认定「五省皆蓝」。

    ——反正不管别的地方

    怎么着,至少目前在Y省,好多人认为,蔡励晟赢定

    了,尤其是先前他差点遭到刺杀,好多阴谋论者认定了杀手一定是红党找来的,

    而他们对于蔡励晟,都抱有很大的同情。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这几个小屁孩要跟你说提前道喜呢!」

    我把秦耀这六个打发回去吃饭之后,也总算是可以松口气,自己提起筷子来。

    「唉……这事儿……我总感觉还没那么顺利呢。」蔡梦君对我叹了口气,

    「毕竟咱们省还没开始选呢;而且我刚才找你之前在手机上看的新闻:南方那边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闹着给全国选举委员会写信、提交不信任案,要求对于咱

    们蓝党胜出的地区的选票进行验票呢。不到最后一刻,其实什么情况都能发生——

    不说咱们国家,就说在国外,其实真就有验票之后情势大反转的……」

    说着说着,蔡梦君一扭头,突然对我问道:「秋岩,你怎么看呢?」

    「我怎么看?看什么?」

    「怎么看我父亲应不应该在这次省长选举中获胜嘛?」

    蔡梦君这jiejie对我其实还不是很了解,她如果真的了解我,他就应该知道我

    是一个对政治多么不敏感的人。

    我对于地方党团根本无感,笑话一样的环保党就更别说了;而对于红蓝两方,

    我都抱有一种极其复杂而难以取舍的态度——从小到大,我感动于红党的精神内

    核和近代历史积淀,但是又同时被蓝党所宣传的跟古时士大夫一样文化传统与风

    骨所感染;对于他们各自的目标,我根本说不清孰优孰劣,我觉得他们各有各的

    好;而对于红党里面的那些贪官污吏,就比如上官立雄,我是相当深恶痛绝了,

    但与此同时,我也认为,蓝党里面那些成天只会追着人在电视跟网络上骂来骂去

    的家伙,根本就只会夸夸其谈罢了:到现在在红党内部还有个规矩,即想要选举

    高阶位的领导,起码要拥有三五年基层官员的经验,杨君实在当选生长之前是一

    路摸爬滚打,还在当选省长当过八年正式两年代理的F市市长,易瑞明当选国家

    元首以前,也是一路从乡干部到县干部、一点点才到了今天,而蓝党那帮人,不

    说别人就说他们的党魁汪启程,这家伙在蓝党党外担任过的最大职位,也不过南

    岛一地的议员而已,连个里长、村长都没做过的人,却成天叫嚣着红党不公平、

    应该给他一个国家副总统的职位当当……

    所以说如果让我在这两者之间选一方进行投票,我可能真的会陷入选择恐惧

    症。

    而现在,蔡梦君却这么问我——唉,我也只好用普遍的哄拢女孩子的方式,

    顺着毛把话往下说:「要问我的话,我当然是希望蔡先生当选省长的啊,毕竟我

    的态度当然是绝对无条件向着你呗。你是蔡先生的女儿,世界上我想肯定没有哪

    个政治家的儿女是不希望自己在政坛中拼搏的父母是不当选的吧?这就是政治家

    的宿命,不是么?」

    蔡梦君却转头无奈地笑了笑:「秋岩啊,咱们俩也算认识挺久的了,但是看

    样子你还真是不了解我。」

    「怎么呢?」

    「你真以为我想让我爸爸在这次地方大选中胜过杨伯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

    大家印象里典型的官家子女,你不觉得吗?」

    「这我倒是同意,但我没觉得蔡叔叔当省长有什么不好……」

    蔡梦君用一声轻叹打断了我的话,她抽了抽鼻子,对我说道:「自打我小时

    候有记忆开始,爸爸这个词对我的定义,至少一个出现在报纸和电视荧幕上

    意气风发、光鲜潇洒的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而已,而且,他在电视的节目Vc

    r与报纸、网站上的照片里,要远比他回家之后热情得多。我jiejie是个什么样,

    你也不是没见过,我曾经很天真地以为,父亲对家里的冷漠是因为jiejie让他生气,

    而如果我这个当小女儿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好一点儿,父亲就会对我和mama多一

