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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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着急回家的压力两人便商量着要去哪些地方观光游玩。广袤的中原古跡名山何其多也,光是山东本地就有大名鼎鼎的五岳之首——泰山。不过他们的第一站却选择了位于最东边的登州,因为朱臻晴说很早以前她就非常想亲眼看看黄河入海的盛景。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 经过十几天的跋涉,顏济桓带着妻子终于抵达目的地,站在临海的高处远眺磅礴壮观的河水奔腾,连最不爱吟诗诵词的他也忍不住直抒胸臆。 擂鼓般的河流声震耳欲聋,万马齐奔似的争先恐后融入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朱臻晴与丈夫并肩而立,被超乎想象的波澜壮阔震撼得目不转睛,好半天才在身边人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水阔无边深无底,其来不知几千里。」 读书万卷怎比得行路万里,她的人生从现在起好像才真正的展开。 「你大可以在这里把古往今来所有关于黄河的诗词都背一遍,」顏济桓笑着揽过她肩膀,「想看多久我都陪你。」 「我已激动得不知所云了。」这就是皇爷爷和父皇励精图治守护的大明江山,如此的壮丽恢弘,哪里是站在雕栏玉砌的宫廷楼阁能够体会。她螓首轻依由衷感慨,「谢谢你让我不枉此生。」 「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他侧头在妻子鬓边亲了一口,「你夫君别的本事没有,走南闯北上山下海最是擅长,以后还想去哪只管吩咐。」 「我们在这附近多住些日子好不好?」一天两天远远不够。 「都依你,就是可惜没有酒。」顏济桓拉她席地坐下道:「我不爱读书却独爱李白,试想能写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之人该是何等的豪迈瀟洒,真遗憾生不同时无缘相识。」 「原来你喜欢李白。」朱臻晴一隻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这倒也说得通。」一样的我行我素,相同的肆意洒脱。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他继续唸着这首着名的『将进酒』,「你说李白是不愿做圣贤还是不屑做圣贤?」 「他可是謫仙人呀,一个神仙还需要追求什么圣贤之名呢?」 「哼,你就敷衍我吧。」他可没教过老婆学他不正经回答问题。「累了吗?我看你近日总是睡不饱似的。」 朱臻晴顺着他的话很自然的躺在了丈夫腿上,目光却仍是捨不得从远方收回,「我想背一段墓志铭给你听。」 「嗯?」顏济桓停下抚摸她秀发的手不解挑眉。 「穠矣公主,元元之绪。圣皇之孙,肃宗之女。 今上之妹,生人之炬。德言容功,义仁孝忠。 温良恭俭,敬让宏通。率履弗越,高明有融。 下嫁于柳,猗那自久。金石着明,琴瑟斯友。 家道以正,人伦斯厚。凤凰于飞,梧桐是依。」 「这是哪位公主的墓志铭?」此时此地背这个的用意又是什么? 「唐朝的和政公主,」朱臻晴仰面对上丈夫的视线,「她是我心目中的圣贤,是我自小就最敬佩的榜样。」 原来是要与他分享心中的楷模啊,「愿闻其详。」 「安史之乱长安城尽落安禄山之手,和政与駙马柳潭带着孩子逃往四川,那时她寡居的异母姊姊寧国公主重病高烧无人救援,和政便寧可让亲生子女蹣跚行走也要将唯一马匹让给姊姊始终不弃。路上駙马砍柴提水,她烧火做饭,如果不是他们夫妻至仁至义寧国公主命绝无疑。」 「就像你对你姑姑那样。」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这张眼中越来越美的脸蛋,温柔的勾起嘴角道:「还有胡小姐。」包括那时想为五哥家的双胞胎抢猫,一切都源自那颗总替身边人着想的心。 朱臻晴把手覆在他手背上接着说:「柳潭在兄嫂过世之后将侄儿接回家中抚养,和政视如己出尽心尽责,其父肃宗登基多疾,她又不辞辛劳侍奉左右。肃宗欲赏赐田地,她一句“meimei没有的我不要”就让给了更小的宝章公主。安史之乱结束百废待兴,颇具经商才能的和政赚进万贯钱财却转手悉数捐入国库充裕军餉。而自己家中居然连八个孩子身上的衣裳都由她亲手缝製。」 「她嫁的柳潭可是出身河东柳氏?」那个隋唐以来皇室之外最显赫的门第。 「正是。」 「原来如此。」顏济桓深深凝视着朱臻晴,「难怪岳母会为你定下这门婚事,她太瞭解你也太想成全你的理想了。」这般厚重的母爱让繈褓中便没了娘亲的他羡慕不已。 「你别误会,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 「别紧张,」他亲暱的俯下头去快速亲了几下,「和政下嫁柳潭之前他们二人也不能预知未来是否情投意合,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你在还没完全认识我时全心相待?成亲那晚是我太无理取闹了,对不起。」 她是公主啊,比常人更容易被欺骗利用,比普通姑娘面对更多兇险。因此而抱持着高于一般人的戒心何错之有?他的确是沾了家族和五哥的光才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却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可笑的自尊说出那么多伤害她的话,真该打。 「我们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朱臻晴紧紧抱着他动容的说:「幸而老天厚爱,真的把属于我的柳潭赐给了我。」 小姑姑当初的祝福已然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