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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03

   但在练勇毅瞎嘀咕的时候,我也大概能想明白,五年前三个女人被注射麻醉剂致死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康维麟帮着罗佳蔓搞清楚的。一个主任医师有没有进入医院核心数据库和调查中心资料库的权限,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以刚刚下午康维麟在病房里的态度,他对自己的学生还是有那么些疼惜的,而且好像也并不愿意相信是练勇毅杀了罗佳蔓,对于练勇毅和罗佳蔓之间的过往他似乎也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此时的我,更愿意相信,是在练勇毅自己露了馅。

    “呵呵,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要挟了!他让我做的件事,就是在我那层楼的满走廊蛙跳,一边蛙跳一边学狗叫……多亏我平时在医院喜欢跟大家在一起玩闹,这才搪塞过去……”

    “这种无聊的事情就别说了……”白浩远无奈地看着练勇毅。

    “看!你也觉得无聊对吧!无聊又无耻!”

    白浩远立刻伸出手指,指着练勇毅的鼻子暴喝如雷:“那也没你无耻!”

    “我……”

    我喝了一口水,接着对练勇毅追问:“所以你就杀了她?”

    “没错,人是我杀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她除了想毁我名声之外,还要挟我让我自动辞职,要求我发誓并写保证书,保证自己以后不再从事于美容和医疗相关的任何工作,并且还要我把我的所有存款——一

    共三千六百万元,尽数拱手给她!她这简直是在要我的命!”

    “吁——你先等会儿!你刚才说,‘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浩远也跟着傻了眼。

    “啧,确切地说,我还找了个人帮我——就是罗美娟在以前那个工厂的时候,她唯一的朋友,好像也是她当初在J县时候唯一的朋友,她名字叫杨珊,我让她来帮我。哦,我想起来了,除了之前自杀的成公子和郑耀祖之外,你们应该还抓了那个村姑的老板兼经纪人林梦萌,和她的服装设计师陈春对吧?哈哈,其实他们四个,都是被我设计的……”

    “被你设计的?”白浩远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你说的那个杨珊,现在在哪?”

    “在哪?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之前罗佳蔓回到F市之后,这个女的找过罗美娟闹了几次,也是想像那个村姑对我那般一样,管她讨钱。那个杨珊好像是个赌徒,欠了J县本地地头蛇一些钱,好像大概一百万左右。我后来也是被那个村姑逼得紧了,不得已,才准备用一百万开通她,帮我实施我的,让罗美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计划。”

    罗美娟以前唯一的朋友……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秦耀给我看的那份狗仔娱记发的报道和文章里附上的那张罗佳蔓之前和一个眼窝深陷、颧骨高突、满脸雀斑还有些龅牙的其貌不扬的工厂女职工的合照,于是我立刻把那张照片从手机里调出转存到平板电脑上,然后对练勇毅指着那个女人问道:“你说的杨珊,是不是这个人?”

    练勇毅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在我和白浩远,以及一旁做笔录的傅穹羽三人的大脑中开了结结实实的一炮:

    “她?何警官,你手指头点错位置了,你点的这个是罗美娟——她旁边那个才是杨珊。”

    放下平板电脑后,我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直被大众当成是罗佳蔓的那个人,其实是罗佳蔓本人曾经的好友;而谁都不会想到,罗佳蔓原本,是那个就在自己眼前让自己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丑女。

    一切的逻辑都更加清晰了:

    因为这张令人不敢目睹的脸,罗佳蔓在三十岁以前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情感经历,更别提性经验了,而因为长相原因,让罗佳蔓再过去受尽了欺负,于是她整个人都变得内向、胆怯、自卑,而这些性格一直保留到了她变美、成名之后,所以她在被练勇毅迷jian、被成晓非领着人入室强jian、被埃文和林梦萌下套诱jian之后,才从未想过报警、也没想过反抗……

    而后来,在自己进入了纺织厂以后,她最羡慕的自然是当时的工厂厂花,这个叫杨珊的女人,这个女人有无数男工友追求,孩子们都愿意跟着她玩,遇到困难或者过失,她利用自己的色相身体,可以在领导那里讨到各种恩惠,她羡慕杨珊,她应该是一度把这个厂花当成自己的偶像、当成一个不合实际的意yin化身;而这个杨珊,在当初的时候还是对罗美娟极其友善的,她把罗美娟当做自己的朋友,以显示自己的博爱光辉,而恰恰杨珊对于罗美娟的示好,都会被当成一种施舍,这更让罗美娟放不开自己,也逐渐让她产生了嫉妒和疏远。罗美娟当年离开工厂离开J县,我想,或许与这个杨珊不无关系。

    “你如果可以永远保守那天你看到的,跟我一起在车里的那位女士的身份,我愿意把你的模样,做成风靡万千男人的的模样!以我的技术,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倾城倾国的美女!罗小姐,你意下如何?”

    在练勇毅提出这样的条件后,罗美娟立刻想到了那个人见人爱的杨珊,于是她在那一天,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同样的照片:

    “那我想让你,把我的脸变成她这个样子!你能做到吗?”

    “哈哈哈!这算什么!罗小姐,我不仅可以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我还可以把你变得比这个女人更漂亮十倍、漂亮一百倍!”