    点笑脸——于是,jiejie学习不好,我拼命学习,即便我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学习、

    很多学科的内容我也搞不懂;jiejie抽烟喝酒,我烟酒不沾;jiejie讲脏话、行为粗

    俗,我就早早地让mama给我报了个礼仪培训班;jiejie长得胖,我就拼命减肥,我

    每天都吃得极少,我小学的时候,曾经一度差点得上厌食症。而且mama对我怎么

    苛求,我就怎么顺从:街舞、芭蕾舞、钢琴、小提琴、水墨画、油画、英语、西

    班牙语、法语、日语,我都很努力地在学,而且我还都拿过名次,我只希望在我

    上台领奖的时候,父亲能来看我,哪怕他因为各种社会活动和政治会议没时间来

    看我,但是在我拿那些奖状回家的时候能够对我多笑笑也行……呵呵,除了某一

    次亲蓝的电视台给他拍我们家的专题片的时候,她抱着我对镜头很自豪地笑出来

    过以外……秋岩,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我其实真的并没有其他的

    人的想法那样的势利——你知道么?甚至有的时候,我其实都羡慕你。」

    「羡慕我?哈哈,我有啥好羡慕的……我爸妈离婚,我家何老太爷也成

    天不着家;夏雪平更不用说了,你不信就在这食堂里随便抓来一个问问,他们有

    一个算一个,都知道我从上警校到刚来市局的时候,我都一直跟夏雪平不对付来

    着……我这也是……我和她一起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后,关系才有缓儿。」

    「不是这样的,秋岩,」蔡梦君很真切地对我摇了摇头:「我从我父亲那里

    听说过你爸爸的事情,我其实也早在认识你之前就见过你爸爸了,虽然当时我不

    知道,哈哈,我会认识他的儿子、你这个小骗子,但是我看得出来,叔叔是

    一个很老实很憨厚的人,而他对你也好、对你meimei也好,他从来都是很尽心的,

    只是他不会表达而已;至于夏阿姨,虽然我跟她的接触真的不多,但是我也看得

    出来她其实也是真心爱你的,她看你时候的眼神,永远都是一种夹杂着担心与信

    任的期盼,而且,你相信我,你之前在蓝山文化会馆门口被人用枪挟持的时候,

    我就在楼上看着的,我能感受到夏阿姨对你的那种关心与呵护——她虽然看起来

    并不慌张,但是我看得出来,在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视死如归,她当时绝对

    应该是在想着:如果你何秋岩当时出什么事,她也必然不会活下去,她想的应该

    是要跟那个挟持你的枪手同归于尽,这些我是能看得出来的……甚至你还有个虽

    然表面上跟你喊打喊闹、但其实还很担心你的meimei——这是你父亲曾经在餐桌上

    跟我父亲闲聊的时候提到的,尽管他当时说的那些都是杂事、小事,但我分明记

    得、也听得出来,你meimei对你也很好……」

    这些都是事实,但是现在,或被我无意,或被我故意地无视了。对夏雪平如

    此,对于父亲亦如此。实际上,自打父亲把美茵给睡走后,我一直在心底都对父

    亲藏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怨恨。

    但就像梦君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是我的父母,对我也确实都很好。千言万语,

    我错就错在不应该曾经对自己的meimei下手勾引,不应该对自己的mama动心用情。

    我要是能多克制一下自己,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

    在我思考的时候,蔡梦君还在一边自怨自艾地诉说着:「不像我,我摊上了

    那么样的一个jiejie,确实对我好,但也只是希望能从我这捞点儿家里的钱花;我

    爸对我那么冷,我妈除了会把我要求长成一个标准的名媛、贵族大小姐,

    在其他方面其实也并不愿意多管我一些……父母虽然没离婚,呵呵,但却不如离

    了婚的呢!」

    我一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我也来不及自己想自己的事儿了——就市局这么个

    地方,有多少听墙根、嚼老婆子舌的,这位多少还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jiejie也

    是真看不出来:「我说我的蔡大小姐呀!这话在外面你可别乱说了!咱们留点神!

