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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嫁 第36节

    “真乖。”温念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拿了两块糕点给他们,“姨姨请你们吃糕点。”

    女孩儿渴望温念手里的糕点,但因为羞涩藏在秦夫人怀里一动不敢动,男孩儿比较大胆,伸手抓过糕点,一块自己吃,一块分给meimei。

    马车里响起了小孩儿吃糕点吧嗒小嘴的声音,两个大人一时无言。温念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愣了一阵,才记起秦夫人的丈夫是陈泽昇的人,所以肯定是帮着太子的。那么,出于相同的理由,秦夫人带着孩子避出京城便不算奇怪了。

    秦夫人受不了过于安静的气氛,她开口打破了沉默,说的是太子回来的事情,“真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还活着。皇后娘娘果然是皇后娘娘,即使身陷冷宫,被皇上夺了凤印,也能护得太子周全。”

    “……是啊。”温念刚理顺秦夫人出现在她的马车上的原因,思路暂时没跟上秦夫人。

    秦夫人不介意温念冷淡的反应,她自己就能说的很高兴:“不过我完全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把太子殿下召回来。要知道,太子可是被钦天监批命说是……”秦夫人组织了会儿语言,最后总结出两个字:“怪物。”

    马上,她又自己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但是好像也很正常。就算太子命格不好,起码是皇上的亲生骨rou。比起便宜兄弟生的儿子,皇帝肯定更愿意把皇位传给太子。欸,陈夫人,你说皇后是怎么把太子送出宫的?”

    温念记得陈泽昇说过,皇后联合杨家人使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但她不确定能不能透露给秦夫人,于是摇头道:“不清楚。”

    “也对,我不知道的,你就更不知道了。”秦夫人看了眼温念,想起温念嫁给陈泽昇之前是商户女,不可能了解得到皇宫的秘辛。温念知道的那些都是她告诉她的呢,“会不会是狸猫换太子?”她猜。

    “会不会是用小太监桃代李僵,把太子殿下换出去了?”秦夫人兴致勃勃地道,“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要在宫外找一个小太监轻而易举,把小太监带进去,再把太子带出来……所以说,当年死的不是太子,是只‘狸猫’。”

    实际情况比秦夫人猜测的更复杂,温念应道:“有道理。”

    两人说话间,马车到达了城郊的一个小庄子,殷喜在外边请温念和秦夫人下马车,在庄子里晃悠几圈,换了一辆马车再次出发——

    为了保证行踪的隐蔽性,她们不能直奔目的地。

    幸好,有个人在耳边说话,漫长的路途便不那么枯燥了。秦夫人的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秦夫人渐渐不满足她说温念听的现状,艰难地凑到温念身边挤眉弄眼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今皇上的皇位是偷来的。”

    窄小马车里坐了五六个人,空间本就十分拥挤,秦夫人再挤到温念这边,顿时马车里的空气都开始发闷了,温念的眉头蹙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道:“不知道。”

    “据说,”秦夫人放轻了声音,神秘道:“本来先皇属意的是镇西王,但是先皇病重的时候镇西王在边疆打仗,当今趁着先皇病糊涂了,当着先皇的面篡改圣旨……镇西王听到消息赶回来,先皇已经去了,死无对证,只能任由皇位落到当今手里。”

    温念瞪大眼睛,内心震惊,“所以……”有秦夫人透露的八卦,她之前想不通的问题瞬间就通了——如果秦夫人说的是真的话,难怪会在太子回来之后,赵公珩等人还坚定不移地支持镇西王世子。想必,在他们心里,镇西王一脉才是“正统”,当今只是卑鄙的窃国者。

    “对。”秦夫人点头,很耿直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说实话,那是他们太迂腐了。成王败寇,镇西王棋差一著,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当今,那当今就是正统,当今的血脉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太子还活着的情况下,身为旁支的镇西王世子这辈子都不会登上大位。”

    温念提出了一个问题:“当年……之后,皇上为什么再没有添子了呢?”贵妃娘娘倒得太快,皇帝处理贵妃娘娘的速度就像从未对贵妃娘娘有过真心一般。温念一点儿也不相信皇帝是为贵妃娘娘守身如玉才没有的子嗣。

    “这……”这个问题难倒了秦夫人,她犹豫道:“大概是因为皇上宠爱贵妃娘娘,加上愧疚,只想让贵妃娘娘诞下他的子嗣?”