    然后,练勇毅帮着她做到了。她果然在拆掉了浑身上下的纱布之后,得到了比那些男工友数量、更高质量的男人的追求,得到了比工厂家属区和附属幼儿园里的孩子们的喜爱,还有那些杨珊一辈子想得也得不到的东西,比如曝光率、比如舞台、比如永远穿不完的衣服、戴不完的珠宝、用不完的钞票、当然除了这些,她也得到了网络上和杂志里24小时永不停歇的谩骂和质疑,也得到了在宿醉后醒来时,自己浑身上下丢着用过的避孕套,和即便如此,zigong和肛门里还是被人灌满的jingye与酒精的混合物,当然,还有守着一座豪宅,却也装不下的那些委屈、羞耻,以及无尽的孤独。

    她一定在无数个夜晚,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客厅里,幻想过,自己第二天一大早,可以变回那个傻傻的丑丫头,

    而这个时候,那张娇俏面孔的原,找上了罗佳蔓的门:

    “‘狐媚妖姬’是哈?‘亚洲性感TOP10’!‘蔓蔓女神’!‘T台女王!——这是你偷了我的!是你从我这里偷来的知道吗?你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把我的脸放到你的头上之后,你就可以过得这么好?而我呢?为什么我现在活得这么惨?这都是你偷了我的!”

    自从罗佳蔓走红以后,原本在工厂里众受到星捧月待遇的杨珊,逐渐失去了以往的光芒。某次她失手燃着了一整张棉布原料布,像以往那样,

    她依旧在工厂领导夜里值班的时候,杨珊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敲开领导的宿舍门。她放荡地迎合着领导的所有喜好,以求工厂忽略掉她造成的损失。一夜过后,系着衣扣的领导面无表情地对她下达通知,那张棉布原料布的成本,直接从她的工资里扣除一半。

    “啊?为什么啊?”

    “你别多想,小杨。我们这次的客户,是省级的大企业。人家要求每一张布匹都得严格把关。这次你一下子,还搞得着了火,往大了说这可是事故!我现在这样,已经是帮你忙了明白吗?”

    “领导……我……我是哪里没让您满意吗?”杨珊想了想,摘掉了原本穿了一半的rufang罩,然后把脸蛋又贴到了领导那半硬不软的黑黢黢的阳物上。没想到,却被领导一把推开了:

    “你干嘛?今晚差不多行了。以为来这套厂里就可以对你的工作失误忽略不计?你学人家罗佳蔓搔首弄姿,你自己看看比多大岁数了?”刚从杨珊saoxue拔出下体,眼前这男人,从猴急求欢的色中饿鬼,一下子变成了往常那个义正言辞的工厂领导。

    床上的杨珊,看着领导床头那精斑未干的杂志页上,罗佳蔓穿着黑色贝壳文胸时摆出的性感坐姿和妩媚目光,又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看已经开始长出皱纹的下垂rufang、开始走形的大腿和腰身,以及那件早已洗得掉色的钢圈乳罩,羞愧地沉默着。

    是的,自从罗佳蔓走红以后,自己的生活隐约的变了。起初厂里还有不少人举着时尚杂志的封面跑过来跟杨珊说,你们长得真像,然后再夸几句“你比她漂亮”,那时候的杨珊还没那么在意;但随着罗佳蔓的流量和曝光率上升,自己却好像成为了那个残次品,男人们对她的注意力越来越少;以前明知道自己结婚、和厂长有某些往来的那些男工友总会变着法地约自己吃饭、看电影,后来那些人却开始对自己爱答不理起来;以前自己经常带着玩得孩子们都上了学,似乎是学业让他们对自己形同陌路,而新来幼儿园的那些孩子们,比起这个“长得像广告上那个jiejie的阿姨”,更喜欢去跟一些新进厂的小女生们一起玩、围着那些个“大jiejie”们转。

    是啊,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大jiejie了。

    领导看着杨珊这样,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说得太狠,缓下语气道:“赶紧回去吧,小杨。你也是有女儿有丈夫的人,以后还是少来找我吧,影响不好。”

    仔细想想,自己的年龄也确实越来越大了,性欲虽然不减反增,但是自己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粗糙,屁眼接受男人性征的入侵时,自己都会显感觉到屁股那里明显比以前松垮了,而无论是跟丈夫还是跟领导,caoxue的时候那条阴阜上都长了赘rou的rou缝里面,屄水也越来越少了。伴随着这种心态,杨珊对于工作和家庭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上班经常迟到,工作时候出的差错越开越多,在越来越不顾及家务的同时反倒是对卧室的脏乱、饭菜的单调,以及女儿的成绩、丈夫的职称和家里面积的狭小开始挑三拣四。

    十岁,还是自己能年轻十岁就好了,那么自己一定会放下现在的一切去到模特公司应聘,说不定会跟那个罗佳蔓一起由模特公司组个新“TWINS”组合,说不定自己如果当了模特,自己会比罗佳蔓更火。

    在某次与丈夫大吵一架、躲到了离家三条街外的澡堂里以后,她开始逐渐沉迷起麻将、炸金花和双色球。结果在那个澡堂里,一待就是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再出澡堂的时候,她已经欠了本地一个胖乎乎女流氓三万块钱。

    她回到了家里,回到了工厂,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看着丈夫在门板上含泪留下的离婚协议与控诉信,看着邮箱里寄来的开除通知,看着工厂领导门口站着的一个面带桃花的年轻女工,她开始心如死灰。

    而就在这个阶段,某天电视里演的综艺节目上,原本被包装成“富家千金”、“海归美女”的罗佳蔓,在做游戏时突然不小心冒出了一句东北腔,主持人和嘉宾们都在前仰后合的时候大赞罗佳蔓模仿能力强,但只有杨珊,像过电了一样,不只听出了这是J县口音,而且,还听出那个熟悉的声音。

    ——没错,这是她!