    尤其是在食堂里这里这么多人,人多眼杂耳朵多……你要是心里苦的话,咱俩自

    己的时候,咱俩自个慢慢说呗?」

    蔡梦君看着我,拉住了我的手笑了笑:「秋岩,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该不会是我这个人比较容易对你花言巧语吧?」

    「才不是呢!对我花言巧语的人多着去呢!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就容易被花言

    巧语攻陷的人。」

    「那是什么呢?」我故意凑到她耳边,对她呵了一口热气,并轻声问道:

    「该不会,是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可以让你特别舒服吧?嘻嘻!」

    我真不知道,蔡梦君被我这么一挑逗,反应竟然特别夸张,肩膀瞬间耸了起

    来,很突然且大声地发出了「嗯啊」的一声娇吟后,脸上瞬间变得红扑扑的。等

    这股酥痒劲儿过去之后,蔡梦君红着脸颊,小心翼翼又十分羞涩地前后左右观望

    了一圈,随后猛推了我的肩膀以下,小粉拳又在我的胸口一通乱捶,边捶边嘟着

    樱花似的嫩唇小声嗔道:「坏蛋!谁说那个了呀?你一天天总琢磨的都是些什么

    污七八糟的东西呀……哼,流氓!」

    「嘿嘿嘿!」

    「你嘿嘿啥呀!你这坏蛋……我又突然想起来亦菲之前跟我说的,你最后一

    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对她做的坏事情了!哼!」

    「哈哈!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啊?」

    蔡梦君红着脸,正经地说道:「我喜欢你对我的在乎。」

    说着,她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秋岩,你是这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

    无论

    是你以前骗我跟我套近乎的时候,还是现在我俩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会在意别人

    的男生,对我而言最有魅力,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最在乎我了。」

    说完,她还把头依靠在了我的肩上,此刻的她也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人是否在

    围观、在指点,只是在我的肩头轻轻地吸了两下我身上的味道,然后对我轻声呢

    喃道:「秋岩啊,我知道或许誓言很虚妄,但是,请你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在乎我,

