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追忆啟程（5）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係也说不上有什么重大进展，毕竟那日除了读书之外，他们还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有一件事让夏知寧感到很是高兴，那便是程斯南同意了她送出的追踪要求，当时她满怀期待的点进去他的帐号页面，里头的贴文不多，通常都是重大活动的相片纪录，配上一段文字之类。

    可即使是如此单调的版面，他的追踪者数量仍然破千，这让她有些好奇其中原因，毕竟就算只因为程斯南出眾的长相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夏知寧无数次点开了「发送讯息」的按钮，可面对着空白的聊天室，她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啟话题，也不晓得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能聊的。

    期末考结束后便是寒假，在那之后两人并没有再度见面的机会，她忙着为各科期末考奋斗，而程斯南似乎也是如此。

    于是，夏知寧决定要等到开学后再与他联络，届时两人也较有见面的可能性在。

    过年的这段期间，她随着父母去拜访了许久未见的亲戚们，而在与同辈堂表兄弟姐妹见面时，孩子们在课业方面的表现难免也被拿来当作茶馀饭后谈论的话题。

    「知寧读药学以后要做什么呀？怎么会读这个科系呢？这样你们家公司以后怎么办？」小叔叔问道，随后故作自然地提起自己小孩的优异之处，「像我们小瑋现在在美国……」

    夏知寧勾起唇角来，脸上掛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即便内心再不愿回答，也必须出于所谓「礼貌」应声，「目前我还没有考虑太多，我打算先顾好成绩，未来的事慢慢想就好了，谢谢叔叔的关心。」

    她覷了身旁父母一眼，两人的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她明白是因为提起了这令他们感到失望的话题。

    离开了叔叔家过后，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是阿姨家，对方是她母亲最年长的jiejie，同时也是洛衍的生母。

    高速公路上，她望着远方灯火，遥想去年高中还没毕业的自己在决定未来方向时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还小的时候，她曾想过未来要当一名医生，如此一来便有机会治好洛衍的病，可在对方离开后，她便失去了这样的盼望。

    父母一直希望身为独生女的她能够就读商业相关的科系，未来顺理成章地接手家族企业，可她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亲子间为此起了许多次争执。

    后来，她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却在与父母沟通后大吵一架，双方都不肯退让。她瞒着对方偷偷填了国内大学的科系，也理所当然地在败露后被大骂一顿，母亲当时差点气到要将她赶出家门，说要替她申请国外学校，让她不准恣意妄为。

    而在几天后的家庭聚餐时，父母便当眾给她难堪，向亲戚们抱怨她叛逆的行径，那时的夏知寧终究是忍不住了，就这样在饭局上宣洩自己的情绪。

    「我跟洛衍约好了！我答应他要走上自己喜欢的路呀……」她仍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是这么哭吼的。

    一向在亲戚们眼里温顺听话的夏知寧这么一说，让餐桌前的气氛十分尷尬。

    后来，洛衍的母亲出言缓颊，劝着她父母让孩子自己决定未来，最终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妥协。

    现在想来，夏知寧觉得当时鲁莽的自己很是可笑，却一点也不后悔她有这么做。

    「阿姨，姨丈，新年快乐。」在帮忙提着伴手礼到了住宅内后，夏知寧微微向沙发上的两名长辈鞠躬。

    「新年快乐，知寧上大学后变得更漂亮了呢。」阿姨微笑，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们赶紧入座。

    随后，她偷偷瞄了眼一旁独自坐在单人沙发的男子，在深呼吸了口气后轻声开口，「洛衡哥，新年快乐……」

    对方正翘着脚滑手机，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

    在与几个月未见的亲戚间聊一阵后，她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往楼梯方向瞄。

    犹豫几秒后，她趁着空档问道，「阿姨，我能去洛衍的房间吗？」

    对方顿了下，嘴边弧度微敛，可还是保持着笑容，「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能住下，我请人帮你准备东西。」

    她赶紧摇摇头，「那倒不用，谢谢。」

    在夏知寧起身离开客厅前，又忍不住往洛衡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次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她有些手足无措，赶紧侧过头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洛衡的眼神似乎带着点深意，她却没法解读他究竟想表达什么，虽然很想开口询问，可她终究是没有勇气。