    众所周知,贵妃娘娘失去了孕育子嗣的能力。

    “我觉得不像。”温念摇头。

    秦夫人摊手,道:“反正外边流传的就是这样。”

    “或许那是皇上想让我们看到的。”温念大胆猜测,“他希望天下以为他沉迷贵妃美色,宁可不要后代,也要为贵妃娘娘守身如玉。”

    “你是说,你是说,”秦夫人心里有了答案,但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看了看周围,和温念咬耳朵道:“皇上他不行了?”

    第69章 幕后推手

    秦夫人的猜测实在是太大胆了, 简直大逆不道。

    温念被她的话吓到了, 双目震惊地看向秦夫人,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秦夫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你想啊, 假如你是被偷了皇位的镇西王, 你会不会想要把皇位抢回来?”

    话题跳跃得太快, 温念完全没跟上,一时间感到非常的迷茫:“……”

    “如果是我,我肯定处心积虑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秦夫人说。

    温念听着秦夫人的话, 忍不住反驳:“镇西王如果有心,皇上刚登基那会儿他完全可以发动兵变吧?”她记得秦夫人说过那会儿镇西王正好在边疆带兵打仗,他手里的兵都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杀过人的, 单从气势上就能压住皇帝的御林军。

    秦夫人一拍脑门, 道:“是我忘了说了。当年,皇上把镇西王的兵符骗过去了。至于怎么骗, 就不得而知了。”

    “……”温念。

    “手底下没有兵, 镇西王只能龟缩在封地里, 眼看这辈子是没有希望登基了。”秦夫人道, “要是没有十多年前皇宫的那桩秘事, 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偏偏皇帝的皇子全没了, 这代表着皇上只能从亲兄弟的子嗣里挑选储君——只要他以后再没有皇子。这样的机会,镇西王绝对不会错过。”

    温念恍然大悟:“——镇西王对皇上下药, 让皇上再也不能生育?”

    秦夫人摊手, 道:“谁知道呢?我们都是胡乱猜测的。”

    温念眨了眨眼,明白秦夫人的意思了,点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秦夫人所说确实没有事实依据,完全是推测出来的结果,但事实上,秦夫人的胡乱猜测与当年的真相十分接近——

    一如秦夫人陈述的“当年事”,当今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窃国贼,他偷了一母同胞的兄长镇西王的皇位,以胜利者的姿态坐上了皇位。被当今辜负了全心全意的信任的镇西王带着心伤和身伤败退封地。

    假如皇帝做得足够好,镇西王或许真的会在封地窝囊一辈子。但皇帝亲手给了镇西王机会,他那乌烟瘴气的后宫成了镇西王下手的突破口。

    那年,皇帝不顾朝臣反对,纳天下第一美人柳飘飘入宫为贵妃,并且给予她独宠,打破了后宫雨露均沾的局面。这令本来就不够受宠的韩妃彻底没有了宠爱,她受不住寂寞无望的日子,率先对贵妃之子下手而且成功了。贵妃娘娘经历失子之痛,日日沉浸在悲伤之中,再不能对皇帝笑脸相迎。韩妃此举给了其他宫妃机会,也给了镇西王机会。

    镇西王利用京城残余的势力,在暗中一步步引诱贵妃,借贵妃娘娘为三皇子复仇的名义,帮助贵妃娘娘逐一除去宫中皇嗣。贵妃娘娘能把皇嗣夭折栽赃到年幼的太子身上,镇西王功不可没。

    此外还有很多事情,包括宫里的流言,包括钦天监给太子算的八字,都是镇西王帮着贵妃娘娘干下的。否则,只以贵妃空有美貌没有头脑的手段,如何能在后宫里搅风搅雨,把皇帝都骗过去,让皇帝相信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当然,镇西王一直想的都是皇帝生多少,他杀多少,从来没有想到要祸害到皇帝身上。让皇帝不能再生育是贵妃娘娘自个儿想出来的主意,她在镇西王的人的怂恿下,已经半疯魔了,她再也不能有子嗣,其他宫妃便也不能有子嗣。为了一劳永逸,她决定对皇帝下毒。