    请你一直这样下去,可以么?」

    「嗯。」我点了点头。我不想说些什么其他多余的话,来破坏现在这样浪漫

    的气氛,同时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对应她突如其来的感伤……分明刚

    才还在跟我嬉皮笑脸,现在却似乎越说越要到掉眼泪的境况,我真的难以想象,

    在她的心里,是何等的孤寂。

    蔡梦君在我的肩膀上躺了一会儿,又忽然对我问道:「秋岩,你明天晚上有

    时间么?」

    「没有特别急的事情的话,我应该有时间的。毕竟昨天晚上我刚经历过一场

    枪战,就算是情报局他们的人,也不能不人道、让我连轴转。怎么了?」

    「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们。明天晚上在佐野公馆有一个生日宴会,我

    也确实不想一个人去了。我也想让他们见见我的男朋友。」

    「欸?我不是之前在那个KTV见过你的那帮朋友么?怎么又……」

    蔡梦君坐直了身子,对我笑了笑:「哈哈,她们是我的同学,我其实还

    有一帮从小到大总在一起玩的朋友呢!当然,说是从小到大,其实也并不完

    全是形影不离吧,以前小时候总在一起玩,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聚少离多了,

    有不少人国中没念完呢,就已经出国去了,有的去了外地;这次总算是人七七八

    八地聚齐了,他们又非要我去。所以我就想着带你见见我的这帮异父异母的亲

    兄弟姐妹,让你在他们面前过过眼——怎么样,我的何大警官?你怕不怕

    呀?」

    「这有啥好怕的?行,明天晚上你来找我,咱俩一起去。」

    我这边话还没说完,蔡梦君那边还没搭上下茬儿,我便看见徐远和沈量才一

    前一后,分别带了三五个人先后走进了食堂里。

    实话实说,徐远在食堂吃饭我是总能遇见,但是平常的时候,他都是不声不

    响地自己一个人走进来,悄无声息找个人少的地方吃饭,哪怕以前苏媚珍在的时

    候他也如此——要不是这样,到处都有人八卦的局里,也不至于真就没几个人知

    道他和苏媚珍的事情;沈量才这家伙能来食堂吃饭倒也真是奇了,从我去年九月

    份来市局到现在,至少在我印象里,除了遇上案子之外,他几乎每一个中午都有

    饭局,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请别人。

    今天在局里其实都在做一些邵剑英带着大半个总务处闹「天网」结果被团灭

    后的善后工作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儿,而这俩「天字一号」和「地字一号」

    一起这样煞有介事地出现在食堂里,倒也真是稀奇。

    而我一转头再看看刚刚在我肩膀上矫情一会儿之后,低头吃着冬阴功汤粉的

    蔡梦君,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徐远不含糊,带着一帮人

    主动走到了我的餐桌旁边,见我放下筷子、立即对他立正站好,徐远直接伸手对

    我往下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把自己那副蛤蟆墨镜一摘,自己也坐到了我和蔡梦

    君的对面:「行了行了,别整那虚头巴脑的了!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而沈量才这家伙,一个劲儿地冲着我和蔡梦君这边看,一边盯着一边用整个

    食堂都能听见的动静干咳着清嗓子,但他找了个大老远靠着大门的位置,又吩咐

    跟在自己身边的保卫处便衣买了一杯热豆浆,一份槽子糕,便坐下东瞅瞅西望望,

    又试探着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继续用着整个食堂能听见的声音朗声咳嗽着。

    「哎呀!您是……徐叔叔?我之前见过您的,但我忘了,不好意思……」蔡

    梦君一见徐远坐下,连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嗯,对,这是我们局长徐远。」我对蔡梦君介绍道。

    「别急别急!吃着,吃着……」徐远双手插进了大衣袋里,笑着看向蔡梦君,

    「怎么样?蔡小姐莅临咱们市局,你说说,你俩但凡有一个跟我打一声招呼的,

    我也不至于让你俩就在食堂把午饭对付了!食堂的口味还好吧?」

    我挠着头,苦笑了两声后说道:「呵呵,我也没合计惊动你来……」

    其实最主要的是,我刚才一通忙活,差点都快忘了蔡梦君还在我寝室。

    「味道不错、不错!秋岩跟我说的,说咱们市局的汤粉拉面什么的都挺好吃,

    我也想看看他平时上班的地方都吃

    啥,我就跟着过来了。果然,不比外面高档餐

    厅里的口味差!看他平时上班能吃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哎哟,这话说的,真的是贴心又有姿态啊!」徐远对蔡梦君点了点头,

    「我这刚刚听说你在这,结果我还寻思着,你来了,你也不跟我说、你爸爸也不

    跟我说、省厅的你聂伯伯也不跟我说,我一看,这肯定是蔡副省长派自己闺女上

    我这来微服私访、视察工作了呀!但是你不说话,我不能当作不知道呀!我就过

    来看看!」徐远说着,又对蔡梦君指了指我,「怎么样,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蔡梦君抿嘴一笑,看了看我,眼睛一眯:「还没呢!不过呀,呵呵,他也不

    是什么老实人!徐局长,等以后你们局这位何大组长要是欺负我的时候,您可得

    帮我做主啊!」

    听到这,我也是秉着开玩笑的心思,故意无奈道:「哎呀,那完了,这样下

    去以后万一有点啥事惹你生气了,我不得被贬警衔呀?」

    「贬你警衔那都是轻的!急眼了我直接给你关进羁押室!」徐远也没个正型

    地说道,接着又对蔡梦君打着包票:「你放心好了,秋岩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

    长大的了。这小子有时候容易急脾气,脑子容易一根筋,犟起来比驴都倔!但他

    对人对事儿都挺用心,就这一点,少说也比现在社会上百分之七十的男生都强!