    跟自己长得这么像、还姓罗、还有这么地道的J县口音,不是她还能是谁?

    于是她开始憎恨,她认为自己一切的不幸,都是这个整容之后的罗美娟造成的,她认为正因为罗佳蔓的存在,人们才会那她去做对比、才会苛责她、自己才会失去原来的美丽,而且她开始一厢情愿地认为,是罗佳蔓偷走了自己的一切,她用整容来改变了五行命格、盗走了自己的运势,自己才应该是电视上被人追捧、网络和杂志上被人意yin的“罗佳蔓”。

    从那以后,杨珊每天的生活,便是打牌、借高利贷、骂罗佳蔓,后来还开始沉迷算命,然后在网上加入各种黑粉与人rou的群聊,随时随地找机会打听罗佳蔓的信息和现住址。后来她果然做到了,她买了张车票跑来F市,她敲开了那座庭院的大门,也证实了眼前那个风靡亚洲的模特,就是当初那个连话都不敢跟人多说的丑八怪罗美娟,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想找罗美娟要钱帮着自己还高利贷,结果还被住宅区的保安从别墅里架了出去。她气得朝天大吼,她想杀了罗佳蔓,却既没脑子,也没胆子。

    就在此时,练勇毅找到了她的住的招待所地下室。

    “我听说,你想杀了罗

    佳蔓?”

    “你听谁说的?”

    “你那天在她家旁边那个小广场上喊了那么大声,哈哈,我当然是听你说的。”

    “听见了就听见了呗,你找我干什么?”

    “如果我有个杀了罗佳蔓,还不会被人发现的计划,你愿意帮我实现吗?”

    “……你是谁?”

    “你叫杨珊是吧?我认识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把当初那个罗美娟,变成你,不,变成加强的你的那个人。”

    其实在听了练勇毅的计划之后,我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头脑:他设想的,是把后来身材走形、皮肤老化的杨珊重新做个吸脂和拉皮,然后按照他当初给罗佳蔓最手术的数据,改造一下杨珊的五官和身体,再进行一下皮肤护理和声带手术,这样一来,之前的杨珊,便会跟现在的罗佳蔓变得一模一样。等做完整形,他再跟杨珊一起合伙杀掉罗佳蔓,处理掉罗佳蔓以后,再让杨珊以罗佳蔓的身份活着——他丝毫不担心这样做会露馅,毕竟自己把杨珊的指纹也用激光重新做了一遍。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实行了,别说是警察,说不定罗佳蔓身边那些人都不会发现。

    “其实以现在的技术,让她按时服用止痛酊、补充营养,帮她植发、涂抹催发剂,恢复一个月足够了,就像贵局李晓妍警官那样。”练勇毅说起这件事来,依旧有种功败垂成的感觉,“但我却仍然花了三个月,试图改掉杨珊的口音、说话的的语气、满口的污言秽语这些东西,对,她还抽烟,每天至少三包烟,而据我所知罗美娟可是基本不抽烟的,但谁知道这种事情真是难上加难,何况那段时间我白天还得做自己正常的工作、还得在医院里掩盖我重新制造了一个‘罗佳蔓’的事情;而这个杨珊自己也不安分,还了张皮就开始外出约炮、搞一夜情……罗佳蔓死前三个月的时候,网上流传的某一些艳照门、AV门事件,我不敢多说,但其实至少有一半是杨珊搞出来的……后来没办法我只能把她锁在我家。而我给杨珊留的那些作业、让她改的那些毛病,她全做不到,她还抗议说,如果当模特得要遭这种罪,自己便不愿意去,她只想要钱;而且她有了新皮囊,她觉得她去做妓女,毕竟妓女干活更简单更舒服,来钱也更快……要么我说,这两个女人都是没脑子的村姑,眼界都低得可怜……所以,到最后,我只能用现在这个法子了。”

    “栽赃嫁祸?”白浩远问道。

    “对。栽赃嫁祸。”练勇毅说道,“首先我放杨珊出去,花了一个月时间跟踪罗佳蔓,让她观察一下,跟罗佳蔓来往的人都有谁,而这里面谁是跟她关系甚密的人,同时我这边,也在网上进行调查,想摸清楚什么时候她的通告安排没有那么密集。不得不说杨珊这个女人,虽然格局小、作风差,但是脑子还是有的,一个月后她帮我列举了四个人,便是成晓非、郑耀祖、陈春和林梦萌,杨珊告诉我她发现罗佳蔓对这四个人都有很大的怨气,甚至也对他们进行了讹诈要挟。仔细研究了一下这里面的四个人,我最终决定把事情嫁祸给郑耀祖,因为我查过,这个人有鼻炎,他是最容易留下自己的生理证据的;于是在这期间我借着他参加一个酒会的机会,接触到了这位影帝,并成功地从他身上搞到了一颗纽扣,以及一团擦过鼻涕的纸团。”

    “有这事?”我有点记不清了。

    白浩远点了点头:“确实当时在现场,我们发现了一块鼻涕纸和一颗纽扣,上面有郑耀祖的指纹,以及他的毛发和DNA。”

    我强忍着肚子里的反酸,对练勇毅说道:“还真是辛苦你了。在这之后呢?”