    明明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她至今还是不晓得该如何与洛衡相处。

    ——明明是大洛衍一岁多的亲哥哥，可怎么两人之间性格差异就如此之大呢？

    转开房门的瞬间，熟悉的事物映入眼帘，床铺依旧是浅蓝色条纹的、书柜上的书没有消失半本、墙上仍旧掛着洛衍的作品……一切与洛衍离开的那年相差无几。

    她坐上床铺，轻抚床头的两颗枕头，想起了两人曾在这张床上玩乐、聊天、入睡的每个日子。而后她拉开一旁的抽屉，自里头抽出一本厚厚的画簿。

    她打开翻过不只一次的那一页，纸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她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洛衍、而哪个又是自己画的图案。

    「洛衍。」她轻唤，一阵酸意蔓延至鼻头，她泪眼矇矓，「我还是好想你。」

    泪水自眼角滑落，随后滴上了腿部，在裙上落下点点水渍。

    ——我还是被困在回忆里走不出来呀。

    *

    返家后已是深夜，回到卧室后，夏知寧打开衣柜，拿出贴身衣物与丝质睡衣准备洗澡。

    踏进浴室后，她先是将浴缸的水龙头转开，随后在镜子前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待身上一丝不掛，她便定睛凝视着左胸口的刺青，上头是一丛紫色满天星，在图案的下方有着一行英文小字，那是「衍」的读音。

    满天星的花语是思念，她将其与洛衍的名字刺在她心上，愿他永远活在自己的心中，目前尚无人知晓这个她独有的小秘密，当初也是瞒着父母偷偷这么做的。

    冲掉身躯上的泡沫后，夏知寧踏进盛满热水的浴缸，温暖蔓延至全身，她倚着后方，轻轻闔上眼。

    蒸气氤氳中，她再度回想起从前那些日子。

    洛衍是与她同年生、比她大上几个月的表哥，生来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为了方便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他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就读幼儿园或者国小，一直以来皆是在家自学。

    小时候的夏知寧很多事都不懂，可她知道洛衍身体不好，常常因为一些问题而开刀住院。

    由于两个人年龄相同，关係也堪比亲兄妹的那样亲密要好，从小她就常常让保母带着到洛衍家找他玩，知道他没有要到学校去，也总希望能陪他一起待在家里。

    身为独生女的夏知寧自小便受到了父母巨大的期望，没有手足的她承载着他们的希冀，国小开始就读双语学校，在课外时间也被迫学习各式各样的才艺：音乐、绘画、芭蕾……

    她努力让自己不辜负父母的信赖期待，即使再没兴趣也全力以赴，可换来的总是他们失望的神情。

    论艺术方面的天赋，她比不上才华洋溢的洛衍，论在课业方面的表现，她更是无法与智力超群的洛衡相提并论，父母总是拿这两个表哥来与她比较。

    夏知寧明白自己的平凡，可她也是真的尽力了，长久下来，她的自卑感越发膨胀，时常在自己的房间偷偷落泪。

    幸好她有洛衍。每当看见她满面愁容，洛衍总会好好安抚她的情绪，给予她支持与鼓励，成了她生命中温暖的一束光。

    在洛衍离开后，她每当遇到困难好几度都要觉得自己撑不下去，若非他留下的那些话语，或许她如今早已身处深渊。

    怀着满腔思念，这些年来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洛衍能够平安长大，那他将会是什么模样，有着怎样的生活。

    当她遇见程斯南的瞬间，她便想，十八岁的洛衍肯定会长成那般模样，而他会是一个迷人帅气的少年，并且因开朗温暖的性格而讨人喜爱。

    脑海里浮现程斯南的样貌，夏知寧睁开眼，将头往水面下埋了些。

    如果能跟对方拉近距离，成为朋友这般的亲密关係，与他一同度过许多快乐的时光……或许这将能成为抚平她遗憾与伤痛的良药，那些来不及与洛衍完成的，皆能透过与之相似的程斯南弥补。

    她希望总有一天自己能不再活在回忆中。洛衍说过，她未来要过得幸福快乐，想起他的时候应该要露出笑容，而不是哭哭啼啼。

    现在的她还做不到，可这是洛衍的愿望，夏知寧想努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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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衍小天使qq

    稍微解释ㄌ知寧想要亲近斯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