    你俩这坐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看着就般配!蔡小姐,你比他虚长几岁,有些事

    情你稍稍担待那么一点儿。」

    随即,徐远又对我说道,「何秋岩,但你也别仗着你岁数小就为非作歹!人

    家毕竟是女孩,你得对人家好,知道么?」

    「我说老狐狸,你过几年不当局长的话,我看你转业去民政局挺好的。刚才

    上午听你开小会,你说了那么一大堆话还不嫌累,跑我这来婆婆mama的,还让不

    让人吃饭了啊?」

    「不是,怎么着?我一局长说说你,你还不服呗?不高兴呗?」

    「不好意思,午休时间,你就是一老狐狸,我就是一饿汉子。啥局长不局长,

    厅长、部长来了都没用!」

    「那你是嫌我烦是呗?是这意思不?我不是也把你一直当成外甥看、我一直

    告诉你咱们市局就是你的半个娘家,我不是寻思你小子有女朋友了,我这才来礼

    贤下士、来cao点儿心的么?娘亲舅大你懂不懂?我这又当舅舅、又当局长的,我

    跑来跟你婆婆mama几句,你不服气呗?」

    「你可拉倒吧!你啥身高、我啥身高?我就坐这儿,你现在站起来,咱俩估

    计也就一边高!你这张脸多长、我这脸才多长?我说老狐狸,你的身高个头是不

    是都长你下巴上了?就咱俩现在跑大街上,你逮一个老头老太太问问,你问问人

    家你说你是我舅,你看看人家能信不……」

    就我和徐远这么一会儿这段相声,周围前后的两三桌听了一起跟着喷饭,站

    在徐远身边的那几个制服大队选上来的护卫警员也早就忍俊不禁,更别提蔡梦君,

    此刻已经笑得流出了眼泪。

    徐远又气又笑,指了指我的鼻子:「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这今天组里面没

    啥事儿了吧?」

    「没啥事儿了,那个,刚才你让我安排的暂调到总务处的人选我已经选好了,

    人选名单我已经给你和量才副局发过去、并且抄送给人事处了。」

    「嗯,我已经收到了,我看了。行的。你们专案组没找你吧?你这昨晚刚接

    个大活儿,他们不该再找你干啥了吧?」在警察系统里,至少在东北的警察

    系统里,一般管警员遇到的开枪的或者见血死人的事件和案件,都俗称叫「大活

    儿」。

    「确实没找我。我这边的任务实际上都跟格格办完了,我帮他们炸出了邵剑

    英,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哦,」徐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梦君,「那你俩有啥安排么?」

    「我俩能有啥安排?今天周天儿,她没啥事儿,昨晚听说我这边开枪了,就

    过来看看我,今天这中午吃点饭。明天她学校还有课呢……啊对!明天晚上她的

    朋友有个生日宴么……什么公馆?」

    「佐野公馆。」蔡梦君补充道。

    「哦,对,佐野公馆。明晚我跟她一起去。老狐狸,你要是没啥事儿,

    可别给我安排加班啊!」

    没想到,徐远一听到「佐野公馆」,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哎哟!在佐野

    公馆的生日宴。秋岩!这可马虎不得啊!」

    「哦,那肯定的啊。」我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来回看着徐远和蔡梦君。

    徐远见我懵懂的模样,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我说你小子,你是不是不知

    道佐野公馆是啥地方啊?」

    「听

    着……是个日料餐厅?」

    我这话一说完,徐远和蔡梦君都笑了。

    「你小子真想的出来!还日料餐厅……行啦!这么着,你下午带着人家姑娘

    出去逛街约会吧!」

    蔡梦君听了,瞬间喜出望外:「真的么!那我就谢谢徐叔叔了!」

    她扭头又冲我灿烂地笑道:「正好,我带你买点衣服吧!明天晚上正好能穿

    着去!」

    「不是……那我这也不能随便走啊?案子好像没多少,但是组里正常办公需

    要的杂活也不少呢……」

    徐远冲我连连摆手道:「行了吧!我亲自给你开绿灯,你还不偷着乐?那些

    个文书签字什么的,你把公章给白浩远和胡佳期他俩不就行了?前几次你不在局

    里的时候,我看你们重案一组就是这么办的,不也没出什么事情么?局里和专案

    组也没啥大事儿,这吃完饭,你俩就放心大胆去吧,我给你放假,没有你在天塌

    不下来!」

    「行吧……」我转过头看了看蔡梦君,笑了笑,「呵呵,有假谁不乐意呢?