    “在这之后就是等待了。我当然没有轻举妄动,不过杨珊那女人好像跟踪跟上了瘾,每天乐此不疲地,罗佳蔓去那她去哪……哦,我忘了说,为那村姑家里干活的那个看门老太太,根据我和杨珊的观察,每半个月的星期三,她都会跟罗佳蔓请假,离开几天,等到当周的周五晚上或者周六中午才会返回罗佳蔓的别墅;而罗佳蔓住宅区的监控摄像,也是如普遍的物业安保监控一样,每七天会重新覆盖一次,覆盖的时间正好是星期四的早上六点钟,所以按照计划,我让杨珊在星期三的下午,在那个老太太走后,提前潜入了罗佳蔓的家里,给她家里的饮水、饮料、食物、调料,全都加入了氰化钾。”

    “你们俩可真够狠的!她是怎么潜进去的?”白浩远问道。

    “很简单——她有罗佳蔓的模样,有罗佳蔓的声音,有罗佳蔓的指纹,利用这些,她直接以‘自己忘了带钥匙’的名义,找物业开门就好。”

    “那你呢?”我也问道,“杨珊潜入罗宅之后,你在哪?”

    “我是肯定不能露面的,万一……”练勇毅本来cao着很神气很自信的语气,但等他与我四目相对后,整个人又开始打蔫,“我当时想的是,万一路面被他们物业的保全看到了,说不定会节外生枝,于是,我便租了一辆车,在罗佳蔓家附近那个停车场等着杨珊的消息。当天下午五点钟,罗佳蔓才从外面回到家里,五点四十五,一直躲在厨房冰箱后面的杨珊,在确定了罗佳蔓已经断了气后,换好了罗身上衣服,然后才出了门与我汇合。然后……”

    接下来的事情,由我用着质问的语气提练勇毅把话说完:“然后,你就和杨珊一起把罗佳蔓的尸体放到了你租的皮卡上面,你带着尸体回了医院,一直寄存在馨亭分院的太

    平间里,随后,杨珊便代替罗佳蔓,在那件豪宅里享受了两天,并且用罗佳蔓的口气约好了成公子、郑影帝、陈春和林梦萌;案发当天你提前到了豪宅,卸下了罗佳蔓的尸体,然后你把尸体和你自己都藏到了一楼客厅旁边那间客房里。随后,杨珊利用罗佳蔓搜集来的对那个四个人的威胁,诱导他们对自己动杀心并利用假装喝酒的障眼法,让他们以为自己中了毒,而你在这时候,在客房里搬出的确是中毒而死的罗佳蔓的尸体;等到杨珊进入客房后,再跟你一起藏到客房里的……某个角落,对吧?”

    “其实是藏在那个老太太住的门房……”练勇毅低着头说道,“那个房间,本来是别墅后门的门厅,跟客房原本连出一个门的。”

    “那里不应该是那位彤姐住的房间里摆放电视和冰箱的位置吗?”白浩远疑惑地问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是杨珊告诉我的,那里也确实可以打开——被杨珊发现后,她提前到那老太太的房间里,把门打开,又把衣橱那里的挡板拆了,如果用罗佳蔓放在家里的那些大衣挡住,根本不会有人看出来,何况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真的是自己杀了罗佳蔓之后,都有些慌不择路,哪里还会管其他的事情?整个过程其实很顺利,事后为了不引起注意,我用皮卡的后备箱把杨珊运了出去,随后的当晚,我俩各自分手,等着媒体上的消息——正好,你们市局的人在我那接受整形、进行治疗,你们局的制服员警也成了我的消息渠道。可我却真不知道,康老师那个木讷老头是从哪得知的,杀了罗佳蔓的一共有五个人?或许,可能真是罗佳蔓临死前告诉他的吧,可那村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反正后来我才知道,老头子从听说罗佳蔓被杀之后就一直躲在酒店里不出去,连班都不上了,还让我去送匿名信……”

    “那你是不是还买了个杀手,准备杀你的老师灭口?”我追问道。

    “这个……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白浩远又有些生气着急,毕竟自己被练勇毅的设计,玩弄了快一个月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练勇毅抿了抿嘴,如鲠在喉,思量了几秒后才说道:“嗯……有杀手这个事情……但其实我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杀了我的恩师。我上学的时候是个穷小子,老师帮了我不少忙;我也在想,就算是他知道真相,以他平时慢吞吞的反应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假设说罗佳蔓跟他之间真有什么特殊关系,他又能知道多少……其实我是不愿意对他下手的……但有些事……我没办法。”接着,练勇毅又无奈地抬起头看了看我:“何秋岩,你小子可以。我听张霁隆夸过你,今天一看,你果然很聪明!”

    “谢谢,跟您这位给我们整个重案一组、乃至市局和省厅高层,都设下这样一个迷魂局的人比起来,我还嫩得很。”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不为他夸我,而是因为案子破了,我也终于不用加班可以回家了。

    “我们真得感谢你的合作,练勇毅先生,你的招供让我们省了不少麻烦。”白浩远整个人有些疲惫地瘫在椅子上,眨了眨眼后,他又坐起身子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不知道杨珊去了哪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原本按照约定,事成之后我是要付给她一百万的,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她的消息……谁知道呢,那个女人在床上可是真的不安分,我跟她在一起睡了两宿,我就受不了;没准现在她正在哪个、或者哪几个男人床上呢。”

    “谢谢了,这件事就不劳您cao心了,练医生。”我立刻起了身,对白浩远说道,“白师兄,麻烦你送他回拘留室,把温度调高点。我回去马上申请对杨珊的逮捕令,这个案子,差不多可以算破案了。”

    “我的天……终于啊!”白浩远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长舒一气,并把练勇毅从椅子上拽了起身。

    “等会儿,何警官,白警官——你们说过能为我减刑,这件事你们一定得说到做到!”练勇毅起身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对我喊道。

    “能不能做到,这要看法庭和检察院的。不过你放心吧,我说过在报告里给你加批注,肯定会加的。”我回头看着练勇毅。

    “你可真行,”白浩远也无奈地摇摇头,“被抓之后的硬茬子我见过,但是敢这么装逼的、跟警察讨价还价的硬茬子,你是头一个!走吧!”