    镇西王只是提供了贵妃娘娘想要的□□而已。

    这些年来,镇西王一直坐等皇帝熬不住了从他这儿过继世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在他们兄弟斗争的夹缝中保全了太子。

    太子还在他以为大计将成的时刻冒了出来,一轮新的斗争又将在太子和镇西王世子之间展开。

    ……

    ……

    马车绕了整整一个白日,终于在傍晚入夜之前彻底停下来,殷喜打开马车门,对温念说:“夫人,到地方了。”

    茶山上的庄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看起来非常地古朴沉静,正门挂着两盏漂亮的红灯笼,朦朦胧胧的发出点儿光芒,给这座孤独的庄子增添了生活的气息。门口站了几个庄子里干活的仆人,垂手迎接疲惫的主人。温念推醒睡了有一会儿的秦夫人,道:“秦夫人,到了。

    秦夫人揉了揉眼睛,迷蒙道:“总算到了。”

    “你四处看看挑个合心意的房间,然后我们简单用个晚膳,就各自休息吧。”温念自个儿也累,马车简陋又颠簸,她完全没法子入睡,现在到地方了肯定要好好休息一番。

    秦夫人下了马车,身后跟着抱着孩子的奶娘。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挑中了一间靠近中庭的房间,“这个位置好,打开就能看见花花草草。对了,晚膳不用准备我的份了,我要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我随便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就行了。”

    温念其实也累的睁不开眼了,她目送秦夫人进房,对殷喜道:“厨房里的饭菜先温着吧,我先睡会儿。睡醒再吃。”说着,她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等温念一觉睡醒,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nongnong的夜色遮盖了她的眼睛,叫她看不清周围,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嬉笑声,她就着靠在软枕上的姿势侧耳听了会儿。

    小乔在外边听到温念起身的动静,推门进来点燃桌上的油灯,屋子中央出现了星火般的光芒,照亮了小半个屋子。

    小乔:“夫人,要用膳吗?”

    “好。”温念肚子空空,“外面是秦夫人的两个孩子?他们用膳了吗?”

    “他们的奶娘喂他们吃了奶羹,现在在院子里疯玩呢。”小乔道,“秦夫人也在院子里。”

    温念本来想在房里用膳,听见秦夫人在外面,她便改了主意:“既然秦夫人起了,那就到外边院子里用膳吧。”

    小乔去张罗晚膳了,温念独自穿好衣物,踩着鞋子到院子里头,“秦夫人。”

    第70章 收养否?

    “陈夫人。”秦夫人手里拿着一只玉碗, 闻言抬头, 微微笑着颔首。小玉鸾紧紧挨在她身边, 撅着小嘴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在娘亲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 用手拨一拨碗里的果脯, 拿起一块塞进嘴巴里慢慢嚼, 被甜甜的果脯安抚了心情,总算舒展了眉眼,但也还是没有平时的活泼。

    温念在秦夫人身侧坐下, 爱怜地捏捏玉鸾头顶的小丸子,“她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儿的庄头看阿鸾和阿虎可爱,给他们两个用红纸扎了灯笼玩。两小的新得了宝贝, 提着灯笼满院子疯玩, 阿鸾跑的太急摔了一跤,灯笼烧掉了。”秦夫人哈哈地笑, 不仅不觉得自家女儿可怜, 而且觉得她搞笑:“伤心地哭了很久, 非得用吃的哄才能好。”

    小孩子的脑袋装不了很多东西, 这小的注意力完全被甜甜的果脯吸引住了, 忘了刚刚灯笼没的伤心。这会

    儿大人们用她哭鼻子的事情取笑,她只是抬头茫然地看了眼哈哈大笑的秦夫人, 低下头继续吃果脯。

    玉碗里的果脯只有一点点,小玉鸾很快就吃完了。只吃这一点当然不够, 她回身抱住秦夫人的大腿, 娇嫩嫩的道:“还要。”

    秦夫人摇摇头,把玉碗递给一旁的奶娘,两手空空对小玉鸾说:“没有了。”