    正好我还想出去逛街买衣服呢!」

    随后,徐远又跟蔡梦君寒暄了几句,又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我之后拿着手机一查,这才知道「佐野公馆」是什么地方:伪政权之前,那

    里原本是一个英国富商贝利赫尔在城南贝勒河北岸盖的花园洋房,准备拿来开发

    成提供给当时在F市本地英美法银行家玩乐的高尔夫球场;而在当年「东北事变」

    前后,一个名叫佐野洋一的日本前外交官,把整套花园从英国富商的手中低价买

    下后,充当了自己的私人宅邸;而一直到二战之后,日本人也没想到,佐野洋一

    这位明治、大正两朝的外交界「长州派」元老,竟然会在晚年,由中西功介绍,

    加入了佐尔格与尾崎秀实的地下情报组织,并在去世之前留下了一个秘密遗嘱,

    把自己这套豪宅和里面的所有家当,全部无条件交给了当年的抗日联军——于是,

    「佐野公馆」所在的花园的现在用途,实际上是七十三军军部的驻地,而里面那

    套豪宅的主人,自然是不言而喻。只不过,蔡梦君这位Y省蓝党党魁的女儿,要

    参加一个在这样的地方办的生日宴,想必背后又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故事。出发之

    前,我还特意带着蔡梦君去跟沈量才打了个招呼,借用徐远的句式说,那就是他

    假装没看见我俩,我俩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果不其然,沈量才在见到蔡梦君之后,拿的格调相当的高,跟蔡梦君说的话

    前前后后不超过六个字:「哦,你好」

    和「嗯,再见」,他倒是当着蔡梦君的面,说了一大堆对我这半年来工作的

    批判性总结,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当警察,尤其是做刑警,就应该本本分分

    的,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其是政治方面的活动,能不参加就尽量不要去参

    加,上蹿下跳的没意思,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反正对于沈量才这种向来批判别人、打脸他自己的话,我真是觉得无趣又无

    意义,而梦君也听不懂也不喜欢听这些官面儿上的话,我俩索性都左耳进、右耳

    出,听完十分钟的沈氏长篇大论之后,便手牵手走出了食堂上了车。

    「你们副局长倒是真有意思,什么事儿都能跟政治联系上……比我爸周围那

    帮人还无聊!」车子发动之前,蔡梦君又回头看了一眼食堂门口。

    「他就这样一个人,没办法。我其实没那个头脑,不懂政治、不懂选票,我

    也不怕你知道,我到现在其实都没去投票呢;但是局里其他人可不一样,他们跟

    着这次大选一起打鸡血的真是不老少。圣诞节前后不是在四昌街有因为这个械斗

    的么,所以自打那之后,局里出了一个新规:在警局所属办公生活区域内,不得

    谈论除与案件相关外的政治议题,违者罚款,举报者有奖。所以说,姑娘啊,你

    是身在此山中,不知山外风起云涌。我其实也是。但我觉得我们这位沈副局有句

    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啥话呢?」

    「他说过,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不是跟政治有关的,无论是衣食住行,

    还是吃喝拉撒。」

    「哈!那你我在一起吃饭、一起手牵手,这也算政治行为啊?」

    「咱俩肯定不觉得是啊。但是在他们看来,我这就是站到你父亲那边去了;

    而在此之前,他们仅凭我跟张霁隆的关系,群体性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一直

    都是个红色主义者,现在我跟你在一起,算是一种叛变。」

    蔡梦君撇了撇嘴,摇头道:「成天满脑子思潮的人可真可怕。这就是我为什

    么不愿意听从我父亲的命令,去学法律和政治的原因——我之前好像没跟你说过,

    我高中的时候,

    爸爸一直要求我学法律,其实我最想学的是绘画或者古典音乐。

    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