    “你再等会!”练勇毅想了想,又大叫道,“何秋岩,你等下!”

    “你还想怎么的?”白浩远皱着眉毛,我估计再多过一会,搞不好白浩远会忍不住要揍练勇毅。我便连忙停住了脚步。

    “何秋岩——兄弟,看在我亲自参与了你们警局三个警官整形手术的份上,你帮帮忙好不好?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张霁隆。”

    “你要见他干嘛?怎么着,他跟着案子有关系吗?”看着练勇毅,我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跟这案子没关系,但是你如果能帮我带句话,他就能来见我,或者派人见我。”

    “什么话?”

    练勇毅沉吟片刻,说道:“你就跟他说:如果他不派人来见我,那就别想让‘六耳猕猴气跑司马懿’了。”

    “啥玩意?什么又‘六耳猕猴’,又‘司马懿’的?叨咕啥呢?”白浩远

    一脸迷惑地盯着练勇毅,练勇毅则仿佛又像吃定了什么事情一样,十分自信地看着我。

    我虽带着满腹疑惑,但仍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出了审讯室,我便立刻给张霁隆发了条微信留言。而之所以不打电话,是因为陈绮罗的说话声真有些让我害怕,虽然挺好听的。

    ——六耳猕猴?司马懿?说不定这是关于隆达集团的什么秘密,我虽然参不透,但我先暂且记下。

    等我回到办公室,申雨彬和栾雪莹这俩小丫头片子也终于出现了。

    “组长!”“学长!”

    “哟,旅游回来啦?”我故意讽刺地笑了笑。

    “学长!我俩有收获!”栾雪莹笑嘻嘻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档案夹,又慢悠悠地拿出了一张照片,显然这俩小丫头还没察觉出我的真意。我一看,那照片正是整容前的罗佳蔓和杨珊的合照,“我俩去核实过了,这个事情好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这上头……”

    “等等,我猜猜啊!”我故意闭着眼睛掐指一算,然后指了指照片说道,“这个才是罗佳蔓,而这个女人叫杨珊,对不对?”

    “欸?”“学长,你咋知道?”

    “哼!问我咋知道?案子都破了,你俩才回来!组里规定是什么?——‘外勤人员一律到总务处领车钥匙,不会开车的找制服员警协助驾驶’!你俩可倒好,为了剩下那么点补助坐大巴?”我一边拍桌子一边教训着两个小姑娘,三两句话,直接把两个女孩说得眼泪汪汪的。

    “哭?丢人现眼!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好家伙,让你们跑个外勤,那是急活儿!又不是让你们去搞跟踪!你们居然跑去坐大巴?还好意思哭……知道错了,就改!哭有用吗?”

    “行了秋岩,算了算了,她俩是新人,少说两句吧!你是新人警察她俩比你还‘新’呢!”胡佳期站起身,连忙走到两个小姑娘身边,一人递了一张纸巾。

    “是啊,秋岩,算了,下不为例!”王楚惠也站起身,带着两个人走到饮水机旁边,“你看这小脸冻得通红……你们知道错了,下次改就好了,明白吗?秋岩训斥你们俩训斥得也对,你们这主意真正,但是有时候自己打小算盘,能耽误大事,知道吗?喝点水吧……”

    “行了……就这样吧!两千字检查,今晚写完交给我。”我也走到了两个小姑娘身边,接过了王楚惠递给我的纸杯,亲自帮着申雨彬和栾雪莹接了两杯温开水,换过了他们俩手里的档案夹。回到办公桌后,我又清了清嗓子:“各位注意:两个事情——,罗佳蔓这个案子已经基本破了,刚刚练勇毅已经招供。现在另有一从犯杨珊,女,年龄大概40岁,J县本地人,曾在J县生产纺织厂工作,现去向不明——注意:此人因为整容,其体貌特征完全于罗佳蔓相同;极其嗜好赌博、喜欢泡澡堂。等一下我会申请逮捕通缉,所有人联系一下下属单位,注意排查此人。”

    “那第二个事情呢?”趴在桌子上打哈欠的秦耀对我问道。

    “哈哈,今天全组,可以提前下班。”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了起来。

    我好久没感受到这种一个大房间里所有人都打心底里由衷的欢欣雀跃,即便我从警校毕业也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但在我心里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我沉下心思打开了申雨彬和栾雪莹收集到的厚厚一摞资料,只翻了前几页,发现上面关于罗佳蔓的大致信息都是我从林梦萌和练勇毅那里已经掌握到了的。唉,那上面确实没有罗美娟整容前的照片——白浩远和许常诺二位在我之前就跑了好几趟J县县政府,也都没查到;之前查“桴鼓鸣”的案子时候,我就深感J县和F市的警务信息系统完全就是处在两个时代的,有的乡警局或派出所根本连电脑都没有,更别说数据联网和AI智能信息处理了。我看过一些纪录片和工作日志,明明两党和解之前乡镇和县城级别的警察工作单位并不是这样,也真不知道为什么,两党和解了,体制大变革了,这些公务机关的办事效率和工作资源反倒退化了。当然,即便如此,申雨彬和栾雪莹用了一下午功夫搜集到的很多内容,要比我知道的、比林梦萌和练勇毅供述的要更加具体:比如罗美娟几年几月几日进厂、几年几月几日打报告辞职,报告原件的影印件长什么样,这中间请过几次病假、事假等等,虽然已经用不上,可是也够难为这两个小女孩的,别说几个月前我刚来市局,就算是现在让我做这些我都不见得能做得这么细。看着正坐在各自办公桌前擦着眼泪的申雨彬和栾雪莹,我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意。

    “我这有个任务,你俩是想写检讨还是执行任务?”我走到了她俩的办公桌前,冷冷地说道。

    “秋岩哥,我们俩知道错了……”

    “学长,我俩还能干点啥,你尽管说?”