    小玉鸾不信,扒拉秦夫人的手要她把手摊开,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看了好久才接受事实,她眉毛下压,露出委屈的表情,“没。”

    她记得刚刚吃的果脯是装在玉碗里,主动离开秦夫人的怀抱去找拿着玉碗的奶娘,小手高高举起,道:“要。”

    奶娘坦然地把碗给小玉鸾看,“空的。”

    “不要。”小小的一团对空碗没有兴趣,对刚刚还有的果脯有兴趣,她推开空空的玉碗,转头盯着温念看,或者说,盯着温念吃了一半的糕点看。

    可怜兮兮的眼神叫人心软,但要投喂小玉鸾得经过秦夫人同意,温念看向秦夫人,用眼神询问她。

    “她人小,晚上吃多了要积食。”秦夫人特别无情的拒绝了,要不是小玉鸾哭得可怜,前边的一点点果脯也不会有。

    温念稍作犹豫,把手里的糕点吃掉,然后像秦夫人那样摊开手,道:“没有了。”

    小玉鸾黑黝黝的大眼睛瞅着温念的嘴巴,明明知道是眼前的大人独自把糕点吃掉了,但却没有哭闹,沮丧的鼓着一张包子脸要找哥哥:“哥哥呢?”

    秦夫人抬手一指,把拖着灯笼萤火虫似的满院子乱窜的秦玉虎指给她看:“你哥哥在那儿辣手摧花呢,说了好几遍都不听。”

    说是辣手摧花,其实不对,秦玉虎很爱护花花草草,看见喜欢的要摘下来,虽然不知道他要花做什么,但非常懂事地每株只摘一朵。

    小玉鸾捕捉到了哥哥的身影,迈着小短腿要去找哥哥玩,可是刚走了两步,就看见秦玉虎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抓着小花儿,一颠一颠地跑回来了。

    他停在秦夫人跟前,高举左手,把花送到秦夫人眼皮底下,道:“娘亲,给你花花。”

    “……”秦夫人沉默片刻,从秦玉虎手里接过花,弯腰亲了亲他rou嘟嘟的脸颊,轻声道:“谢谢阿虎,娘亲爱你。”

    温念在侧旁羡慕地看着秦夫人母子的互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拉她衣角,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只白嫩嫩的小团子,“嗯?小玉鸾?”

    小玉鸾羞涩地伸出一只拳头,等温念会意伸手去接,她才慢慢张开手——

    一坨被蹂躏出汁液的花瓣落在温念的手上,散发着略带苦涩的香气。温念看着手里不成形的“花”,心突然软成一滩水,“谢谢小玉鸾……”话没说完,小玉鸾已经跑回秦夫人的身侧,奶声奶气地问秦夫人要花。

    突如其来地,温念很想要收养孩子了。

    想一想,即使不是亲生的,但她和陈泽昇把他们从小小的,不懂事的,教养成会用嫩嫩的小嗓音奶声奶气地喊“爹爹”、“娘亲”。委屈的时候为躲在她和陈泽昇的怀里大声哭泣,要用吃的才能哄好,高兴的时候哈哈大笑,主动和长辈分享所有的新奇发现。要是教养的好,还会心心念念想着他们,甘愿彩衣娱亲……

    小孩子觉多,疯玩了好一会儿,现在一左一右靠在秦夫人怀里便忍不住小鸡啄米打瞌睡了,秦夫人把两个孩子交给奶娘抱着,和温念道:“陈夫人,阿虎和阿鸾困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休息。”

    “好。”温念点头,目送秦夫人等人回房之后,便也回房休息。睡前,她打定主意,什么时候陈泽昇来了,她就和他提一提收养孩子的事情。

    半夜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温念隐约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然后是门重新关上并拴上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从门口缓缓走到里间,温念听得越来越清楚。忽然,脚步声在她的床边停下了。

    有人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

    当温念意识到这件事,顿时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抽出枕头底下防身的匕首,翻身看向床边。

    那是一个极具压迫性的人形阴影,动作熟稔地脱衣服,站在床前把微弱的月光全部挡住,叫人看不清他的脸。