    “你们俩分别跟J县政府和生产纺织厂联系一下,调查一下杨珊的资料,当然,这次你俩不用往J县跑了。如果他们没有数据库,就让相关人员把档案原页找出来,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你们俩,你们再发到咱们重案一组的讨论组里。我没记错县政府公务员普遍都是晚上7:30下班,纺织厂应该是9点下班。现在是5:15,你们现在就联系。”

    “是!”“是!”

    “这个事情办得可以

    的话,检讨书就免了。不过以后可别耍小聪明了,我今天是只批评你们俩,但这事情如果被徐局长、沈副局长知道了,后果可比在我这严重得多。”

    “清楚了。”“以后不会了,学长!”接着,两个小姑娘立刻拿出了手机拨打电话。

    又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我亲自去了趟人事处,签了个表格之后,便放所有人回家了。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小坏丫头美茵放学还早,我也不知道夏雪平今天下午去了老宅之后,到底有没有回家,我连着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突然收到了许久没联系的瓜哥今日推送的菜谱——这家伙已经开了美食公众号教大家做菜,而不是每天单独给我发私聊了。我看了一眼菜谱,突然想起距离我家差不多五公里左右之外新开了个货仓式超市。虽然罗佳蔓这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不是我,但这也算我自己独立于夏雪平参与办理的案子,现在案子破了,我觉得我应该做几道好吃的,回去跟夏雪平和小坏丫头一起庆祝庆祝。

    一路上的车况不错,或许是因为刚下过雪的原因,路上并不拥堵,而恰恰路面又是被铲雪车刚刚清理过的,平常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路,今天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到了那家Costco,停车场那边虽然车子停了不少,但比起以往忙碌的时候,今天也算得上“空旷”二字了。我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一回头却发现许常诺把制服棉大衣落在了我的车后座上,这个家伙能把外套落下,却没落下邵剑英给我的那包香烟,我对这人的嘴馋劲儿也真是佩服;再一回想,这件大衣好像本来就不是他自己身上的那件,似乎是昨晚他从警务医院那儿要来盖身子、压被子的,我就没急着打电话告知他一声。

    下了车,我便迅速地直奔大门,没想到里面正冲出了一个留着马尾辫和一字胡的瘦弱男人,低着头往前冲,那男人的左耳耳郭后面还夹着一根沾染了头油的香烟,我根本躲闪不及,于是直接被那男人撞了个满怀。

    我也不知这男人是干嘛的——万一是个劫匪呢?于是我一边把手伸向怀里,一边警惕地瞪着他,而那男人抬起头后,不忿中稍稍带着些许迷惑,从头到脚看了看我,继续向前疾步如飞。看清了男人的面孔后,我才发觉自己仿佛在哪见过他,但是我最近这阵子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没有用的路人,就算见过了我也记不住。

    “你站住!”就在这时候,超市里面的嘈杂中,突然想起一个十分尖细又凄厉的女人叫喊声,周围人几乎没有那这个声音当回事的,但我听了,却依旧没敢放松警惕。

    没想到男人真的站住了,咬牙切齿地对着身后吼了一嗓子:“少拦着我!老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他妈管不着!”

    但见从人丛里慌忙走出一个双手拎着两大塑料袋蔬果和饮料的女人,那女人容貌清丽、皮肤白皙,稍显臃肿的青石绿羽绒服下,身材玲珑浮凸,尤其是那鼓鼓的胸前,撑得黑色西装外套下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几欲崩开,下半身那两条盖在工装裙下穿着黑色厚裤袜的长腿又细又直,套在一对棕色短靴里,倒显得一米七左右的她比我还要高出许多。我揉了揉眼睛,再朝着女人仔细一看,竟是那熟悉的颧骨高颧骨高鼻梁,那熟悉的时刻都在含着桃花春意的微微眯缝的丹凤眼,那熟悉的带着光泽的樱桃小口,和那熟悉的披肩大波浪,只是她要比大概一个多月以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消瘦了许多,与她之前风光自信加娇柔狐媚的模样一对比,倒真让人有些叹息。

    女人看了我一眼,稍稍有些惊愕了几分,但却似乎没工夫与我打招呼——她应该也不想跟我打招呼——而是快步走到男人面前,用着十分卑微的语气乞求道:“我……今晚你就陪我一下行吗?我跟我大哥二哥三姐都说好了,我们俩一起去……我妈岁数也大了,她就想看看我们过得好不好……”

    男人瞪着眼睛,鼻子贴着女人的鼻子,十分轻蔑地对女人说道:“哈?那是看你啊?我看老太太心里压根也没办你这个老幺当回事!你不就想拿我过去跟你那些哥、跟你姐夫一起去攀比吗?——哎,他们一帮农村土老帽,跟我比的着吗?跟我那些哥们比的着吗!再说,我去了,哦。在老太太面前吃这么一顿饭,你孙筱怜在你们家的地位,就能翻盘是吗?”

    “可是,他们都大老远从老家过来的,我……”

    “我他妈一开始也没说同意你那帮亲戚来市里啊!姓孙的,这事儿从头到尾跟我就没半毛钱关系,懂吗?”

    “那你也没说不同意呀……”孙筱怜越说越想哭,我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景韦,你今晚跟我回去一趟,就今晚,之后你在外面爱怎么喝酒打牌我都不管了,行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父亲以前一个编辑部的同事,也是孙筱怜的丈夫景韦。我之前确实跟他在编辑部见过面,但也就是打过招呼、他当着父亲的面夸过我“这孩子真高”、“何头儿你儿子真帅”之类的场面话,而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孙筱怜。估计现在这个景韦,肯定也不认识我了。

    “‘你都不管’?哈哈,你他妈管得着吗!老子爱怎么喝就怎么喝、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景韦又吼了一嗓子,接着捏着孙筱怜的瓜子脸,恶狠狠地低语了一句,“你他妈在这儿少装贤妻良母了!你是个什么货,你自己清楚!”

    说着,景韦捏着孙筱怜的下巴,朝着她身后一推,扭头就走。

    “景韦!”孙筱怜依旧不放弃地赶上前去,出了超市大门口,玻璃自动门一关我也听不清俩人后续的争吵,本想着转过身走向招待处办一张会员卡,结果下一秒便见景韦奋力地将孙筱怜的左臂一甩,孙筱怜脚上一滑,直接跌在了地上,一袋子西红柿、马铃薯、面包撒了满地不说,孙筱怜身上那件羽绒服居然被景韦扯成两半,大风一吹,羽绒芯边随风四处飘散,看着比刚刚下的雪还要骇人。

    “我去你的!少拦着我!”景韦鄙夷地看着孙筱怜,点上夹在耳郭后面那根烟,转身离去。

    我咬了咬牙,闭上了双眼,想了想还是出了超市大门。等我来到孙筱怜身边的时候,景韦已经上了一辆看起来像是刚从煤堆里捞出来的白色大众轿车,一脚油门打着滑迅速开走。看着半跪在地上,一边啜泣一边缓缓捡起土豆的孙筱怜,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衣服还能穿吗?”两分钟后,我抱着之前许常诺落在我车上那件警服棉衣回到了孙筱怜身边,“天冷,穿这个吧。”

    孙筱怜依旧半跪在地上,流着眼泪一动不动。

    我想了想,直接把她搀了起来,然后拽着她的袖子,把两半羽绒服从左右两边脱下,团成一团丢进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又帮她把棉大衣披在身上。接着我对她摆了摆手,由我蹲下帮她把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收回塑料袋里。

    “还行,西红柿摔坏了一个,但是罐头都倒是没碎。”说着,我把袋子递到了孙筱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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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筱怜眯着眼睛、嗫嚅着嘴唇,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勉强收起了泪水:“你也买东西啊?”

    “嗯,我家在这附近不远。”

    孙筱怜用手背抹了抹脸颊上的残泪,接过了袋子:“对……我想起来了,你家在‘枫情豪斯’。何美茵最近挺好的吧?”

    “嗯,挺好的。”

    “何主编和夏警官呢?”

    “也都挺好的。”我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对她点了点头。

    “我在……在里面的时候,我都看到新闻了,说是何美茵被人绑架过一次;然后你被人拿枪顶过一次,但是你还破了个大案子,‘桴鼓鸣’是吧?”孙筱怜看着我,总算微笑了出来。

    “嗯。”我又点了点头,看着她,想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话:“什么时候出来的?”

    “十一月处。我在里面表现好,而且本身我跟案子关系也不大,本来就是刑事拘留。”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学校给我开除了,我最近刚刚找到一个补习学校的工作,接着当老师。”孙筱怜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

    而我看着她,却也不知道跟她再聊些什么,我跟她之间真的没有那么多话题可聊。

    “那你买东西去吧,我该走了。”

    “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刚搬的家,我家沿着朝北边这条路往前走,过了两个路口就是。我走了。”

    “嗯。”

    孙筱怜目含水光地看着我,侧过身子,看着仍然在风中飘摇的那些羽毛,无奈地嗤笑医生,咬着牙转头离开。

    六点钟我准时到家,到家之后我先洗了个澡,换了运动裤和长袖线衣;冰箱里还剩下昨天隋琼岚请客时没被人动一口的可乐鸡翅,我把它从冰箱里拿出之后,切了些西蓝花、土豆和胡萝卜,又倒了些青豆玉米粒,在锅里回了锅,加了点生抽料酒白糖,又勾了个芡汁,装盘出锅;然后我拿出刚刚买的还在试图跳跃出塑料袋的鲜活虎头虾洗净,切了点葱白姜片跟芹菜碎,烧热了油,炒香了料头,小心翼翼地将虾子们集体“活埋”在锅里,爆熟之后磨碎了一些胡椒,又撒了盐;最后我又掰了两棵油菜、拍了些蒜末,把油菜叶在开水中焯熟后沥干,撒上蒜末,用水调了些蚝油浇在上面后,再泼上一层热油。

    三盘菜刚端到桌上,美茵那丫头便开了门,踢飞了鞋子撒着脚丫飞奔了过来,二话不说捏了一头虾,连壳送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就是盐放多了。我说你怎么还会做饭啦?是想着法子哄mama上床想得呀,还是昨晚被人勒脖子勒得啊?”

    “瞧你这样儿!我因为啥会做的饭,要你管啊?管吃就得了……你还说咸,你空嘴吃可不咸吗?等会儿得下饭吃!”眼看着美茵刚进屋没多久,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吃了两只虾了。

    “我说何大组长,饭呢?”美茵看了一眼厨房,吧嗒着嘴巴问道。

    我转头一看,不禁一拍脑门,饭锅里还是空的,而旁边那袋子大米仿佛正看着我和美茵贱笑着。

    “哎,你管得着吗?我……我这些菜都是晾凉了吃才好吃,我这就焖饭。倒是你,像个什么样子!赶紧把先把自己收拾收拾……踩着雪回来的,鞋袜却满地飞,大衣也不脱,书包也不摘,手也不洗!”我瞪了一眼何美茵,对她训斥道。

    “嘿嘿,”我说话的时候,美茵刚好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警服大衣的拉链都已经卡开了,一听我这么说,她低头浅笑,又跑到我的面前,把饱满的小胸脯一挺,张着嘴用舌头舔着牙齿,挑逗地笑着对我展开双臂,“那你帮我把大衣脱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着,看着她这副样子,我脸上突然忍不住地发热。抿了抿嘴后,我连忙把她推开:“去去去,少来这套!”

    “嘻嘻!你怕你女朋友等下回来之后看到吗?”美茵一边从嘴里取出虾头,一边对我笑着,自己饱满的胸部也不停地朝我胳膊上凑过来。

    “明知故问!起开起开……”我故意冷漠地对美茵说道。

    “呼呼……”美茵抬起鼻子,像小狗一样在我身上乱闻一通,闻了一阵,对我问道,“你抽烟了?”

    “我靠……闻出来了?”

    美茵不住地点着小脑袋。

    “烟味大么?”

    美茵依旧点着小脑袋。

    “这……我还洗了澡刷了牙呢?”

    “嘿嘿,你就等着挨夏雪平骂吧!你等等,你再让我问问……这烟油味道好像还挺好闻……”

    “去去去,少来这套!做饭呢!”我直接抱起小坏丫头的身子,像摆着一只巨大的国际象棋棋子一样,把她放到了电视前。

    美茵站在原地,撇着嘴巴看着我。

    我想这就是我跟她之前曾经有过不该发生的行为、不该发展的情感所导致的后果吧。实际上,或许是因为我之前好久都没看到她,或许是我从昨晚到刚才又在外忙了一天一宿,现在看见她冻得雪白的小脸、加上警服棉大衣下的那件长款包臀高领毛衫实在是特别凸显出来的她的身形,都让我觉得她今天特别的可爱,可为了避免被夏雪平看到后引起她心里的不悦,我现在对美茵连最起码的普通兄妹之间的亲昵行为都不敢做。

    “呜呜呜,我不管!夏雪平就算是吃醋,我今天也要黏着你!”哪曾想等我刚一回身拿剪子剪大米袋的时候,小坏丫头趁我不备,一把从背后拦腰抱住了我,而且把自己的丰满的小rou球瓷实地贴到了了我的后背上……这小坏丫头里面居然是真空的,在感受到她没穿文胸之后,疲惫的我的身体里,某种不安分的东西一下子被唤醒了。

    “欸?你……”

    “黏着你!黏着你!黏着你!……噗哧,哈哈哈!”美茵踮着脚,把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还很天真地说道,“嘻嘻!昨晚我就是这么缠磨夏雪平,最后她才放我进的她被窝!”

    “还说呢?昨晚你发那照片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欺负夏雪平了!”我稍稍胀红着脸看着她,对她质问道。

    “哟哟哟,护妈狂魔!我才没欺负夏雪平呢!你最晚出去加班之后,她就一个人坐在餐桌那儿喝闷酒来着,后来她又给自个灌醉了。”美茵说到这,对我眨了眨眼放点,缠在我腰上的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朝着我的丹田往下移动,并且用着轻柔得像一只小猫的声音,故意在我的耳边吹着热气“再说了——就允许你欺负夏雪平,我就不能欺负她咩?何秋岩,想不想知道,我昨天跟mama,后来做了什—么—呀?嘻嘻!mama的嘴唇,比琦琦的还软呢……”

    我全身上下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海中也突然浮现出昨晚美茵给我传的那些自拍照上面的画面,再跟夏雪平自打着了“生死果”后每次喝酒之后的生理反应……别说我是个有一些办案经验的刑警,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根据这些已知条件,都应该猜得出来昨晚美茵跟夏雪平在被窝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可能是出于情感还是什么其他的,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往下想象下去了。

    而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美茵的小手指头,已经伸进了我的裤裆里,还在马眼上面勾了一下。

    “嘿!”我立刻端出暴怒的样子,拿着盛米用的塑料长勺,隔着裤子在美茵的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要是不正经的话,我可真生气了啊!”

    “哈?你就这么怕夏雪平吃醋啊?”美茵拧着眉毛嘟着嘴,然后乖乖地把手拿开,接着伸出食指在我脖子上那条仍然清晰可见的勒痕上面轻轻点着,“行吧……嘿嘿!那我老老实实的,不当‘小色’美茵,当‘可爱’美茵……”

    “呵呵,还‘小色’美茵、‘可爱’美茵……挺会给自己取小号的呢!”我哭笑不得地说道。

    “嘻嘻!这都是夏雪平昨晚给我取哒……”

    “咳!咳咳咳……”我马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我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然后继续喝酒……

    ——我说我的夏雪平大人啊,看来这个酒精饮料,你是真得戒掉了!

    “哥,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挺讨人厌的?”

    “这话咋说的呢?”一下子听她这么问,我突然有些意外,“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啥事……你就说是不是吧?”美茵继续嘟着嘴巴,又小声碎碎念道,“要不然,你怎么会更喜欢mama,然后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呢……”

    “

    瞎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